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朝歪过头,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走在学校里有什么不安全的,但看楼准这副要说出第四声对不起的样子,他还是点了点头。 创可贴里的消炎药开始起作用,伤口酥酥麻麻的疼,薄朝抬了抬手下一秒便捕捉到楼准担忧的目光,他若无其事地放下来,其实他很想说没什么可担心的,过去他受的伤比这狠的数不胜数,这种擦伤算得上轻上加轻。 但和第一面认识的人聊这些未免逾矩。 于是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沉默着,到了距离寝室门口不足两百米的位置。 终于,薄朝听见他身侧的人吸了口气,然后对他道:“对不起,你的伤我会负责到底,我是经管院的,我的名字是……” “楼准。” 自我介绍被打断,这是第一次,楼准有些怔愣。 薄朝藏在白色口罩下的嘴角勾起,额前的碎发挡住眼睛上侧,他笑着道:“对吧?” 楼准迟疑着:“……对。” 薄朝点点头,他没说自己也是经管院的,毕竟他只是小透明一枚,只是为自己为什么知道楼准的名字作解释:“我朋友今天去看了你们的篮球赛,他对一个球员的印象很深,在比赛期间也有球员受伤,虽然他没给我拍照片,但是凭他的描述,我觉得我应该没认错人。” 毕竟B大的人,能让方知夸两句好看的,实在是少数中的少数。 “我的伤对我来说是很小很小的伤,今天发生的也只是意外,一切都只是凑巧,我接受你的所有道歉并不打算追究你的任何责任。”薄朝道。 他抢在楼准之前开口:“不要再说对不起。” 见楼准哽住他又道:“说好的。” “……好的。”楼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听话,但这全身上下只看得清一双眼睛的人说起话来,他的确不讨厌,甚至悦耳。 那一次后,他再也没见过那人,他的轻微脸盲在这件事上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只不过两周,他就已经彻底忘记那个人的身形和脸了。 只记得那天晚上,那个人的手腕能够彻底被他圈在手掌心,轻轻一握。 但此刻,二十五岁的楼准站在这面玻璃柜前,在序号为二的位置,找到了两枚熟悉的东西,他十八岁时的东西。 他走上前,透过那层玻璃,看着粉白耳朵的小猫包装被主人做成了艺术品,被相框包装着,立在玻璃柜里。 贴在玻璃上的指尖收紧,楼准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像心脏被揪紧,急促呼吸间还有心疼,还有止不尽的懊恼。 所有的事件终于串起来,桥上戴口罩的人是薄朝,他在图书馆经常见到的人也是薄朝,方知口中喜欢了他许久的人,也是薄朝。 他真的像一只小猫,白日里在自己的窝里待着舔舐自己的毛,夜间主人睡了,他才躺在卧室门口,一门之隔也已经足矣。 车上,薄朝说大学时候喜欢的人就是他时,他并没有时间流逝的实感,但看见这两枚创可贴的包装,想起那时还喜欢穿一身黑的自己,他才意识到,七年,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到,他想抱抱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的薄朝。 说出不知道多少声,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序号二讲完了,下一章是序号一,期末周结束了明天要回家,明天应该没时间写,这个阶段真的好卡,但是又很想写好一点。 以及,想在文字里传递的一些东西,所有的爱到最后,都是亏欠,都是心疼。楼哥和薄总能很直接的诠释这句话。
第64章 (现实)乱乱的,很安心。 桥上那一面就是楼准记忆里的初见了,但玻璃柜角落的序号却是二,楼准扫视了一番玻璃柜也没找到序号是一的东西。 大概是后来两人便再也没见过面了,柜子里标上记号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照片,从他大一到大三的照片,军训的,篮球场的,选修课的,以及恍惚到只能在图像里捕捉到半缕人影的。 其中有一张的背景,就是今晚聚餐的餐馆,那张照片没有拍到他的脸,只拍到了茶杯以及拿起茶杯的手。 大四的照片便很少了,只有最后毕业时的稀疏两张,工作后更少,毕竟他也不常在公司里,距离现在最近的一张,是上半年在公司加班的时候,工位上的灯以及翻动着的纸张。 楼准走上前,轻轻敲动最中心的四方格,玻璃框很容易地便打开,修长的手指伸进去,金鱼草的干花标本便被拿了出来,楼准盯了许久,又静静地把它放了回去,转身继续观察室内的其他地方。 这间密室和外面的书房的大小几乎一致,摆下一面玻璃柜后还能摆下小床、懒人沙发以及杂乱的书桌。 这桌子倒是比外面的书桌有生活气息许多,摆放的并没有那么整齐,几摞白纸随意交叉摆着,钢笔还没盖上,墨水流出来染成一片已经干涸。 楼准抽动纸张,钢笔自然滚动露出另一面,再握笔的中间部位,有一枚已经开始泛黄的标签纸,上面只单单写了一个数字,一。 像是想到了什么,楼准的眼睛迅速眨了两下,他迟钝地把笔盖拔下,缓缓地将标签撕开,其实角落已经因为长时间的使用开始脱落了,撕开的时候并不难,更像是拆开了礼物盒子的干脆感。 果然,在标签之下,有一个刻下的大写字母Z。 * 蝉鸣路过风的耳侧时,晚夏,开学季。 以及每年一度的学长学姐志愿者环节。 薄朝其实不喜欢这种人多的活动,但他的志愿时长实在不够,加上这次只是给一个班的大一新生签到,在搭起的棚子下还算轻松。于是他就来了。 戴着黑色棒球帽的他像提线木偶坐在红色的塑料椅上,外面和他一样穿着红色志愿者马甲的男生举起经管院的牌子,拿着喇叭开始呼唤今年他们院的新生,在薄朝看来这样的场面有点像小时候他和妈妈偷跑出去逛的菜市场。 但这样的方式是许多年实践之后最有效的方法,不过片刻便有人来签到确认信息了。 但是需要签字的表格太多,学生也多,原本他以为带两支笔便够了,没想到现在倒还有些紧缺,周围的志愿者大多都是搬行李的职责,身上也没有带笔。 薄朝站起身,想穿过人群去对面的校园超市买两支现用,但是此时箱子和人把棚子围了个严严实实,这次没有限制家长进校园,于是和隔壁班的通道也被家长占据,周围都是人,他像被困在中心的囚鸟,这样的场景让薄朝罕见地有些慌乱,又只能硬着头皮试图让家长们给他让出一条路。 当第四声“请让一下”说出口却又被人群淹没后,薄朝短暂地放弃了这个想法,只能坐下慢慢等填表格签字,不过是时间长一点热一点而已。 就当他坐下时,一根钢笔骨碌碌地滚到他面前,即将要掉下桌去,他接住然后抬眼,逆着盛大的太阳光,那人刚刚拉好自己书包的拉链,帽檐给脸打下阴影,乌黑的眸子平静如波,薄唇绷着,像做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薄朝一怔,笔还握在他手心,那人却已经走了。 那是刚刚在他试图挤出人群时填写表格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出来笔的紧缺,又或是他刚刚排队的时候也觉得不耐,在签完字后留下了自己的一支笔给薄朝,然后顺着离开的人群离开了。 很短暂的一次邂逅,连一句对话都没有。 甚至,因为两人都戴着帽子,又匆匆一瞥,薄朝都没记住那人的脸,只记住了他优越挺拔的背影和钢笔上刻下的不知是不是他名字的“Z”。 * 楼准盯着钢笔,舌尖顶过虎牙,酥麻的刺痛让他自嘲地勾了勾唇,感觉要被自己气笑了。 他原先对自己的轻微脸盲并不放在心上,望清鹿女士苦口婆心地对他说这是病需要后天去克服时,他也不以为然,甚至觉得这样挺好的,不用记得太多人的脸,生活很清净。 现在看来,倒是清净地有些过头了。 该记住的人一个没记住。 他把笔盖盖上,继续翻看刚刚自己拿起的白纸,那是许多张打印件中唯一的手写部分。 标准的行楷字体大大小小地落在纸张上,并没有连成话,而只有一个一个的词——校园、舞会灯光下、墙上月光下,以及最后的被墨迹染黑了大半但仍能看出的“告白”。 这些……都是什么? 像思路图,像灵感点,但这都和薄朝的工作内容没有半分关系。 若是真要扯上些关系,只能是剧本,游戏剧本。 楼准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胸膛甚至都有些明显地起伏,他拿出那几份打印件,一份一份翻过去,果然,都是剧本。 从初版到终版的剧本,黑色蓝色的批注穿梭着几个人的字迹,他一一看去,终于在一份剧本的角落里,翻到了薄朝的大篇字迹。 “不知道这份剧本会不会过火,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改了好多遍,还是有自己的私心,那件西装,买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他,不过没有机会送给他,游戏里穿也是一样的,开心。” “为什么出差那么多啊,比我还忙……但是工作也很好,今天也开心。” “他同意了,过两天就要开始第一次游戏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表现得好一点,今天不是很开心,有点担心。” …… 最后甚至变成了日记式的—— “上半部分结束了,三天的休息时间特别难熬,不知道为什么结束之后要来顶楼找我……是游戏效果不好吗,但他没进来,白忐忑了。” “对了,他改了剧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选我了,很开心。” “所有都结束了,晚了一点结束游戏,其实想离他更近一点,但是没敢,下次争取胆子更大一些,嗯,今天也开心。” “他还送我回家了,还请我去他家喝茶,一直在对他撒谎……开心,但也不开心。” 再翻开另一本剧本时,封面后面的空白页,便是满满的“想”字,以及角落里藏着的楼准的名字。 楼准提笔,写下四个字,便出了密室回到书房里,把便签写好贴在手上去了客厅。 踌躇片刻,他没再回到薄朝的卧室里,他现在的心很乱,一下子被太多的信息量冲击过,他想他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去想下一步怎么办。 他本以为自己对薄朝的爱和薄朝对他的喜欢相比可以平分秋色,此时他却心悦诚服,他还不够爱,或者说,他给薄朝的爱还不够。 要更爱,要更直接。 他想问的问题已经不需要去问,所有的答案都呼之欲出,都昭然若揭了。 为什么要成为游戏里的玩家,为什么要和他进入目标就是恋爱的游戏,为什么从头到尾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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