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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三公子难得有如此窘迫的时候。 “啊！你认识他女朋友！怎么样，漂亮吗！”小月又开始咋咋呼呼，两眼放光，“我每次问我哥，他都不说。” 小月一脸的兴奋，但是坐在放桌上的人，却只是低头吃着饭。 “不知道。”莫子名闷闷地说。该死的，他的脸居然有点发烫！ “咦，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呀？好奇怪啊。也不知道我哥什么时候能带嫂子回来看看。” “姐，你要不过来先吃饭？”小星似乎是发现了一点异样，故意转移了话题，帮莫子名解了围。 “后来呢？他去哪里了？”莫子名终于找到了喘息的机会，继续打听肖奇的下落。 “就有一天他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走了啊，说要去工作。”小月嘴里塞着饭含糊不清地说“听说是他在X市的朋友。” 工作？朋友？莫子名皱起了眉。 他能想到的肖奇工作，就只有那种不好的事情。 这个臭小子。 “他没出什么事吧？不是去做什么坏事去了吧？”外婆不放心地问到。毕竟莫子名的出现实在太奇怪了。 “没有。”虽然心里很担心，但是莫子名嘴上却安慰着外婆。 但是外婆却叹了一口气，“他过得太苦啦。这么小就没了母亲，父亲又是那样的禽兽。他还要一个人把弟弟妹妹养大。” 话音刚落，突然间，桌上的众人都沉默了。 大家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前阵子他回来，把家里的债都还了，我实在是担心，他哪来这么多钱。” “我说，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走了，他说，还想多攒点钱给小星小月，这孩子……”奶奶说着说着，便不由地抹起了眼泪。 小月也在一旁抽噎着 “我想我哥回来……我不要钱……”她突然哭着说。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饭桌，一下又哀哀戚戚了起来。 莫子名有些尴尬地打量了一下他们所在的房间。 这是一个很破旧的筒子楼，所处的地段也是县城中比较底层的位置。 客厅很小，还没莫子名家客厅三分之一大，除了一张饭桌，一个小沙发和一个小电视柜再无其他。因为外婆舍不得扔，东西比较多，小小的客厅被堆得满满当当。 房间的话，只有两间，莫子名没进去，但是猜想也不是很大。平常大约是小月同外婆住一间。肖奇回来了就和小星挤一起。 但是，据外婆说，就这小房子，还是肖奇特意买的。他们原本的家在农村，有一次下暴雨，塌了。肖奇那会儿刚出去打工才一年，不知道在哪里赚了点钱，便咬着牙在县城里买一套房子，方便外婆看病，也方便小星小月读书。 对，虽然特别抠门，但是肖奇还是坚持把小星小月送到了城里最好的私立学校。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哥哥。 听了外婆的诉说，莫子名陷入了自责中。他想起了和肖奇吵架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他在那里自怨自艾，责怪肖奇的眼里只有钱，说他世俗，心机。 说他伤害了自己脆弱的自尊心。 可是，他什么时候站在肖奇的角度思考过问题呢？ 他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自私鬼，从来没有体谅过肖奇的苦。 他想和肖奇在一起，实在太简单了，只要微微低下一点头，微微施舍一点爱。 可是，肖奇想要和他在一起，要付出多少？承担多大的压力？ 他连活下去都是问题，他哪里有时间去想那些有钱人的爱情游戏？ 但是，他却逼着肖奇和他一起谈什么纯洁高雅的爱情。 “我会把他带回来的。”莫子名突然说。似乎是提高了些音量，让外婆和小月面面相觑。
第116章 7.7 日出 “我会把他带回来的。”莫子名突然说。似乎是提高了些音量，让外婆和小月面面相觑。 不过只愣了一会儿，外婆便又感激地夸起了莫子名的好，拜托他多多照顾一下他可怜外孙。 饭后，莫子名帮着外婆收拾了东西，聊了一会儿天，甚至还教小星小月做了一会儿题，这才走出了家门。 外婆的腿脚不方便，莫子名不愿外婆出来送他。于是小星主动提出来由他去，并拒绝了姐姐的跟随。 刚刚在家时，只有他没怎么说话。 那么此刻，他肯定是有话要对莫子名说。 果然，他嗫嚅了半天，支支吾吾地问到，“子名哥哥，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我表姨父说……我哥能赚这么多钱，是因为他在城里……卖……卖……”他的声音很低很低，最后一个字更是低得完全听不见。或者，他根本说不出口。 莫子名却浑身僵硬了一下，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小星的这个问题。 是骗他？还是如实告诉他？ 哎……如果这个时候，小书在这里的话，他肯定能够给出很得体的回答。他总是那么善解人意。 但是莫子名，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敏感细腻的孩子。 所以，他只能沉默。 然而小星却似乎知道了答案，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 “你对你哥失望了吗？”莫子名突然问到。 小星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莫子名，随即又摇了摇头。 