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吃点东西吧。”我说道,“有点饿了。”
第43章 自由悖论 我的目光飘忽,最终在路边一家招牌忽闪忽闪着亮光、人头涌动的大排档上停住:“去那边?” 夏岭扭过头看了一眼,满口应了下来:“行啊,那家的麻辣小龙虾好吃!” 我奇道:“这地界是不是就没你没吃过的地方?” “那可不。”夏岭得意道,“这家的羊肉还差点意思,下回带你去山区那边,那里的串叫一个香。” 到地之后夏岭去停车,我捡了个地方坐下,考虑要不要来两扎啤酒,正犹豫骑摩托能不能喝的时候,邻桌有人像是看出我的犹豫,善意地提醒我:“要喝的话选那边那提,鲜酿的七天短保。” 他的声音很特别,带着点沉淀的沙哑,像是烟嗓又有着些淡然的温和。 我抬起头,眼前这人淡然地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没显得格格不入,反而和他身后的江景夜色融入一体。只不过穿得休闲衬衣领口没系扣子,露出胸口和脖颈上一大片刺目的纹身。 我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我指了指远处正在停车的夏岭,说明了我的疑虑。 “那就不能喝。”邻桌颔首,“不过,那小子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我看向眼前这人。在这里也能遇上夏岭的朋友? 刚想说些什么,夏岭却转着钥匙从我身后包抄过来,勒我脖子的时候突然也看见旁边邻桌,整个人都乐了:“哟,秦可可,你也来这吃啊?” 被称作“秦可可”的男人双手插兜,微微笑着看过来:“刚才看着你背影就觉得眼熟,现在看真的是你。” 两个人很快就寒暄起来,熟稔程度看上去非同一般。 “小然,拼个桌咱们一起吃吧。”夏岭把我拽过去,介绍给他的朋友,“来,都是朋友,咱们彼此认识一下。” 男人向我伸出了手,很礼貌地微笑道:“你好,我是秦恪。恪尽职守的恪,当然,如果想和小夏一样喊我可可的话,我也很欢迎。”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握住了那只手:“你好,我是林——” “林然。”秦恪狡黠地冲我眨了一下眼睛,“我知道你,小夏经常和我聊起你。” 我有些惊讶,回过头看了夏岭一眼。 夏岭说:“哎呀,干嘛这样看我,我说的可都是你的好话!” “34桌?34桌?您的串好了!”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孩小跑着过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他满头大汗从烧烤摊那边过来,把打包好的烧烤递给秦恪。 夏岭有些遗憾:“不巧了,你是外带。打算回你窝里吃?” “怎么不巧。”秦恪从皮夹里点了张现钞给那小孩,又说了几句,气定神闲一屁股坐在那小马扎上,“今天我请客,我又点了点串,再买点酒,去我那里。” 夏岭发出一声欢呼。 他拉着我的手去拿菜单,离秦恪远了一点之后,我捏着手里的菜单,抬头看向夏岭,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开口:“你怎么还有姓秦的朋友?” 世界上姓秦的人可多了,但我还是想从夏岭这里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哦你说这个。”夏岭说,“从血缘上来讲,可可他确实是那个秦家里的人。不过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他现在和秦家的关系可能就像你和林家的关系差不多。” 他拿着快没水了的圆珠笔甩甩甩,在菜单上飞速地划拉着,“可可人挺不错的,你认识一下就知道了。” 我说:“你为什么叫他可可?” “啊,因为他喜欢吃那个。”夏岭潇洒地把单子扔给老板,向我比划了一下,“可可豆,热可可那种的一切制品。看不出来吧,那个人很爱吃甜食。” 我随口说道:“确实,你是不是也想象不到,像梁砚那样的也会偷偷买米花糖吃。” “什么?”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随口就说出了梁砚的名字。我看向夏岭,夏岭有些气鼓鼓的:“干嘛提他,好晦气。” 我拍拍他的肩膀:“我去冰柜那边看看。” 米花糖,米花糖。 梁砚确实喜欢吃这种东西。从前上学的时候他搭配均衡营养的餐食里会多出来一包“垃圾食品”,比如摇摇薯条。他一般不在食堂里吃,偷偷买薯条的时候就像幽灵一样穿过大堂,走出食堂拐角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盒摇摇薯条。 那时候我和他还没说过几句话,但喜欢跟着他,在他买完薯条后自己也偷偷买一盒。 有梁砚的朋友走到他身边,诧异地问他怎么喜欢吃这个,我清晰地看见梁砚面无表情地说这是别人送的,然后在朋友走之后,迅速地躲到什么地方把薯条吃光。 后来梁砚的伪装技术越来越水到渠成、天衣无缝。 我在他家里的时候他依然在做这种类似的事情。比如托林叔或者Laki去买零食。 每次我难过的时候,林叔都会给我带一包米花糖过来。 起初我以为是林叔顺手带给他侄子的零食,直到有一天我没忍住问了,林叔才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先生说这是您爱吃的小吃。”林叔回忆道,“他托我去买,我买到之后再交给先生。” 他以为他买到的米花糖不好吃,“怎么了,是哪里口味不对吗?” 我摇摇头,没有揭穿梁砚那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谎言,而是伸手又从透明袋子里拿了一颗,把那金黄色的在嘴里一抿就慢慢炸开的米花糖吃完。 