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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天洗完澡后，我往床上一躺，开始等他下播后来找我秋后算账。 果不其然。 零点刚过，他的信息就来了。 一打开就是三个字：你有病？ 我看着那三个字笑了很久，笑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然后再次把前天拍给他的图发他，回道：你有药。 他大概是懒得打字与我掰扯了，于是直接一通语音打过来，接通第一句就是：“你今天想干嘛？想整我就直说。” 突然有个冲动想要告诉他点什么，但到最后也只剩两句：“是啊，整你啊，就许你整我，不许我整你？” 他似是松了口气，“你行啊，现在一套一套的啊，都会自己给自己加戏了？” 我说：“是啊，这年头，不自己给自己加戏，还能有戏吗？总得给观众们留点悬念吧？” 他笑：“所以你的悬念，就是真假通讯录？” 我认真的想了想，“未尝不可。” 他惊讶，“以前你不是可劲强调自己是钢铁直男嘛？怎么？现在也想吃通讯录的红利了？” 我叹息一声，“没办法，现在市场不景气。” 他大笑，“天呐，又一个被现实压弯的男人。不过我们通讯录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哦，以后如果有哪个小零找上你，基达一启动，你就玩完了。你就不怕被反噬？” 我也笑，“我怕什么，我一个小网红。就我那点流量，还反噬？我倒希望它多反点。而且就凭我这演技，只要我不说，够他们猜一段时间的了。” 他似是被我突如其来的自信惊住了，“就你？还演技？” 我：“可不，连你都骗过了，我还怕谁？” 他：“我什么时候被你骗了？” 我：“就杭州那会儿啊，你刚才不还在直播里说呢嘛？有一段时间在故意跟我保持距离，不就是因为怀疑我可能不是个直男？” 他：“……” 我：“干嘛？被我说中了吧？” 他：“你想多了。” 我：“你就说是不是吧。” 他：“不是。相反，我一直都很确定你是一个与我不可能有任何情感纠葛的直男，要不然从杭州回来之后我不可能再主动与你联系。” 我：“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我是说密室之后。” 他：“我只是觉得你需要冷静冷静。人一头脑发热的时候，就很容易产生错觉。我不希望你有这种错觉。” 我：“我一直都很冷静啊。” 他：“是吗？” 我：“是的，或许那也只是你自己的错觉。” 他：“如果是那样，就最好了。大概真是我多心了吧哈哈。我只是觉得，你有时候太过于关注我了，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发现。毕竟，我们都是做网络平台的人，网络上的事情有多虚幻，你我比谁都要清楚。然而回归现实之后，人最首要的还是要过好自己的生活不是吗？” 我：“我会过好自己的生活，多谢提醒。” 他：“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 我：“我知道。” 而后我们二人同时沉默，最后寒暄两句，就挂了电话。 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过。我试着让自己充实起来，就如同他说的一样，要开始过好自己的生活。每天除了直播，我也开始花心思去写脚本、找外景、录视频、做数据。如此忙忙碌碌下来，确实也就如了他的愿，没功夫去关心他的动向了。 偶尔看看群里消息，发现他还是一样的忙。有一次他很高兴和我们报喜，说有片方找他了，他终于又有机会去演影视剧了。群里立即沸腾了，都问他是什么剧？他演什么角色？他说是个校园题材的偶像剧，角色还没定下来，要下周到湖南去现场拍了定妆照才知道。 “湖南？”元儿发语音问道：“干嘛跑那么远？” 端端：“这部剧就是要在湖南拍，所以我可能有三个多月都要在那里了。” 元儿：“有片酬吗？” 端端：“有。” 元儿：“能露脸吗？” 端端：“能。台词绝对超过三句哈哈哈……” 从声音可以听出来，他真的很高兴。我才忽然明白，什么网络红人，什么直播带货，其实那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啊。就跟所有默默无闻的小艺人一样，不管有没有片酬，不管拍摄地有多远，只要能有台词，就算自费，也要抓住每一次可以参与正规拍摄的机会。 后来在他们的聊天里我才知道，端端原来就是影视专业毕业，只是毕业后一直运气不太好，签了个不负责任的经纪公司，导致他一年多的时间都没接到戏，也没有任何宣发，于是就耽误了，那么多年一直不温不火。后来不知怎么又转行做了自媒体，虽说小有起色，后来还意外小火了一次，但也始终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看着他走了那么多年的弯路，如今终于回到正轨。不知为什么，我那天心里十分得意，得意的就像是自己要去演男一号了似的。 晚上又叫上几个朋友下馆子吃了一顿，说是要庆祝，但朋友问我到底是庆祝什么？升职了？加薪了？却又没有。 我知道我确乎是太过于关注他的生活了。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心里一直是知道的。就像是当初看到他由小主播突然变成大主播时，我自己竟也感觉到扬眉吐气一样。这次听闻他获得这个机会，我竟也感觉到一种机会来临时的兴奋与焦虑。这种感觉，竟比我自己现实中体验到的各种事情来的更真实。 