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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壹避开庄铭泽探究的视线，小声道谢，“我知道了……谢谢……师姐。” “就这样？你没有什么想法吗？”对面问，“虽然那些稿子只是你以前随手的练习作，放在他手上不觉得糟蹋了？” 听起来李晴风显然并不知道所有事情，看来即使面对师姐陆壹也有所保留，这让庄铭泽心态莫名平衡了不少。 但她对于陆壹的质问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忍不住出声，“不仅是被糟蹋，现在还有更严重的情况，陆壹因为那些稿子被污蔑抄袭了……可能会面临天价的赔偿。” 李晴风明显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是谁？” 其实早在庄铭泽出声时陆壹就下意识抓住对方手臂制止，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此时只能讪讪回道，“是……是我的……朋友。” “竟然交到朋友了吗？”对面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古怪，并不像长辈的欣慰，庄铭泽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李晴风又问，“抄袭又是怎么回事？” 不顾陆壹眼神和动作的双重阻止，庄铭泽言简意赅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现在我们需要拿到手稿，来证明小、陆壹没有抄袭，时间紧迫，只剩下两天了。” 李晴风安静地听完，沉默片刻，“竟然还发生了这种事，我知道了……等会儿过来找你们。” 说着不等陆壹有所反应，扬声器里传来“嘟——”的长音，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李晴风说的“等会儿过来”，却没有明确时间，陆壹又不愿意再问，只能眼巴巴等着。 挂断电话后庄铭泽就没再说话，他微微斜着身体靠在沙发的另一侧，兀自低头在看手机，不时手速极快地按着屏幕，似乎在和谁聊天，仿佛坐在边上的陆壹是一团毫无必要的空气。 被忽略的感受并不好，陆壹缩手缩脚地往左靠了会儿，尽量远离庄铭泽。 又难以抑制地回想起此前他们之间的相处，只是过了一个晚上，一切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心脏被难过的情绪淹没，又不知道该怎么办。陆壹只能转移注意地拿过放在茶几下的iPad，习惯性点进Procreate，新建了空白画布。 笔尖胡乱地在屏幕上画着圈，组成了一团乱麻，恰如他此刻的心境。 陆壹又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瞥向专注于手机的庄铭泽，目光略过他冷硬的下巴，心中的难过更甚，手上鬼使神差地打了个形。 一团乱麻长出身体，变成了坐在沙发上的人。 熟练到已经成为肌肉记忆的动作，一旦开了头，很容易就沉浸进去，而忘记了此刻的情境。 陆壹循着脑海中的记忆，手中的笔灵活地勾勒着对方细致的五官，微微下垂的眼，高挺的鼻，轻薄的唇。 画面逐渐成型，其中的主角似乎生出了灵智，静静地和他对视。 陆壹眼皮一跳，慌乱地醒悟过来，笔尖顿住，下一秒条件反射地按下了电源键。 虽然他的动作很快，但显然来不及了，庄铭泽幽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怎么不画了？” 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也不知看了多久，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陆壹的心中瞬间涌起大量的疑问，心脏连着眼皮一起在跳，却不敢真的问出声，只能盯着手边的一小块区域试图逃避。 然而一片漆黑的iPad屏幕里清晰倒映出两人角度抽象的脸，好像两个叠在一起的大头娃娃。 “……” 他又“啪”得把iPad翻过去，匆忙站起来，语无伦次道，“我、我……厕所……去。” 话音刚落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同手同脚地冲进卫生间，迅速关上磨砂玻璃门。 耳朵似乎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声极低的轻笑，但陆壹隔着玻璃偷偷回望客厅，却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他尴尬又失落的摸着发烫的耳垂，低头打开水龙头，泼了些冷水洗脸。 但温度始终降不下来，陆壹索性放了一脸盆的水，深吸了一口气，把脸埋了进去。 水中冒出细小的气泡，又一个个消失。 直到终于憋不住了，他猛地抬头，急促地喘了几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眼圈红红的，头发也乱糟糟，水渍铺满了脸，看着是那么的狼狈。 陆壹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真是笨蛋。 浅浅收拾之后回到客厅，庄铭泽已经若无其事地坐回了原位，iPad好整以暇地盖在茶几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壹在沙发后站了几秒，下定决心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俯身想把平板电脑收起来—— 庄铭泽猝不及防开口，带着一些命令的语气，“别动，坐下来。” 伸到半空的手如同遇到空气墙般顿住，身体比大脑接收指令更快，等陆壹回过神来，他已经如对方所愿的乖乖坐了下去，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 “闭上眼睛，抬头。”庄铭泽又说。 