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强非说这种知道爹妈是谁的孩子比大街上捡的还不能要,怕辛苦养大了跑回去认自己亲爸妈,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话多少有点戳到了年美红的痛处,想到两年以后大年也得回去亲生父母身边,脸上血色一下褪去不少。 年秀玲见她姐难受,才意识到自己哪壶不开提了哪壶,忙找补:“姐,我不是说大年,大年不会的,他是有良心的孩子。” 年美红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说:“大年要是愿意过去我倒是乐意让他去,那是首都,他们家条件又好。我不求别的,记得有我这么个妈就行。什么时候需要我了我就去给他帮忙。以后大了,有了老婆孩子,他亲妈要是不愿意给伺候,我去,我给他看孩子。” 年秀玲听着她姐这话,心里不是滋味儿,妄想了下这大年跟小繁要有一个是女孩儿该多好,青梅竹马处出感情来,往后就成一家。 她忍着鼻酸转开了话题问:“对了,大年和小繁呢?” “大年上同学家玩去了,小繁在家。” 他们这屋朝里的门关着,声音传不到隔断间去,但年秀玲还是下意识压低了音量,“他俩还玩不到一起啊?” 年美红苦笑,“性格差太多了,小繁安静,大年闹腾。” 门口的“叮咚”和“欢迎光临”声接连响起,江代出在外面就认出了年秀玲的电瓶摩托,钻进来就问:“小姨你怎么来了?” 年秀玲忙调整好了神情,“我今天没事儿,来和你妈说会儿话。” “你嘴怎么起泡了?”江代出眼尖地发现年秀玲嘴角结了一层痂。 年秀玲:“天热,上火上的。” 江代出哦了一声,听见他妈问他:“你怎么回来这么早?我饭还没做呢。” 江代出一听没饭,苦着脸捧起了肚子,“我饿死了妈,给我点钱买馄饨吃吧,等不了了。” 年美红起身去抽屉里拿钱,回头问妹妹,“秀玲你吃吗?” “我吃过了,不要了。” “给小繁也买一碗。”年美红递了一卷零钱给他。 江代出问他妈:“你不吃吗?” 年美红:“我刚打扫了今早剩的面条,不太饿。” “那我走啦!”江代出朝年美红和年秀玲一摆手,拔腿又跑了。 馄饨店开在他们厂院儿对面,开得早,关得晚,早上卖早点,其他时间卖热腾腾的猪肉馅儿小馄饨。老板娘给江代出装好馄饨,又把没卖完的油条偷偷塞给他一根,嘱咐他不能告诉别人。 江代出美滋滋地啃着油条啃到家门口,年美红已经招呼上了刚来的客人,见他小姨正要走,非把剩下那一段油条当宝贝似的塞进她嘴里,跑去厨房洗他的油手。 一边洗一边喊贺繁。 一上午都关在屋里没动静的贺繁拉开门,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江代出用下巴指着桌子,“你拿碗把馄饨装了。” 贺繁应了,利索地几下弄好,还拿来了勺子和江代出要吃的辣椒油。 江代出甩着手上的水出来,坐下准备开吃,见贺繁正看着碗里飘着的几片香菜叶子。 “不是吧?这么点也不能吃?”江代出心里实在觉得不可思议。 香菜诶,这么好吃的东西! 贺繁不作声,拿勺子把香菜舀出来,犹豫着往哪里放。 “给我吧给我吧。”江代出抢过贺繁的勺子伸进自己碗里,嘴里念念有词,“事儿多,浪费。” 贺繁反倒说:“谢谢。” 江代出递还勺子给贺繁,问道:“刚才小姨来你怎么不过去啊?” 贺繁:“她们没叫我。” 江代出挖了一大勺辣椒油拌进馄饨里,摇了摇头,“你这人可真没劲。” 贺繁默不作声。 江代出:“对了,我妈让我开学带着你一起上下学,到时候别人要是问你跟我家的关系,你就说是亲戚。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家的事,听到没?”
