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江墨眼前阵阵发黑,但耳畔梁淮笙的声音里全是惊弓之鸟般的恐惧,他害怕他冲动,勉力张开眼冲他摆了摆手,努力咽下喉间苦涩,“我没事。” 一旁押送江墨的人显然没什么耐心,又险些被江墨吐出的东西溅到,内心嫌恶,粗着声催他快走,江墨没什么力气支撑自己,整个人完全是被梁淮笙弓背撑起来的,现在被这人使力一推,便闷哼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上。 “江墨!” 梁淮笙眼睁睁看着江墨软倒在地,面上陡然变了脸色,眼看着他身边的凶徒拧着眉还打算上手,当即怒吼一声大步上前,当胸一脚狠狠踢向了那人胸膛,直直把他踢得横飞了出去。 江墨一怔,他此时伏卧在地上,颠倒的视线里是梁淮笙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的身影,他踉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冲到了江墨身旁,不住地叫他的名字。 “墨墨,墨墨,墨墨……” 江墨慌张地不断点头,想告诉他自己听得到,让他别慌,可耳边下一瞬便传来梁淮笙宛如濒死野兽般的痛苦嘶吼。 “梁辰——你放他走!” “笙哥。”一杆硬硬的东西抵到了江墨的太阳穴上,“我在呢。”他笑了笑,“都这个时候了,还跟我在这儿耍狠呢?”
第38章 【58】 梁淮笙抬头看他,声音哆嗦得不成样子:“你放他走,你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你放他走,”最后几个音宛如什么嘶哑的破旧风箱,“他身体不好,你放他走!” 江墨一震,抵在太阳穴那支枪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他身体不好,那又怎样?笙哥,我不在乎,在这儿,估计也就只有你在乎。” 梁淮笙嘴唇止不住地抖:“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五叔的债务是多少?我还……我替你们还,还有你要的股份,我们可以谈,你放他回去,我在这里和你谈,谈到你满意为止……都可以,你先放了他,送他去医院。” “嘿——”梁辰脸上的戏谑更深,“晚了,笙哥,我想找你谈的时候,你把我的话当放屁,你以为我现在还在乎你给我股份?还想去给你卖命?你知道吗?我爸的判决下来了,有期徒刑七年,还记得他犯了什么罪?又是拜谁所赐吗?”他猛地站起身,手指发狠地向下指了指,“就是他!我就摸了他一把,我还没真把他怎么样吧?你能把我整到牢里两年,如果不是因为他,我爸会被我牵扯进来?” 梁淮笙看着他,竭尽全力保持冷静:“这是早晚的事,五叔早就被人盯上,他有减刑的机会,我帮你……” 梁辰唾了一口,“反正我这辈子是毁了,特别的不想活,而且还,特别的恨你。那你猜,我死之前,准备拉谁垫背?” “看着我,”他的声音叫回了梁淮笙始终停留在江墨身上的视线,“这儿,”他比比自己,“才是和你一样姓梁的亲弟弟。” 他们二人被推进了一间封闭的密室,江墨躺在地上昏昏沉沉,直到一双手臂把他托了起来,他才猛地惊醒。 “墨墨?”梁淮笙将他从地上抬到了几个废弃的纸箱上,听到动静连忙俯下丨身,怕把他震碎似的,“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 江墨闭了闭眼,只觉得浑身发冷,闻言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努力在黑夜中看清梁淮笙,声音微弱得宛如轻丝:“你……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别担心。”梁淮笙将他的手攥在怀里,放在怀里暖着,他们被梁辰挟持了十多个小时,现如今天色已深,空旷的库房内温度极低,“你放心,他们白天联系不到我,一定发现我已经出了事,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你别怕。” 梁淮笙口里安慰着江墨,暗处眸中却藏着深深寒意,整次绑架行动流畅无阻足以证明梁辰做了充分准备,他不信梁辰想与他同归于尽的蠢话,知道他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钱。 “梁淮笙,”江墨在黑暗里,双手摸索着攥紧了他的前襟,“梁辰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他屏气凝神,却没听见回答。 “为什么?”他眼角微微泛起猩红,在记忆深处里,他是记得这件事的,他记得梁辰和傅澜是怎么把他压在厕所冰凉的地上,然后扒开他的衣服羞辱他,生活好像一直都在教他忍耐这些苦难,于是他告诉自己,忘了吧,梁家也好,祝家也好,这些恩恩怨怨都忘了吧。 假以时日,他会忘了的……只是除了这个人。 他伏在梁淮笙肩膀,描摹着他在黑夜里的侧影,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张了张口:“那现在,你和你五叔,还有你父亲他们……” “你不用为我操心这些,”他听出梁淮笙并不想谈此事,“墨墨,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不会再受他们差遣被他们控制,我可以保护好你,保护好我们。” 江墨鼻子一酸,连忙阖眼忍住几欲夺眶的泪意:“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会后悔的!”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你要逼死我是吗?这次后悔了你还要来找我讨是吗?你这次要我还你什么?” 梁淮笙一怔:“我不会后悔。” “你会。”江墨努力咽下抽泣,“你现在顺风顺水觉得需要我,但以后万一出什么事你又会觉得不值得……觉得我不值得你放弃这些,然后又会向我要你失去的东西,我用什么还你?” 