陆壹一一照办，阖上双眼的瞬间，他被夺取了视觉，听觉和触觉却变得尤为敏锐。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庄铭泽的靠近，对方微热的鼻息落在他的脸上，潮湿而温暖。与之相反的是，眼皮上传来熟悉的冰冷。 陆壹想起来了，是刚才的药膏。 庄铭泽的语气明明那么冷淡，手上的动作却温柔得过分，他又有点想哭了，轻轻吸了吸鼻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方涂药的动作较之前似乎变慢了些。陆壹颤巍巍抬头等了许久，药膏已经被揉入了指腹的温度，不仅没有了凉意，反而因为温热的触感引得他眼睫轻轻颤动，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结束。 直到鼻尖也被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像是指腹，又像是别的什么。 “行了。”庄铭泽终于淡淡地开口，仿佛很嫌弃一般，“小心点，下次再弄掉自己涂。” 睁开眼的同时，手中被塞入了一段药膏，庄铭泽的手指在他掌心轻微地碰了碰。 陆壹盯着看了许久，慢慢握紧，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的两个小时，临近早上十点，李晴风终于到了。 她手里拎着纸袋，目光在开门的陆壹脸上顿了顿，“你眼睛怎么了？” 陆壹下意识伸手想摸，但忍住了，“有点……过……过敏。” “哦——”李晴风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楼下买的早餐。” “谢、谢谢师姐。”陆壹小声说道，连忙把她迎进屋，“快……进来。” 庄铭泽早就站了起来，在沙发边看着他们。等对方的视线移过来，他条件反射地挺了下背，“……你好。” 李晴风的视线落到他身上，脚步停住，飞速看了陆壹一眼又转回来，挑了挑眉，“是你” 庄铭泽愣住了，“您认识我？” “师姐……这……这是，庄铭泽。”身后的陆壹急匆匆往前迈了几步，插到两人中间。 他恳切地看着李晴风，再一次重复了之前在电话里的说辞，“是我、我的……朋友。” 李晴风冷哼一声，越过陆壹淡淡地朝庄铭泽打招呼，“你好，李晴风。” 庄铭泽心里满是疑问和好奇，但此情此景显然不方便多问，只是礼貌地颔首回复，“晴风姐。” 狭小的双人沙发显然坐不下第三人，陆壹从房间里拉了电脑椅出来让李晴风坐，自己则和庄铭泽一起坐回沙发上。 从李晴风进门后，庄铭泽便一直隐晦地观察她。 对方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年龄，留着利落的短发，妆容很淡，眉峰锐利，看人的时候有种轻微的审视感，让庄铭泽无端想起了庄云英，心底有些隐约的排斥。 但面上却不显，维持着客气的笑容。 可能意识到在被观察，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庄铭泽一眼，没说什么，指了指桌上的早餐，“早饭还没吃吧？” 庄铭泽看了陆壹一眼，起身回道，“是的……谢谢晴风姐。” 细究起来，他的上一顿饭还是昨天下午的外卖，隔了十几个小时，加上一夜没睡，确实有些饿了，陆壹大概也是一样。庄铭泽拆开纸袋，才发现里面只有两个包子，两杯黑米粥，看起来并不够三个人分。 “我吃过了，给你们带的。”李晴风注意到他的眼神，说道，“你们先吃，吃完我们再聊。” 庄铭泽了然地点点头，先给陆壹分了一份，又下意识帮他插好了吸管，然后才拿出自己那份。 后者小声说了句“谢谢”，双手接过后愣着看了很久，捧着小口吃了起来，像只呆头呆脑的仓鼠。 庄铭泽则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包子，开始喝粥。 李晴风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眼见他们解决得差不多了，她轻轻敲了敲茶几，出声道，“我和李晴空闹掰很久了，老头死后我也没再回过老宅，估计指纹早就被他删掉了，这个陆壹应该清楚。” 听到自己的名字，埋头喝粥的人动作一顿，小声应道，“嗯……” 庄铭泽正在收拾桌上的残骸，闻言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那我们要怎样才能拿到手稿？” 本以为李晴风的到来可以解决证据的问题，却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复，他的语气有些急，声音也大了些，显得不大客气。 陆壹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捧着的塑料杯，拽了拽他的衣袖。 “别急啊。”李晴风倒是不在意，她轻笑一声，“我既然过来，就说明肯定有办法。虽然我不能进去，但别忘了，老宅里还有一个人住着，他肯定能帮上忙。” 庄铭泽也知道自己语气太冲，平复了心情，“是谁？” 李晴风慢条斯理地说，“李子俞。” 虽然并不知道“李子俞”是谁，但听到名字的下一秒，庄铭泽脑海中却已然浮现出了某张脸——染着黄头发的少年，仔细想来，长得和李晴风有一点点像。 他默了默，试探地问，“李晴空的儿子吗？” 李晴风讶异地抬眉，“你连他都知道？”她的视线往左移了移，似乎在观察陆壹的反应，“对，就是那个小混蛋，不过他长大之后倒是懂了点事，没他爹那么傻逼，之前还找我问过陆壹的联系方式。” 庄铭泽并不清楚其中的纠葛，但不妨碍他作出判断，“他们是父子，不大可能会帮我们吧？” “那可不好说，”李晴风说，“这得看陆壹……” “不……要！” 身边一直沉默的陆壹骤然出声，打断了两人平静的问答，庄铭泽惊讶地看他，却猛然被抓住了手臂，手指用力地扣在上面，仿佛抓着救命的浮木。 他抖得厉害，顾不上李晴风在场，半倾着身体仰头，眼中有着急切的，庄铭泽看不懂的害怕。 “哥哥……我……赔钱……退圈。”不仅是抓着他的手，声音也在颤抖，“不要找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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