第28章 新学期开学,江代出从四年级的小学生,荣升上了五年级。 厂子弟小学的学位不紧张,贺伟东拿着户口本到单位开了张证明,上学校登个记就给贺繁插进了和江代出一样的五年三班。 正逢这两年锦阳街边时兴一种电子的身高体重称,附带批八字测姓名吉凶功能,掀起了当地一阵改名潮,班上三天两头就有同学改名,老师同学都见怪不怪,看着心情叫,只不过江代出要跟人解释他为什么连名带姓一块改了。 按年美红教他的,就说他八字要避祸,得随他奶奶的姓,反正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农村老太太,过世好些年了,没人细究她到底姓什么。说来也是巧,江代出他们班的班主任因个人原因工作调动了,今年换了一个刚送走毕业班的女老师,一来直接按着学生档案念人名,江代出这个新名字很快就在学校里叫开了。 他们这种子弟学校人员流动不大,除非家长工作有变动,否则很少有学生转进转出,长得清眉俊目的贺繁一来就成了大家注目打听的对象。尤其见他每天都和江代出一起来一起走,都好奇他们是什么关系。 贺繁每次除了回答自己住在江代出家,其他什么也不说,大家见他性格闷闷的,不怎么爱说话,慢慢也就不问了。 周三最后一节是数学课,临放学不到二十分钟,数学老师出其不意地从公文包里拎出一沓卷子,说要随堂测验,教室里响起哀嚎一片。 贺繁有条不紊地答满了整张卷子,又翻过来检查。江代出不爱学数学,作业基本都是抄来应付老师的,但考试他不屑于抄,连蒙带猜胡乱写写就叼着笔杆子耗时间。 下课铃响,大家交了卷子就鱼离鸟散地往教室外涌。陈玉超的班级压了会儿堂,朝三班门口探头时教室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就叫住一个正在扫地的同学问:“你班贺年呢?” 子弟小学一个年级只有三个班,陈玉超在一班,罗扬赵宇航二班,贺繁江代出和李诚都在三班。但李诚放学有一堆辅导班要上,放了学就得争分夺秒地离校。罗扬每天由他爷爷牵着妹妹来接,原来江代出一直是跟赵宇航和陈玉超一道回家的,现在多了个贺繁。 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三个人在前面说笑打闹,贺繁一个人静静地走在他们身后。 被叫住的同学刚好跟江代出一起值日,告诉陈玉超他去洗拖把了,陈玉超再一抬头,见贺繁从一个前桌堆了几个书包的视线盲区走出来。 “贺繁,我班今天考数学了,你班考了没?” 以往陈玉超读书上在这群发小当中独领风光,但同时也曲高和寡,没个能一起探讨学习的人,听江代出说贺繁成绩很好,忍不住就想找他对对数学题。 “考了,二十道乘法二十道除法,三道应用题。” 贺繁背着书包,跟陈玉超一起站到了走廊的窗户边。 陈玉超:“最后一题是不是小明一分钟走五十米,十二分钟到家,小强比小明每分钟走得快十米,几分钟能到家?” 贺繁:“差不多,我们是数鸡蛋,数字一样的。” 陈玉超:“你最后得多少?” 贺繁:“十。” 陈玉超:“哦那对了!” 赵宇航从班级出来就只看见陈玉超跟贺繁站在走廊上,走近听他俩在嘀咕考试题,问道:“大年呢?” 陈玉超:“他值日,去水房了,咱们在走廊等他吧。” 然而三人等了半天也没见江代出回来,赵宇航正说要去找,一抬脚就见江代出拎了个拖把出现在走廊拐角,背着光都能看出脸色阴沉。 他洗个拖把去了十分钟是有原因的,刚让六年级两个男生给堵在水房了。 为的是操场那块踢足球的空地。 子弟小学的操场大块区域铺的都是简陋的灰土砾石,所谓的足球场不过是角落里一块画着球门线的水泥地。前几年江代出他班的体育课总和高年级的撞,按学校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低年级要让给高年级,他们班想踢球就只能等放学。 今年他班媳妇熬成婆,终于是和四年级的一起上体育课了,体育老师一喊解散江代出这个体委就率班里一众男生往足球场猛冲。 实际上江代出这个体委当的含水量极大,他学习成绩在班里只能排中等,偶尔发挥好了也不过中等偏上,远不够格当班干部。可仗着个子高又擅长运动,还是破格摘获了体育委员这个光荣称号。 原本一切都正常有序,谁知最近总有六年级的男生来找江代出麻烦,原因是四年级有两个男生是六年级“老大”的堂弟和表弟,因为体育课踢不上球,就来找他们哥帮着出头。 六年级“老大”董俊峰今年混上了最高学年,认为自己在整个学校都是老大了,带着班里男生来找过江代出几次,让他把足球场让出来给四年级,江代出当然不同意。 “董俊峰,你有完没完,都说了这事儿免谈。” 江代出不想再跟他俩多说废话,拎着洗好的拖把就要往外走。 董俊峰当然不肯罢休,一抻手挡住了江代出的去路。 这已经是第三回了,江代出被烦得忍无可忍,湿拖把往墙根一怼,双手插兜睨视着面前这两个六年级男生。 “想打架?” 他还真不怕。 董俊峰这人小小年纪就不知哪染了一身的流里流气,目测以后上街当混混指日可待,打架算不了什么。不过他前几天刚闹过一出事儿被他爹给收拾了,这会儿其实不敢再生事。本以为自己出面吓唬一下就能成,没想到五年三班体委油盐不进,他又已经把话跟两个弟弟说满了,这会儿颇有点骑虎难下了。 于是他折了个中,对着江代出下巴一扬,“我们不和低年级的动手,比篮球吧,你们输了把球场让出来,我们输了这事儿就翻篇。” 按道理说,这种莫名其妙的战书根本不需要接,但无论打架还是打球,江代出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比就比呗,谁怕谁。 他从鼻孔里轻哼出一声,“什么时候?几个人?” 见江代出这个态度,董俊峰知道自己是碰上硬茬子了,这时候谁拖拉谁没面子。 “就现在,二对二去中心广场比投篮,我们带球。” 江代出用眼神表示自己听到了,转身重又拎起班里的拖把,肩膀直直顶开一人往外走,头都没回一下,“呆会儿见。” 走廊上三人等他等得腿都站酸了,见他回来,陈玉超问:“你拉屎去了?” “没拉,遇上了。” 江代出先进教室把拖把放回卫生角,顺便看了眼班里还有谁在。跟着又出来,眼神无奈地扫过眼前三位,首先排除了肢体不协调的陈玉超,又排除了身子板儿纸糊的一样的贺繁,目光落在赵宇航脸上。 “赵宇航,你着急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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