回座位时路过正低头翻书的贺繁,对着他乌黑的发顶,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嘟囔了句:“你看得出来才怪。” 他心情就像坐了趟过山车,从一开始被贺繁看出来的惊慌,又跌到贺繁看不出来的失落中去了。 上午,下午,晚自习,一天寻常地度过。 放了学,骑车来的同学们纷纷涌向后门的自行车棚,江代出跟贺繁今天也是同骑一辆车,随着人潮排了会儿队,找到他们的车。 江代出发现鞋带松了,蹲身去系,贺繁就去转车锁上的密码。 车棚前不久刚刚翻新,四周灯光明亮,江代出隔着栅栏就看到陈玉超低着头朝这边过来。 刚要喊他,视线被面前经过的一群人挡住。等系好鞋带再抬头,就见他已经掉头往回走了。 江代出举起的胳膊停在半空,匆匆对身旁的贺繁说:“你等我一会儿啊,马上回来!” 跟着便往陈玉超那边小跑了过去。 贺繁本还不解,目光顺着他的去向看到陈玉超的背影,便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自从上了实验,去了分校的陈玉超便不再与他们一同上下学了。 江代出人高腿长,几步便追上陈玉超,从身后喊了他:“诶,大拐!” 陈玉超脚步一顿,这才回头。 天色已然黑透,江代出没法看清陈玉超的表情,疑惑他为什么到了车棚门口又走,“你不取车吗?” 陈玉超本想谎称今天没骑,记错了,又怕江代出早就看见他那辆破旧掉漆到显眼的女式自行车,临时改了口说:“我东西落教室了,我回去拿。” 江代出跟贺繁很久没和他说上话了,做为发小,想关心下他这学期过的怎么样,便道:“那你快去拿,我跟贺繁在车棚等你。” 陈玉超踟蹰了下,说:“不用,你们先走吧,我回班里还有事,得呆一会儿。” 江代出闻言有些无措,片刻才低低地说:“那行吧,周末去找你玩儿。” 陈玉超没有明确回答,扯了扯嘴角,笑得很勉强。 见江代出一个人回来时的失落神情,贺繁便明白陈玉超今天又找了理由不跟他们一道走。 “他怎么说?” 江代出叹了口气,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说有事,让我们别等他了。” 贺繁了然地点点头,想着他们不走陈玉超就没法取车,将车锁挂在座椅下面道:“那走吧,你还要吃东西吗?” 江代出接过车把,兴致不高地说:“买鸡柳饼去吧。” 贺繁坐上后座,两人便穿过偌大的操场,到了大门口拥挤热闹的小吃摊。 刚付了钱,江代出跟贺繁同时又看到了陈玉超。 他推着他妈那辆破旧的大红色自行车过了马路,便骑着走了,没注意到这边。 很显然,落了东西,回班有事都是托词,就是在故意避着他们。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一会儿,江代出问贺繁:“你说大拐到底是怎么了?” 仅仅过了一个中考,总感觉陈玉超要跟他俩绝交一样。 不管是在厂院儿还是学校,有好几次都像今天这样,一遇上他们就故意躲开,有时面对面撞上,也借故有事先走。 “可能中考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得花点时间平复。”贺繁的语气带着惋惜。 原本是和自己差不多稳进实验一档线的成绩,没想到却意外失利,两分之差无缘主校。 至于为什么考砸,陈玉超没有细说,他便叫江代出不要多问。 江代出也觉得陈玉超挺倒霉的,不会和他计较,跟贺繁拿上吃的,骑车压着下过小雨后,一地倒映的星辉回了家。 差不多睡觉的时间,江代出还抱着电脑打游戏,时不时也在班级群里冒个泡。 忽然于博的QQ头像在跳,江代出便点开看。 于博:我过生日请吃饭,你跟副班来不来? 江代出刚要直接说“来”,想了想又删掉,重新打了一句:都有谁去? 于博回复了一长串人名:我计划是你,副班,刘赫,李云磊,赵子钰。到时候再问问咱们一块踢球那几个外班的要不要来。 江代出一看颇觉安心,但还是谨慎地确认道:都是男生吧? 于博发来一个竖中指的表情。 其实是误解了江代出的意思,以为他是不满没有女生,只能照实解释说他爸妈这方面管得严,他不敢请女生来玩。 跟着又催促:不要挑三拣四的,到底来不来? 江代出没替自己辩解,心说就是没有女生他才放心让贺繁去,不然不是把肉往狼群里扔吗? 他啪啪打字问道:哪天啊? 于博发来:二月底。 江代出无语:靠,那都明年的事了,你说这么早干嘛? 于博发来个嘿嘿笑的表情,跟着一句:我激动不行啊? 江代出正准备嘲讽他两句,房间门忽然被拉开,贺繁湿着头发,笼着一层清新的水汽走了进来。 他睡衣随便套着,领口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有系,乌黑相映的发色与瞳仁把一身皮肉反差得更白了,也衬得锁骨那顆小痣清致又夺目,像上乘的墨色山水上点睛的一道笔触。 江代出望梅止渴似地吞了吞口水,见贺繁转身,马上移开眼睛低头看电脑,手指虚虚地悬在键盘上,不知该干点什么掩饰。 心绪激荡了好一会儿,想起于博的消息还没回,忍不住对他蹦了一句骚话:那你激动吧,我搂着你们小班睡觉去了。 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俩住一个屋,不过搂着睡觉什么的,只会觉得是江代出的嘴不着调,压根不会当真。 于博回复了一个“切”,两人又互相调侃了几句便都下线了。 江代出享受完嘴上得的那点痛快,可灯一关还是得面对现实,认命地跟贺繁睡连一个手指头也挨不着的上下铺。
