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宵明只对家里人出了柜,他家里情况特殊,传出去不是什么好事,他连自己发小都瞒着。 出柜的时候全家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谢宵明少有的严肃,一字一句地说没开玩笑,他喜欢男人,并且有喜欢的男人。 他外公和爷爷也难得凑在了一起,两位位高权重的老人坐在一起如同两座大山,谢宵明按照电视剧里类似的情节,很主动地跪在地上,他没觉得害怕,反而觉得解脱,他不想在最亲近的家人面前还得捂着裴既望。 最后是他外公先松口,他叹了口气,对他爷爷说:“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谢宵明这福没享多久,就在一场暴雨里戛然而止了。 见他闷闷不乐,郑宇帆摆出长辈的姿态安慰他:“朋友嘛,闹点矛盾也正常。” “那他也不能换手机号啊!”谢宵明说完,补了一句,“虽然是我先拉黑的他。” 郑宇帆听得太阳穴突突跳,有种在教育郑易的错觉:“你先拉黑你还委屈上了?” “他当时骂我骂得很过分,我伤心了。” “那你俩谁错了?” “我啊。”谢宵明想起裴既望那盆可怜兮兮的多肉,底气微弱许多,“但他也不能那样骂我吧。” “你给他道歉没?” “还没。” 郑宇帆循循善诱:“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你别拿我当小孩儿,我又不是郑易。” “哟。”郑宇帆挑眉,“你才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儿啊?那你作为一个成年人,就去用成年人的方式解决啊,都是兄弟,约出来吃顿烧烤喝两瓶啤酒,什么话都说开了。” 谢宵明觉得郑宇帆说得有道理,但他没有裴既望的联系方式,还得找个C大的熟人问一问。 他摸出手机翻好友列表,郑宇帆接着提醒他:“宋可言不是在思明读书吗?” 宋可言是谢宵明小姨柳漾的女儿,柳漾柳滔是龙凤胎,两人小了柳着勉十多岁,宋可言一年前读幼儿园的时候谢宵明在国外,只听柳着勉提过几次,说外公还没原谅小姨,宋可言入学还是柳着勉安排的。 “我还真不知道。” 郑宇帆问:“她还跟你外公僵着呢?” “啊,搞不懂。”谢宵明又去翻他小姨的电话,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结了个婚,整得跟我小姨一把火把着勉厂子烧了似的,要说不孝,全家我最不孝吧,我外公也没怎么我。” “你外公喜欢你妈,你是你妈唯一的儿子咯。” “你怎么又来挑拨我和我小姨的关系!” 他点开柳漾的拨号界面,想着要怎么问他小姨。 小姨,你认识裴既望吗?他是思明的老师,也是我前男友,对,就是因为和他分手我才去加拿大的,我想要他的联系方式,为什么要前男友的联系方式? 我也不知道。 谢宵明瞬间泄气,把手机塞回兜里,绞劲脑汁也想不到以什么立场去要裴既望的联系方式,按照裴既望说过的,好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他和裴既望在对方的世界里坟头草都应该两米高了,不应该在这里上演午夜凶铃。 不要过火,裴既望不喜欢越线。 也没必要去道歉,不就是一盆多肉。谢宵明酸酸地想,反正在裴既望看来,一盆草比自己重要。 ---- 明天星期五,刑满释放!
第12章 天气越来越冷,谢宵明早上也不骑车了,改成了挤地铁,从他租的房子到店里要转两趟车,但他每天这么折腾还挺乐在其中,说是很少体会到这种热闹的感觉。 小赵听了这番言论恨不得掐死他:“你管这叫‘热闹’?” 谢宵明很少挤地铁,以前他还是家里的宝贝时出行有司机,要么就自己骑自行车,大学毕业后柳着勉给他买了车,去加拿大后柳滔又在他实习的公司附近给他租了可以眺望城市夜景的豪华高层公寓,步行到公司只需要十分钟。 这段时间谢宵明才真正意义上开始靠自己。 家里没有切断他的经济来源,是谢宵明自己主动上交了车钥匙,房子也不去住,在全家人不解的目光中,毅然决然选择了独立,转身离开家的时候,谢宵明觉得自己真像个要浪荡江湖的大侠。 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谢宵明图方便,本来想租下以前和裴既望一起住的那套房子,但那套房子早就换了新租客,况且他现在囊中羞涩,于是只好在郑宇帆的帮助下租了套一室一厅的老破小,配套的电器外壳泛着不妙的暗黄,看起来像是随时要罢工,谢宵明也不嫌弃,为了表示感谢,他在店里干起活来格外努力。 下午四点半,全勤三好员工谢宵明难得决定早退,他解下围裙,对正在洗拉花缸的郑宇帆说:“老板,请个假。” 郑宇帆头也不抬:“扣钱。” 谢宵明无所谓:“扣呗。” 郑宇帆把拉花缸倒扣在桌上,撑着料理台,新奇地看向往后厨休息室走的谢宵明,问他:“不惦记你那点全勤奖了?” “今天真有事儿。”谢宵明很快拿好自己的背包出来,“我得去接我妹妹放学。” “柳漾的女儿?” “是啊。”谢宵明解释,“我姨和我姨父回老家了,得晚上才回来,前段时间我姨夫妈妈去世了。” 郑宇帆叹气道:“你说你小姨折腾什么啊,非得和你外公闹这一出,这么多年了,还僵着呢。” “这是原则问题。”谢宵明说,“我小姨真酷!” “你小姨那叫恋爱脑。” 