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我心乱如麻。 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将这些事情连成了一串。 雨夜时梁砚赶到我面前略显慌张的表情,无数次在床上看向的那双悲伤的眼睛。还有我质问他一切时他沉默不发的样子。 我轻声说:“所以为什么梁砚要对林家出手?” “我听说哈,我听说的,不保真。”白帆随口说道,“因为喜欢上了呗,冲冠一怒为红颜。” 我怔怔地抬起头。 “真的假的,你这听着也太不靠谱了。”秦恪乐了,“梁砚这种人会做这样没有理智的事情吗?” “谁知道啊。”白帆说,“听个乐得了。不是还有人传梁砚要求婚吗?听说连戒指都买好了。结果现在也没下文了。” 我没有再参与他们的对话,而是低头打开了手机。 “你在看什么?”秦恪说,“你不会真的还对梁砚旧情难忘吧,听到他的情史就受不了了?” “没。”我说,“你上次找到的时间轴还在吗?” “什么时间轴?” “就你说的那天。”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个梁砚以压倒式的胜利让林家俯首称臣的那一天。 那个时间点我到底在干什么? “你想起什么来了?”秦恪递给我,“诺。” 我看了一眼,低头打开了微信聊天记录。我心中其实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但是真当我按照秦恪提供的时间进行搜索,在弹窗出现结果的那一瞬,我还是怔住了。 果然。是我在别墅的浴池里自杀那天。 “怎么了?”秦恪凑过来看,“是什么纪念日吗?” “没怎么。”我关掉手机,摇了摇头,只是觉得眼眶发涩,鼻子发涩。 我慢慢地说,“不是纪念日,也不是什么节日,就只是很普通,也很寻常的一天。” 是啊,那天对我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死亡对于我来说十分平静,那时候躺在浴缸里的我,似乎脑子里想的只有博弈和即将来临的解脱。 但那时的我并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我也从来没想过,原来梁砚那天,真的是要向我求婚的。
第66章 世事荒唐 “你真的没问题吗?”秦恪从我身后追上我,神情里有些担忧,“你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我没事。” “我的意思你别多想。”秦恪说,“白帆说了那都是传闻,可能梁砚确实有荒唐的时候……” “白帆说的那个人是我。”我低声说道,“我就是那个私生子。” “……什么?” “嗯。” 命运的荒谬就在于我苦苦找寻的真相就在近旁,但无人告知,我也无从知晓。 如果不是突然提起,梁砚是不是要瞒我到天荒地老? 秦恪的表情看上去很想继续追问下去,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把我遗忘的手包递给我,只是耸肩一笑:“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点点头,说:“好。” 其实我没什么事。 走出秦恪那里的时候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扫了辆单车,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骑着车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离真相尚距一步之遥,我却只剩下茫然,即便最后那个问题我不去印证,那个答案也似乎早就水落石出。 但我还是停下来,慢慢地掏出手机给周玉朗打了个电话。 “……我都说过我不会告诉你了。”周玉朗的声线此时其实已经有些失真,但依然带着几分隐约的冷漠和痛快,“怎么,梁砚不肯告诉你?” “他都和我说了。”我语气冷漠地开口,“他和你不一样,他向我坦诚了。” “什么?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告诉你?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的人,他从来都是——” “不,周玉朗,你才是那个自私的人。”我摇了摇头,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秦修宁已经全部都告诉我了,是你让他毁了我的手。” “不是我!”周玉朗在电话里发出一声尖叫,我从未见过他这样歇斯底里的样子,“你没有听录音吗!我不是都已经给你发过那份邮件了,你为什么没有打开?!” 我的心被倏地攥紧了。 原来那个匿名邮件是他发的。为什么? 我想起录音里梁砚冷漠的声音,若无其事地抬起眼睛:“我听了。但秦修宁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了。” “也许你不知道,他当时下手的时候没轻没重,我的右手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画画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周玉朗喃喃低语开口,“真的不是我,小然,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不能画画的,我只是想让你画给我一个人看……对不起,对不起,秦修宁还说了什么?” “都说了。”我面无表情,但语气却十分温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只要你向我承认错误,我会原谅你的。” “……真的吗?” “真的。”我说,“不过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发生成这样。”