莫子名抬起手，摸了摸小星的头发。 “这不是什么问题……”他的语气难得的柔和，眼前这个男孩子有点像小版的肖奇，“你哥哥挣的钱都是靠他自己努力得来的，而且，比别人还要辛苦，他没有害过人，他问心无愧的。他……他是我见过的，最纯洁的人。” 是的，像雪，像玻璃。 “嗯。”思索了一下，或许是进行了一些心理斗争，小星最后坚定的点头表示肯定，但是他立刻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你是我哥哥的男朋友吗？” 他从第一眼看到莫子名开始，便猜到了一些。 然而这个问题显然比刚刚的问题，更加令人不知所措。 因为莫子名也不知道，他和肖奇到底算什么关系。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承诺与告白。 他甚至没有说过他爱他——事实上，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说只对肖奇说过，我不爱你。 该死的。 那个下着大雨的蔷薇花盛开的夜晚，就是他们的全部。 “是。”但是莫子名给了小星肯定的答案。 “我就知道。你们吵架了是吗？所以你来找他。”小星终于露出了孩子该有的笑容。 “有些事情，外婆和我姐不知道。”他低着头，有点害羞地笑了笑，然后又皱起了眉，“我哥回来那段时间，有两次我半夜醒来，都看见他躲在阳台……哭……” “我以前没看他哭过，那时候过年，债主上来要债，把家里的东西全砸了，我哥把我和我姐护在怀里，都没哭……被人打，都没哭……” “对不起。”莫子名的声音低低的。 “还有一天晚上，他在梦里喊什么，小莫爷，对不起……你也姓莫，我就想到了……” “是。”莫子名有些难过，有些愧疚，又有些害羞。 “是我对不起他。”莫子名似乎是用手揩了一下眼角。 他告别了小星，一个人又回到了机场。 他的票是第二天早上的。他就在候机厅里坐了一晚上。 他不是故意的，他可以去机场的宾馆休息。只是不知不觉地他就坐在了那里。 那天晚上他想了很多。 他想起和肖奇污浊的初见，想起之后莫名其妙的的点点滴滴。 想起他做的难吃的饭菜。想起他包的那顿饺子。 想起他为了赚一万块钱，跑去试药，被人打得伤痕累累…… 刚认识那会儿，莫子名是有点看不懂这个小子。 以他的认知，像肖奇这种人，应该是浑浑噩噩，醉生梦死的，是社会的渣滓。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肖奇，明明活得这样苦，却依旧在认真的生活。 至少，比莫子名，要认真的多。 莫子名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富足、完美，让人羡慕。可是，正因为拥有，所以从不珍惜——甚至，不珍惜他和骆奕书之间的感情。 他的心是一个黑洞的，金钱填不满，名利填不满，肉体的欢愉也填不满。 可是，肖奇呢，他和莫子名正好相反，他们是极端的两面。他什么都没有，或者只有那么一点点吧，他是身在泥淖中的，但是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他也在认真地吃饭，认真地睡觉，认真地照顾自己和他的家人。 莫子名，永远不会忘记，那天除夕夜，那个小混蛋从超市蹦蹦跳跳地跑出来，手里举着一大袋子菜，兴奋地对他说，小莫爷，今天过年，我给你包饺子吃吧！ 是啊，肖奇，是在冬天出生的。他的世界，是一片寒冬，白雪茫茫。雪花落在了他的头上，刺进了他的肌肤，但大雪，从未将他掩埋…… 于是，不知不觉间，就连莫子名，也被他这种认真的态度所感染，陪着他一起去完成那些可笑的生活仪式，放烟花、去寺庙、逛超市、看话剧……精心地做好每一天的饭菜，用心度过每一个平凡的今天。 想到这里，莫子名觉得有些好笑。 或许在世人眼里，甚至在肖奇自己眼里，是他，莫子名，像救世主一般，降临泥淖，拯救了身陷黑暗的肖奇。 但是，只有莫子名自己知道，一直以来，一直以来，都是肖奇在救他。 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喜欢上完美的莫子名。 可是，他们的喜欢，只是普普通通的喜欢一下，就像喜欢一片叶子，摸一摸，喜欢一朵花，闻一闻。可是这个时候，莫子名如果把地下盘根错节的根系都拔出来，粘着土或带着虫子，然后放到他们面前说，看一看吧，求求你们连它们一起爱我吧，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啊。 那么，他们，多半会失望的走开，再去欣赏另一片树叶，另一朵花。 他只能是完美的莫子名，没有一丝污点的莫子名。 就像…… 如果你问骆奕书，你当初为什么会爱上莫子名啊？骆奕书大约能说出很多理由来，比如他沉稳、内敛、聪明、会照顾人、从不会出错、永远是人群中的焦点…… 但是如果你问肖奇，你为什么爱莫子名啊？——他是爱着莫子名的吧？那么，肖奇多半会思考很久，然后才皱着眉头略带迟疑地反问，因为他帅？因为他有钱？因为他厨艺好？因为他那方面很强？ 是的，肖奇应该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莫子名。莫子名那些所谓的优点，在他眼中其实一无是处，那些优点是不能当饭吃的。 可是，也就只有这样的肖奇，跳进了莫子名的黑洞，陪着他在那场梦中的大雨下，一起堕落、一起沉沦。 当然，你要是反过来问莫子名，你到底看上这个小子什么了，那么，在法庭上能够分析得头头是道的莫子名，大约也说不清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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