他胸口急剧地倒气,上身抖得不成样子,拳头毫无章法打在他身上:“你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了,回去!去做你的梁家大少爷,别来找我,不是我逼你的,我从没逼你放弃这些……” “我知道,是我自愿的。”梁淮笙隔开他的手把他抱在怀里,来回轻抚着他的背心,“你别激动,墨墨,这些东西我从没后悔放弃过,你想想我们在K国,那时候我们那么艰难,但是,也很幸福对不对?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后悔?我不会后悔。” 江墨几不可察地打了个摆子,情绪的波动让他胃里重又闷闷的难受起来,隔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一口气,他低低道:“我才不信。” 他愿意在凡事皆无定数的年纪,相信那个十九岁的、不成熟的、比现在更没有保障的梁淮笙,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二十九岁事业有成的男人。 在体力耗尽又沉沉昏睡过去之前,他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相信他。 【59】 早晨,梁淮笙被外面传来的喧哗惊醒了,几个男人污秽的调笑钻入他耳朵。昨天深夜梁辰和像是头目的男人先后离开此处,如今只有几个小喽啰看守。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却并没有听到梁辰的声音,当即心下一动,从纸箱上翻了下来,想去门边看看情况,孰料他刚一起身,纸箱便被压出了倾斜的弧度,睡在里面的江墨直接顺着纸箱软软滚落了下来。 梁淮笙大惊,回过头堪堪接住了他,江墨闷哼一声,沉沉地歪倒在了他怀里,身上冰得厉害,额头却滚烫。 “墨墨?”他心中忐忑,脸色霎时变得青白,轻轻晃了晃他,又出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两三分钟后,他才终于看到江墨紧阖的双眼轻轻颤了颤。 “墨墨?不舒服吗?”他神智不甚清楚,被梁淮笙换了个姿势面对面抱在怀中,下巴搁在他肩窝,一双手掀开厚重的羽绒服,在他后背心处来回轻揉着,江墨无力地伏在他身前,醒来后只觉得自己身上灼痛难忍,牙齿止不住地打架,连胃里也不安生起来,他眼睛睁不太开,勉力撑起自己离开梁淮笙一段距离,又吐了两口胃液。 他们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 梁淮笙知道,梁辰是在和他赌时间,他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就越衰弱,梁辰的胜算也越大,所以才煞费苦心把他们安置在千里之外的废旧仓库,可他赌得起,江墨赌不起了。 “墨墨,听得见我说话?”他稳着自己慌乱的情绪,把滑落的羽绒服重新在他身上裹好,江墨半昏迷歪在他怀里,细细地发着抖,嘴里喃喃着好疼。“胃里疼吗?”梁淮笙心头一紧,内心听不得他说疼,连忙将他又抱回了纸箱上,心急如焚地转身向门边走去。可他只迈了一步,就感到身后有一根手指虚虚抓住了自己的衬衫下摆,江墨面上血色尽失,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无措,“你别走。” “我不走,我怎么会丢下你自己走?”梁淮笙手臂一抖,蹲下丨身摸了摸他满是虚汗的额头,“我让他们买点药,送点喝的。” 江墨痛得神志不清,却也觉得他在痴人说梦:“我可以忍忍,我们等警察过来好不好?你别和他们起冲突。” “我知道。”梁淮笙蹲在纸箱旁,和他视线平齐,尽管半路梁辰销毁了他所有的通讯联络工具,他也相信最多三天,搭救他的人便能确定他的位置,可他再也无法承受任何让江墨忍受病痛从而可能招致的后果了。 他静静地看了看江墨,攥紧了他的手,点点头,“我好好和他们说,你别担心。” 他走到门口,敲击了几下铁门,嘈杂的笑骂声骤然一停,没过多久,就有一人趿拉着运动鞋哈欠连天走了过来。这人一头黄毛格外瘦小,看着不过二十出头,脸上净是不耐,他冲梁淮笙咂咂嘴:“你他妈大清早敲什么敲?” 他手上正戴着自己昨日被收缴的腕表,梁淮笙视线在上面微微一停,又平静地转开了:“劳驾,能给我一杯水吗?” 黄毛看看他,冷哼一声,摆了摆手,想是梁辰下令并不允许给他们任何食物或水源,懒得再听下去,转身欲走。 “等等。”梁淮笙沉声叫住他,眼神黑魆魆望了过来,“我买,我买水,就一杯而已,我太太刚才吐了,”他指了指躺在角落的江墨,“他胃不好,我就想喂他一点水。” 这人谨记梁辰教导,此时添油加醋把梁辰的话又重复一遍:“大老板,这儿可并没有人在乎你那个小婊子身体好不好。” “你知道我是谁。”梁淮笙直直盯着他,知道金钱最容易让年轻人愚昧犯糊涂,此时便加大了筹码,“我只买一杯水,就用你们从我车里发现的那个首饰保险盒。” 黄毛一顿,切了一声,十多分钟后却又趿拉着鞋子走了过来,远处几人围成一堆骂骂咧咧格外亢奋,注意力并不在这里,他鬼鬼祟祟瞥了他们几眼,从怀里掏出首饰盒,扔给了梁淮笙。他年纪尚轻,糊里糊涂被老乡拉着入会“干票大的”,目的只是为了搞钱,格外好奇这个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打不开的破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于是点了根烟蹲在一旁,边吞云吐雾边冷眼看着梁淮笙用指纹打开了盒子。 “操!”盒子敞开,黄毛在看到里面东西时瞬间瞪大了双眼,暗骂出口,手间夹着的烟头也应声掉落,他对珠宝没有研究,以对珠宝贫瘠的认知,只能看出——这玩意儿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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