第83章 岁序更替,过完一个寒假加新年,迎来新的学期。 于博念叨了几个月的生日趴终于如愿到来,恰逢一个天气不错的星期天。 他家有个离实验不远的二层商铺,家里原先有个买卖开在那,他中午放学也常去那的二楼睡午觉。 不过去年底买卖搬到了商贸市场那边,铺子就腾出来,他爸准备过些天找人装修一下租出去,眼下还空在那。 于博的生日是在这附近一家自助火锅店庆祝的,吃饱喝足后一群人就转战到商铺里打扑克,一直闹哄到了晚上。 几个经常一起打球的男生,胃口个个都像填不满的无底洞,隔不了一会儿就得找点吃的。 于博在柜子里翻出一盒之前别人送的铁皮罐曲奇,大方地拿出来给大家分享。 这种礼盒装的曲奇都是盒子大,内容少,每种口味只有两三块,一群人就你死我活地拼手快,打闹着争抢起来。 “白巧克力的别全吃了给我留一块!” “蛋卷你别抢,要碎了要碎了。” “哎呀这个是黑巧的吧,好尼玛苦啊。” “我这个上面是焦糖吧,还是花生酱?” 江代出没有参与到这场争夺战,屋里太吵,他上外面接江致远的电话去了。 贺繁坐在靠边的位置看着一群人抢饼干,于博以为他够不到,想帮他拿,“副班,你要白巧还是黑巧的,我帮你拿。” 贺繁不怎么吃甜食,摇头不在意道:“我不用,你们吃吧。” 瓜分完一盒曲奇,隔壁班的徐涛就说得回家了,作业还一字没写,写完还得去家里的小饭馆儿帮忙。 他们班主任在学年出了名的严,众人都有耳闻,便不留他。一群人借着话题开始吐槽自己班的各科老师,讨论谁留的作业离了谱的多,谁留的作业根本不用写,反正从不检查。 提到作业,李云磊随口问大家作业都写完没。 于博表示为了今天好好玩,他昨天已经把能赶的都赶完了,只剩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准备今晚睡前再研究下。 于博的同桌刘赫很不以为意,“明天到学校一起抄副班的呗。” 被点到名的贺繁经常借他们作业抄,无所谓地耸耸肩。 于博却直摆手,一脸改邪归正的决绝,“不抄了,我期末考的太屎,这学期得好好学了。” 他考到实验来的时候数学分数还在班里上游,经历了一次期中一次期末考,直接掉到中等偏下了,受的打击不小。 他问大伙:“数学最后那大题你们解出来了没?” 李云磊捻着蛋卷的碎渣往嘴里送,“写了前两个小问,求解空着了。” 赵子钰嘬了嘬手上的巧克力,“解是解了,但好像不对。” 于博见他们也没比自己强多少,转头问贺繁:“副班,你解出来了没?” 贺繁随意一点头,“解出来了。” 李云磊拇指一竖,“牛!” 赵子钰还在舔手:“不愧是副班长。” 于博拍了拍手上的饼干渣,一脸求知若渴地冲贺繁道:“你记得答案吗?能不能给我讲讲,我抓心挠肝都找不着解题思路。” 贺繁:“可以,你有卷子吗?我记不住题了。” 于博抬手一指楼上,“有有有,我带来了,我楼上有书桌,有笔有纸。” 贺繁站起来,李云磊侧身给他让了条路。 于博随口问其他人:“你们谁想一起听?” 好不容易放个假,谁想听数学题,于是纷纷摆手婉拒,心想又不判分,明天等老师讲就完了。 二月天的晚上,江代出只穿件单衣在外面站了十几分钟,挂了电话推门进来,冷暖一交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刘赫,赵子钰和李云磊三个在斗地主的都感受到了他带进来的那阵寒气。 见他回来,李云磊指着他的座位说:“那盒里的曲奇给你留的,别说哥们儿不想着你啊。对九!” 江代出四处瞅了一圈不见贺繁,没理那曲奇,问道:“贺繁呢?” “对十!”赵子钰抽了两张牌扔下来,下巴朝楼梯那一努,“上楼给于博讲数学作业去了。” 江代出顺着他所指,望向那个黑漆漆的楼梯。 “对二!”刘赫忽然大声,嚣张地甩出两张大牌。 赵子钰:“对二管我一对十,你至于嘛?” 刘赫嘚瑟道:“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要不上。” “那不就得了。”刘赫说着又扔出一套连对。 牌桌上,战况愈演愈烈,桌子下,李云磊从刚才就一直抖腿。 抖了半天忽然站起来,把一手没什么胜算的牌塞给了江代出,“你帮我打完这把,我得尿尿去了,要炸要炸!” 江代出接过他手里的牌,看了一眼,抽了几张重新排了个顺序,毫不犹豫地拆了个顺子,干脆利索地扔出一摞牌。 “炸!” 李云磊刚迈腿,回头瞅了眼就“卧槽”一声,“我不是说这个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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