我这才恍然发觉…… 都那么长时间了，原来我还是在有意无意的窥探着他的生活。 然而那时我并没有把他的忠告放在心上，甚至有些赌气的觉得他是在故意向我展示他在双方关系中的掌控权与优越感。我也还没觉察到自己这样是个隐患，就算察觉到了，也并不认为有什么大不了。毕竟大家都是朋友，为他的开心而开心，为他的高兴而高兴，不是很正常的吗？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才真正发现我这样的状态真的算不得正常。 第62章 自体失常(2) 那是临近他进组的最后一个周末。 端端突然在群里发了个消息：“姐妹们！进组前的狂欢！谁来！不来的话，你们将会有三个月见不得聪明可爱的我~” 于是一群人很不给面子的回应： -太好啦！我的世界终于要清静了！ -拜托你快去！球球了！ -你确定你的狂欢需要我们？你的存货够咱们姐妹瓜分吗？ -悠着点姐，别组还没进呢，艳照门先出来了。 …… 端端没好气的打住，“喂喂喂，你们是见不得我高兴是吧？爱来不来，本来也没指望你们能来。” 事实上也的确没法去，这天南地北的，而且还在疫情期，不要人没到先隔离了。还是老老实实待在本地保险些。 于是那天晚上他就约了洋姐在内的一众杭州朋友去KTV唱歌。去之前，他照例又开始直播化妆，一边化一边与观众唠嗑。唠着唠着一不小心就把他即将要进组的事情也抖搂了出来。他原本是想在事情真正确定下来之后再说的，却没想到自己那张嘴却常常比脑子要运作的快。 既然说都说了，那他也就索性全说了。说完之后，我发现他的弹幕之中铁粉的反应竟比他找到了男朋友还高兴，满屏全是“啊啊啊啊啊”。如此一看，我自己也总算找到了些平衡感。看吧，只要是关注他的，了解他一点的，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都是一样的反应。相比起来，我似乎还算淡定了。没必要怀疑自己不正常。 那时我还自我安慰着。 在此之前，一切正常。他化好了妆，开开心心的下了播。想必也是开开心心的与朋友们玩了一晚上。期间还发了好几条朋友圈，展示他酒局上的“货色”，撩汉的高招。 然而到第二天，他本应启程去湖南的那天，情况却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然而这一变化我们这些外人白天都是不知情的，他也一整天没在群里发任何信息。大家都还以为他已经坐上飞机了，甚至已经到了长沙。谁知他晚上十点钟突然上线开播，我一看他身后的背景…… 居然还在他家！ 什么情况？？？其实不止我有这种疑问，所有屏幕下刷弹幕的人也在问他发生了什么。 然而他打开直播后，却只是呆呆的坐在镜头前。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摸摸索索的在捣鼓着什么。就这么一直持续了五分多种。当然了，人还是漂漂亮亮的，画过了妆，他如往常一样精致。但我能明显看出，他今天并不高兴。 这沉默的五分多种里，他仿佛忘了自己在直播似的。人在呢，魂没了。 而后稍一回魂，他忽然拉长了嘴角，做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怪表情，看起来还有些搞笑。 再然后，他沉默许久的嘴里忽然蹦出仨字： “隔离了。” 说完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跳大神似的东倒西歪，边跳边补充道：“十四天！”而后他就开始大笑不止：“昨天晚上！我叫去的人！全部隔离哈哈哈哈哈哈……” 大概是笑得太大声，他最后捂着肚子回到镜头前坐好，又恢复了刚开始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手托着脸颊，一边苦笑一边摇头，一边摇头一边苦笑，嘴角还是那样怪模怪样的拉长着，他明明在那吭吭唧唧的，可模样却滑稽的让人想笑。 “电视剧，去不了啦~” 他忽然又释怀似的笑道，然而声音却虚的可以。若按往常，他说话都是以一敌百的气势，然而今天却有气无力的。听声音，嗓子好像还有些哑。 只见他就这么有气无力的干笑道：“好啦~舒服了吧？这就是命！我人生中就没有那种要当演员的命！本来机票都买好了，就在家乖乖待着好了！反正KTV爱去不去，去嘛！去啊！咱去的开心，咱去的快乐，wow~神清气爽。” 他像是在和观众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完后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瓶，面带笑容的仰头喝了一口，干咳两声，继续说道：“嗓子也不知为什么哑的。我昨天回来，到现在，一整天都没出门，就呆在家里。没和任何人讲话，也没大喊大叫。那么，声音为什么哑了？” 他还卖起了关子。 “内伤。” 谜底揭晓后，他又开始哈哈大笑，边笑边说：“哈哈哈哈哈……憋出内伤了姐妹们，哈哈哈哈哈……真是够了……” 他的笑极富感染力，有些刚进来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底下问他：怎么了？今天怎么那么开心？ 他看到后回答：“是啊，开心，太开心了。估计是昨天KTV太划算了，中头彩了。你猜怎么着？买三小时，送十四天。” 本来是个悲伤的故事。 可不知为什么一从他嘴里讲出来，就变成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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