周玉朗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的手会废掉,秦家人下手会这么狠,我当时也只是想……你画得那么好看,是我怎么比都比不上的,我只是想让你停下来,想让你别那么——” “我喜欢你但我也好恨你。为什么大家都喜欢你?连我的金主连秦修宁这样的人都喜欢你?你看不上那样品质恶劣的人,可是我、我的家族却需要那样的助力……如果他喜欢上了你,那我怎么办?我的下场又会是什么?” “我以为我可以处理好的,我带你远走高飞,我带你换一个身份,我们去拉斯维加斯闪婚,即便你被林家的人盯上,只要你嫁给我,他也拿我们没什么办法!” 我轻声说道:“是吗。”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梁砚会冲出来。而你居然真的跟他走。”周玉朗发出癫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可是那又怎么样?他直到死你都一直恨着他,一直背着我的罪活下去,他不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吗?他能让你重新爱上他吗?” “所以录音是你让他录下的。”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愿意和这种疯子签合同!配合他演出那么小丑的戏码?”周玉朗大笑起来,“他伟大,他无私,那他替我背一下黑锅又怎么了?!” 我的手不自觉地慢慢攥紧。 “这就是我对你的爱!”周玉朗神经质的笑声仿佛能穿透电话彼端,他激动过头,此时只剩下剧烈的喘息,“你能明白吗?这就是我这样一个可怜的小人物,算计半生送给你的爱!” “我不明白。”我冷淡地开口。 “……什么,你不是说你会原谅我的吗……” “嗯,对不起,我刚才撒谎了。我不可能原谅你。”我说道,“总之,感谢你精彩的表演。” “不,不……”周玉朗的声音明显有些慌乱,“你在说什么?” 我关掉电话,摁下了停止录制键。 我闭上眼,表面上看似依旧情绪稳定,但实则内里已经是一片心乱如麻。 我没想到周玉朗的话这么好套,我也没想到所谓的真相会是这样。 原来梁砚的胸膛里还有那颗活蹦乱跳的心脏。只是他锁上了门,悄悄地把自己藏起来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自顾自地把我从我看不见的黑暗泥沼拽我上岸? 为什么要宁肯背下一切被我误解也挡在我的身前? 为什么,真相要让我自己找到,而你却不愿意主动告诉我? 梁砚,这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此时该何去何从,但还是站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计程车上车,报了一个地点。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总之去哪里都好。 我在车后座上垂着头,手指在录音上来回拽动,心里的情绪却混乱得像是被猫扯乱的线团。 只是来不及给我反应的时间,手机便被弹出一个电话。 是没见过的陌生电话,但我想了想,还是皱着眉头接了。 “您好,请问您是林然林先生吗?” 是一个很儒雅的男声,“我是林骏先生的代理律师,请问您最近有时间吗?” 林骏?这时候他给我打什么电话?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开口。 “哦,是这样的,是关于林家遗产分割的相应事项。”对面的律师文质彬彬地开口,“不知道林先生今天有时间吗?” 我冷笑一声。 来得正好。正想着什么时候回本家一趟,没想到他们自己找上门来了。 “我现在就有时间。”我说,“不过,除了见你,我还要见林骏。” 我很久没见到我这位名义上的哥哥了。 林涉如什么时候死的我都不知道,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那个阴森森的犹如旧式老古董一般的林家本宅竟然已被拍卖,而他约我的地方是一处郊外的独栋小楼。 西装革履的陌生男士将一份文件推到我的面前。我没有动,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林骏呢?” “怎么连声哥都不愿喊我?”从楼梯上缓慢走下来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拐角,林骏表情亲昵又很温柔地开口提醒我,“毕竟我们身上还是有部分血缘的嘛。” 我看向他:“我更希望我们之间没有。” “别说这样伤感情的话。”林骏轻轻地掸了掸白色西装上那明显不存在的灰尘,“你难道很恨我吗?你该恨你的母亲,恨她为什么要生下你。” “我为什么要恨我的母亲?”我说,“你应该去恨林涉如,问他为什么要出轨,问他又为什么要引诱我的母亲。” “究竟是谁引诱的谁?你那个婊子妈是个坐台女,林涉如是她一步登天的全部依仗。她费尽力气生下你,拿你当成进入林家的筹码。”林骏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而你,直接把你妈的本事学得十足十,吊上了梁砚这棵大树,把他缠得鬼迷心窍——不过话说回来,伺候那样的疯子很辛苦吧?听说你好几回都差点死在他床上,嗯哼?不如仔细和我——你仅存的家人——好好讲讲你们的浪漫爱情?” 我冷眼看着他。 “其实本来给你制定的结局也很浪漫,很适合像你这样的‘小艺术家’。”林骏说,“我会请你喝一杯我精心调制的酒,再盛情邀请你去和我一起赛车。你会很快乐地坠下山崖,去见你的妈妈。” 他无不遗憾地说,“可惜你的长相实在不赖,瞧瞧你那双像狐狸一样的眼睛,秦修宁馋得要命。你说,为什么你天生是一个卑劣的私生子,为什么秦修宁想要你,梁砚也想要你?你这副皮囊真的有这么好看吗?噢,林涉如也喜欢你,居然还给你留了股份。他自己是觉得心虚还是觉得荒谬?他四处留情这么多,真的还记得谁是谁的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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