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照来摘了套子帮他冲洗干净,将人用浴巾包了包拉回床上,又回卫生间拿了洗手台上剩余的套子。 陶蔚第二天起床下楼,陈照来在厨房盛粥,她神清气爽打了个招呼,撸起袖子问有什么活儿需要帮忙吗?陈照来笑笑,说:“早饭在前头都弄好了,你去吃吧,你哥晚点儿起床,你不用等我们。” 陶蔚眼珠子一转,伸手比了个“OK”:“好的来哥。”转身屁颠儿屁颠儿跑前头吃饭去了。 陈照来端着清粥小菜上了楼。 陶东岭还趴在被子里,脸埋着,陈照来给他往下掖了掖。 陶东岭伸手又把被子扯上来盖住。 陈照来笑着俯下身去亲他,陶东岭没睁眼,但耳根肉眼可见红了起来。他嘴角弯起来,声音低哑地嘟囔了一句:“太凶了……来哥……” 陈照来手伸进被子里给他揉腰,低声说:“还疼吗?” 陶东岭说:“不疼,就是酸……骨头都快被你折腾散架了,”他翻了个身,睁开眼看着陈照来,懒洋洋地说:“你知道上次我累成这样儿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 “就是在你这儿生病那次,我自己一个人卸了三个多小时的货,”他眯起眼睛看着陈照来:“你昨晚折腾了我不止三个小时。”
第五十五章 陈照来已经好几年没过过这么热闹的年了。陶东岭也是,他一开始离家打工那几年都是跟人挤员工宿舍,陶蔚那时候还小,平时住校,逢年过节只能回家,后来陶东岭手头上宽裕点了,自己租了房子,陶蔚就赖在他那儿了。那些年兄妹俩一起,过年需要买什么置办什么,都是陶蔚列单子张罗,陶东岭只负责跑腿,爬高爬低搬重物的活儿他干,其余打扫收拾什么的陶蔚不用他伸手,然后大年夜俩人一起炒几个菜,包顿饺子,这年就等于过了。 陈照来也是,陈鹏和二婶以往年前都会过来帮着忙活忙活,但大年夜怎么也要在自己家过,陈照来就只剩一个人,他对着电视安静地包上两盘饺子,煮完吃完,等春晚落幕,就等于过完年了。 以往各有各的心酸苦楚,但今年不一样了。 陶蔚是个麻利性子,从小跟着她哥过日子,早已是顶半个家的一把好手,她撸起袖子,里里外外不住脚,忙得鼻尖儿冒汗。几个人把店里又里外擦了个遍,窗明几净,要不是不敢近身,陶蔚恨不得把几条狗都拎起来从头到脚刷一遍。 陈照来提前买好了几幅春联福字,陶蔚嫌买得少,不够喜庆,拉着陶东岭开车去了趟县城,又买了好多大红窗花和灯笼回来,指挥着陶东岭把店里每一扇窗户都给贴上了,前厅和后厨的廊檐下都挂了灯笼,院子大门两边儿也挂上了,晚上一打开,整个小店都萦绕在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祥和中。 除夕这天晚上,陈照来掌勺,陶蔚和东岭打下手,年夜饭早早就摆上了桌,几个人刚坐下,外头摩托车一阵轰响,陈鹏拎着几个袋子进来了。 “哥,我妈打发我来给你送吃的。” 陈鹏今年事先早知道陈照来这儿有人了,年前二婶要过来帮忙收拾,怕撞上,他按陈照来的吩咐硬把人给拦下了,没让过来。 陈照来这儿虽然什么菜都有,什么都能做,但家里的味道毕竟不一样,二婶把蒸的年糕豆包花卷馍馍,每样儿都给陈照来带了点儿,炒的年夜菜也分出来拿不锈钢饭盒装了让陈鹏带过来。 陶东岭说:“来得正好,你把我给叔和婶儿买的东西带回去吧。” 陈鹏拉了把椅子坐下,抠抠脑门,问:“我怎么说?这算谁买的?” “肯定算你哥买的啊,傻不傻你?”陶东岭说。 陈鹏有点不是滋味:“陶哥,你这一片心,不自己送过去吗?” 陶东岭笑:“我倒是想,你看我敢吗?” 陶蔚在旁边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淡淡说:“跟来哥好这种事儿你都敢,见家长倒怂上了,叔之前不是都知道你俩了吗?又不算什么晴天霹雳,你就横竖奔着一顿打去,能怎么着?” 这话说得有点儿豪横。 陈照来半会没吭声,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陈鹏看着陶蔚,耳根泛着红,猛点头:“就是,陶蔚你说得对。” 陶东岭沉默一会儿,说:“要挨顿打就能解决的话,那都不是事儿了,我可以提着东西上门去给二叔二婶拜年,我巴不得,但我要真去了,你们觉着二叔二婶这年还能过好吗?” 陶蔚和陈鹏对视一眼,不说话了。 陶东岭看了看陈照来,陈照来伸手弹了下烟灰,对他笑了一下,又垂下眼。陶东岭轻声说:“我不急这一时,来哥,反正总有一天我能跟你一块儿回家过年。” 陈照来心里不好受,一边是二叔二婶,一边是东岭,他连带着自己,一人担着三份儿委屈埋怨煎熬,他这个年其实比谁都不好过。 陈鹏这么些年也是眼看着陈照来这么清清冷冷过来的,阖家团圆的喜气儿在他身上从没体现过,今年好不容易身边有人了,还得藏着掖着,他越想心里越堵得慌,拿出手机看了看,起身道:“我得回去了,还等我吃饭呢,陶哥,你买的这几件衣服一看就挺贵不说,也从来不是我哥给他们买的风格,我说我哥买的他们也不会信,回头有机会,你还是自己给他们吧,你的一片心,我就不信我爸妈真能糟践了,他们不是那样的人,他们心里,其实一直都疼我哥。” 陶蔚起身送陈鹏,陈照来坐着没动,陶东岭手放他腿上,轻轻捏了捏。 三个人对着一桌子菜,半晌谁都没动筷子。 