谢宵明外公当初极力反对柳漾的恋情,一心想让柳漾和柳着勉一样同政界人士结婚,再不济也得是医生律师一类的精英阶层,总之不能是柳漾那在名不见经传的广告公司当设计师的男朋友,他觉得门当户对的婚姻才最为牢。 但没想到柳漾平日里看着乖乖巧巧的,一听她爸反对,直接偷摸拿走户口本,一声不吭就去把证领了,气得柳立崇到现在都不肯让她进家门。 郑宇帆看着他把书包甩上肩,那包已经很旧了,边缘都磨起了毛,原本光亮的黑也泛着过度洗涤后的白,看着很磕碜。 “你穷到这地步啊?” “什么?” “你的包。”郑宇帆指指他的包,“你就是去夜市地摊上买个三十块钱的也好啊,你这装得了东西吗?别哪天给你把肩带扯破了。” 谢宵明蹦跶两下,背包里面没装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跟着上下抖动着:“哦,这个啊,没事儿,还能背背。” 背包是读大学时他和裴既望一起买的,购物节打折,裴既望想买衣服,但凑不够折扣,谢宵明就配合着买了个包,买完他又嘴贱,说自己好像在给老婆配货爱马仕,结果被裴既望一个爆锤敲在肩膀上。 他从家里搬出来的时候收拾房间翻出了这个包,看了看还能用,谢宵明就带走了。他觉得自己现在不比以前,能省就得省,旧包实用,随便乱扔也不心疼。 小赵感叹:“真是好抠门的一个富二代,你会不会被其他二代排挤?” 谢宵明不屑道:“我不排挤他们就算不错的了。” 他道了再见,哼着歌往思明走。 宋可言虽然年纪小,对死亡没有感知,但她是个敏感的孩子,最近父母情绪皆不高,她也闷闷不乐了好一阵,最近才好起来。 即便如此,谢宵明临走前还是托小赵做了杯可可牛奶,多加了香草糖浆,用保温杯装好带走了。 一到放学,思明门口总是会停一排的豪车,今天打头的是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司机保姆一左一右严阵以待。 谢宵明拎着牛奶站得远远的,咂了咂嘴。 宋可言出来得很早,她遗传了柳家人的高挑,小小年纪,身高长势就已十分喜人,谢宵明远远就看见她扎着两个羊角辫,被人牵着蹦蹦哒哒地往外走。 牵着宋可言的那人是裴既望。 谢宵明本来垮着肩,一见到裴既望,脑神经刷地绷紧了,跟琴弦似地嗡嗡响,他立刻站直,保温杯从左手换到右手又换回左手,然后快步走上前去。 裴既望没注意,快碰面了才看清楚眼前的大高个是谢宵明,他诧异道:“你怎么又来了?” 谢宵明不满:“什么叫又?” 宋可言挣开裴既望的手,欣喜地喊了声:“哥哥!” 裴既望愣了愣,看看宋可言,又看看谢宵明,谢宵明垂着头,隐约能看见他在抿嘴笑,右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裴既望问:“你是她表哥?” 谢宵明说:“是啊。”,又问:“你是她班主任?” “不是,我同事请病假了,我这两天帮他带一带。”裴既望摇头,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你真是她表哥?” 谢宵明一副很受屈辱的样子:“我看起来很像人贩子吗?” 宋可言牵着谢宵明的手,替自己哥哥解释:“老师,他真的是我哥哥!” “既然可言都这么说了,那老师就相信啦!”裴既望蹲下来,替宋可言理了理衣领,“你妈妈呢?” “她爸妈有事儿才托我来的。” 谢宵明抢着回答,裴既望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谢宵明脑子里的弦立刻哆啦咪发嗦跟着弹,凑出来一句:“我问你了?” 正巧有宋可言的同学和家长一起走出校门,两个小女孩儿拉着手叽叽喳喳地说话,裴既望和家长寒暄几句,托她照看着宋可言,然后拉着谢宵明到一旁。 “怎么了?”谢宵明笑得得意,“这么着急?” 裴既望没呛回去,只是无语地看着他,说道:“真有正事儿。” 谢宵明站得更直了一点。 裴既望斟酌一下措辞,说:“今天可言在学校,问我什么是‘死’。” “啊?” “虽然学校有过这方面的教学,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和家长沟通一下,毕竟她奶奶刚过世,你向你小姨传达一下吧,这些东西还是得家长来引导。” “好。” “好了。”裴既望看谢宵明如临大敌的样子,放松了语气,“你紧张什么?” “是你说有正事儿的!” “我是说正事儿,又不是要怎么你。” 谢宵明拿脚尖蹭地,嘴里嘟囔说:“条件反射,每次你这种表情都要找我吵架。” 裴既望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 说了一半,他沉默下来,剩下半句话梗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两人各怀心思,眼睛也不往对方身上看,谢宵明坚持拿脚尖搓地,誓要把路面从磨砂蹭成镜面;裴既望左看右看,关心着园内学生的离校情况,十分敬业。 直到宋可言蹦哒过来,脆生生地打断两人的沉默:“哥哥,可以走了吗?” 谢宵明把保温杯往她手里一塞:“可以可以,跟裴老师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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