我说:“挺好吃的,也很甜。” 当天晚上我就抱着这么一大包米花糖找到梁砚。其实很难形容他看到我那一瞬脸上的表情,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精彩的。 他问我来做什么,我用甜甜的嗓音回复他,先生,感谢您锲而不舍地给我买糖吃。 最后我们在他书房的小沙发里分食完那一大袋米花糖。我缩在他的怀里,屋里都是暖洋洋的米花糖的甜味,舒服得让人想眯上眼睡一觉。 半梦半醒中,他俯下身来,唇轻轻印在我的唇上。 我以为是个吻,心跳都骤然急起来,他却只是慢慢地从我身上起来,垂着眸对我轻声说,你嘴边有颗炸开的米花糖。 我总是有种极为割裂的感觉。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那个俯身舔走我唇边糖粒、那个轻轻抚摸我被他剪坏的头发、那个在午后撑着脸颊,像只慵懒大猫一样指使我为他多放一块冰糖的人,和那个亲手推我入深渊,那个在床榻上对我毫无怜惜,那个在众人面前百般羞辱我的人联想到一起。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喜欢吃这样的食物,我却从来都不会在厨房里或者餐桌上看到它们。 就像我不得不在那个雨夜选择跟梁砚回家,选择在那张出卖自己的合同上签字。 就好像梁砚和我一样,没有选择。 像梁砚这样的人,也得不到自由吗。 我读不懂他行为背后的动机,但我想,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招惹了梁砚,于是我付出我的自由作为代价。那梁砚的不自由,又是他为了什么而付出的代价? “喂,你在看什么。”夏岭不满地戳了戳我,“你还没选好吗,我点的串都烤好了。” 我如梦初醒一般抬起头。我愣了一会,很快就回过神来:“没有,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夏岭说道,“还好我聪明,早就预判到了,所以我就先按照我的口味给你点了。” 他提着热气腾腾散发着香味的袋子在我面前晃了晃,“走吧。” 我问道:“是去你朋友家里吗?” “不是。”夏岭冲我神秘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秦恪带路在前面跑,夏岭和我讲了讲他的故事。秦恪是放弃继承权和家里断绝关系跑出来的,前两年搞风投攒下了点积蓄,回来就自己开了个酒吧。 “你是不知道,他们家天天搁那搞的那些事情,拿出来完全能拍个宅斗电视剧。”夏岭说,“所以说梁砚那个未婚妻还算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毕竟从秦家那种地方千军万马地杀出来,挺厉害的了。” 我应了一声。 夏岭停车的时候,挠了下头看向我,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诶不对啊,你们家难道就能把你这样放出来吗?你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来着,噢那个叫林骏的,他也不是个省事的灯,怎么还能把你给忘了?” “可能是我存在感太低了吧。”我说,“我妈当时死的时候家里也没发丧,墓地也是林涉如随便给找的公益公墓。” 夏岭叹了口气,但还是不死心:“你家里真的没让你签过放弃继承权之类的文书?” 我印象里好像从来没见过这类东西,看着夏岭摇了摇头:“我和林家人很少打交道。” 我笑了一声,“怎么,你是巴不得我那个便宜哥把我喊回去,叫我认祖归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夏岭在地方停下,潇洒地摘下头盔,“地方到了。” 我从车上下来。天气已经入秋,其实是有点冷的。我跺了跺脚,搓了搓手,奇怪地打量了这里一圈:“在哪?” “来,我带你过去。” 秦恪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向我招手,此时的我在略显昏暗的路灯下,清晰地看见他右手的食指上似乎带着一圈素戒。
第44章 谁是想谈恋爱的人 眼前的是一家装潢很温馨的咖啡店。时间不算早了,里面还亮着灯,但意外的是,橱窗里映照出的前廊里一个人都没有,木质的高脚椅和临窗的长桌上干净整洁,看上去十分冷清,像是从未有客人造访过。 我看向秦恪:“这里似乎是……咖啡店?” 秦恪笑而不语,推开有些沉重的玻璃门,示意我跟上他。 夏岭紧跟其后,乐呵呵地揣着手。 咖啡店里果然蕴藏着一股令人迷醉的咖啡香气,不过夏岭立刻纠正我,说这是秦恪专门飞去西非搞来的可可豆,一部分用来做成巧克力,一部分被他捣鼓成自然香氛放在入口。 “入口?”我捕捉到夏岭话里的关键词。 秦恪看着我笑了一下。他从前廊里往前走了两步,这间咖啡店看上去已经有些过分逼仄了,横向里竟然只能容纳两个成年人。他擦着我走过去,手在旁边的咖啡的陈列柜上轻轻一推,一道隐形门就这么被打开了。 “喔!”夏岭探头探脑,“想不到吧!在这里面!” 秦恪帮我们推着门,夏岭先走了进去,我跟在他的后面,秦恪又帮忙关上了门。 原来这里才是入口,我看着暗门后的世界,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里面的装潢和外面甚至可以说是天翻地覆。外面的装潢温暖甚至是有点小清新,穿过暗门一条只有射灯照明的长廊和来回向上向下的楼梯上,一个后现代风格的酒吧便出现在我们眼前。
67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