电视里春晚正热闹,陈照来对着二婶拿来的饭盒发了会儿呆,转过头看着陶东岭:“我二叔要是说话难听,你难受吗东岭?” “难受,”陶东岭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但痛快地点了个头,“但我会受着,因为我理解他作为长辈都是为了你好,你在乎的我就在乎,来哥,我都能理解。” 陈照来看着墙边地上摆着的一堆礼盒,又半晌没吭声。 陶东岭点了根烟,靠在椅子上慢慢抽着。 八点半了,陈照来拿起手机给二婶打电话,想拜个年,二婶也正为他心酸呢,电话里问这问那,缺不缺啥,陈照来说都不缺,问能不能跟二叔说句话。 陶东岭和陶蔚都看过来。 过了会儿,陈照来对着电话叫了声:“叔。” 那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陈照来一直垂着眼,“嗯”了几声,对面要挂,陈照来低声说了声:“叔,过年好。” 那头静了静,挂了。 陈照来缓缓把手机放回桌子上,没再说话。 陶东岭看着陈照来的脸,知道他这一刻所有的不露痕迹是把所有难受又都咽下肚子去了。 陶东岭这心里一下子就受不住了,他想凭什么?凭什么就让他来哥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那么些年,这个坎儿怎么就跨不过去了呢?! 他心想:以前跨不过去那是因为没我,现在有我了,谁也别想再让我来哥咽下这委屈。 他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说:“来哥,换衣服,咱们回去。” “回哪儿?” “回你叔家,拜年。” 陶蔚一直安安静静待在一边儿,一听见这话,“噌”一下站起来就去拎墙角的大包小包。 陈照来看着陶东岭,眼神震颤:“你……” “我就冲着挨叔一顿打,我认了,但谁也别想让你过个年还这么难受,以前你一个人扛,现在有我了,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陈照来沉声说:“可我不想让你再面对那些,东岭,上次的事儿……” “上次我伤心不是因为二叔,是因为你,因为你推开我,来哥,这次你会吗?” 他俩说他俩的,陶蔚左一趟右一趟,东西都快往车里搬完了,陈照来看着陶东岭。 陶东岭摸了把脑袋上短短的青茬,冲他笑着,露出一个酒窝:“敢不敢。来哥?” 陈照来站起身,把人拉近,陶东岭还是笑,就那么看着他。 陈照来抬手在他脸颊耳根上揉了一把,说:“走。”
第五十六章 二叔家临街,大门还没上锁,陈照来下了车过去推门,陶东岭和陶蔚一块儿转到后备箱拿东西。 陈鹏听见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筷子,见了三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回身把筷子往窗台上一放,迎上来接东西,“陶哥,”他对着陶东岭低声说了句:“你牛逼!” 陶东岭笑了笑。 二婶也从屋里出来了,陈鹏大声说:“妈,我哥回来了。” 二婶又错愕又惊喜,陈照来叫了声:“婶儿,过年好。” “哎!哎!”二婶一叠声答应着,紧着上前几步的功夫,就红了眼眶,她抓着陈照来胳膊,又去看旁边的兄妹俩。陶东岭说:“婶儿,过年好,我叫陶东岭。” 陈照来跟着低声说了句:“是我对象,婶儿。” 二婶神色僵了僵,她怔怔看了陶东岭几秒,转过头看着陈照来,问他:“真……真谈了个小子啊?” “嗯,”陈照来笑笑,回头看了眼陶蔚说:“这是东岭妹子,叫陶蔚。” 陶蔚手里的东西早就被陈鹏接过去了,这会儿天寒地冻,她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笑容却清清凌凌:“婶儿过年好!我跟着我俩哥来给您拜年啦!” 二婶回过神,忙伸手拉过她胳膊:“走,快都进屋,看给冻得。” 陈崇山已经听见院子里人说话了,也猜到是陈照来来了,他正对着满桌子年夜饭喝闷酒,这会儿心里讶异中又带了点不为人说的惊喜,但他没打算起身出屋,依旧绷住气势端起架子,等着陈照来进来。 陈照来很快进来了,但不是一个人。陈崇山一看见陶东岭,脸色一下就变了。 “又是你?你怎么又来了?!” 陶东岭笑:“叔过年好,您看您也知道我还会再来。” “你们什么意思这是?成心是吧?”陈崇山撂下筷子,看着陈照来:“我说没说过你要是敢带个男人回来,我就一头——” “叔,大过年的不说这话。”陈照来把东西放下,手搭着陶东岭的腰往前轻轻推了一下,“我们就是想来给你和婶儿拜个年,东岭和陶蔚买了不少东西,一直想着给你们送过来。” “我不用,我什么都不缺!” “你缺不缺是一码事,我们孝不孝敬是另一码事,你说是不是叔。”陶东岭脸上一直带着笑。 “我消受不起这个孝敬,你们也用不着费这心。”陈崇山看着面前这俩人,心里说不上来是震惊愤怒多一些,还是无力无奈多一些,他拿起酒盅一口喝了个干净,重重放回桌上,说:“不用在我身上花心思了,我不是照来亲爹,更不是你什么人,按理也确实管不上你们的事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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