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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既望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谢宵明，诚如庄灵翎所说，他变黑不少，不像以前那样又白又嫩像个小白脸了。 真人比照片更有冲击力，裴既望心脏骤紧，迅速缩回了脖子。 但谢宵明忙着吃早饭没注意到他，两口一个包子塞完，匆匆离开了。 裴既望余光瞥见他离开，松了口气，掏出手机给庄灵翎发微信，队伍排到他时，他正在激情打字，忙乱中扫码付了款，拎着一个白糖糕和一杯燕麦粥就走了。 裴既望：我怎么在我们幼儿园附近遇到谢宵明了！ 庄灵翎估计还在车上堵着，回得很快：他在你单位那边干嘛？他家公司不是隔你那边老远吗？ 裴既望：我怎么知道，阴魂不散的。 庄灵翎：他不会是来堵你的吧？ 裴既望想回一句“他堵我干嘛？”，手摸到燕麦粥已经要凉了，他赶紧先把吸管戳进去喝了一口才继续打字，一句话打了一半，裴既望记起来他和谢宵明第一次分手，谢宵明还真去他宿舍楼下堵过他。 那时候明明是谢宵明提的分手，裴既望还没表现出什么，他反倒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第二天就在宿舍楼下堵到了刚下晚课的裴既望。裴既望抱着专业书，胆战心惊地把他拉到偏僻的墙角，生怕谢宵明脑子一抽就在人来人往的宿舍楼下当场出柜。 谢宵明当时一脸悲伤，控诉裴既望根本不爱自己，不然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会儿才十九岁，又才恋爱半年多，感情纵向不深刻横向不稳定，还能有什么反应？指望自己为了这么点小事寻死觅活吗？ 裴既望没滋没味地嚼吧两下燕麦粥，预制的成品粥挂在口腔里黏稠甜腻，白糖糕也是冷冻速食，咬起来有股塑料味，他这才发现自己没买鸡蛋。 于是裴既望换了个话题：我今早上白糖糕配燕麦粥，碳水配碳水，该怎么跟Jason交代？ 庄灵翎也默契地没有再提上一茬，发了个吃惊的表情包说：你怎么回事？办卡的时候不是说好不许偷偷自律的吗？ 裴既望站在路边又喝了口燕麦粥，心想碳水超标就超标吧，刚好他周三晚上有应酬，今天先去把课上了。 结果下午裴既望都联系好教练改时间了，快放学时通知明天家委会临时来学校开会讨论秋季研学方案，那可是群得罪不起的主，要加班整理会议资料，坐裴既望隔壁工位的男老师当即一头栽倒在桌上，额头磕出一声清脆的悲鸣。 裴既望滑着椅子挪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一边联系教练说加班去不了，周三的课要不就取消了。 教练怀疑他借口偷懒，非要给他再挪课，裴既望偷偷拿手机拍了张同事栽倒的身影，说：苍天可鉴，我同事都撅过去了。 教练比他小两岁，体育学院毕业，一米九三、两百斤、黝黑粗壮的壮汉一枚，有个十分曲径通幽的名字叫唐尽深，但他觉得和自己外型不符，对外只介绍自己的英文名Jason。 Jason：我还以为你被庄灵翎带偏了，你劝劝她别办年卡了，纯粹浪费钱。 裴既望：她愿意浪费就浪费吧，算你业绩里你还不乐意了。 Jason：她那钱我挣得都不安心，简直属于天上掉馅儿饼。 Jason：你今天可惜死，咱们健身房来了挺帅一男的，快和我差不多高了，不过没我壮哈哈，应该打不过我。 裴既望：你能不能文明一点，动不动打打杀杀的。 Jason：你管我，你不是加班吗？去吧皮卡丘！ 裴既望回了他一个翻白眼的表情。 Jason妈妈在居委会工作，他从小耳濡目染成长得特别热心肠，自从知道裴既望的性取向之后，不仅不歧视，还热衷于在健身房给他搜罗帅哥，但直男体育生审美实在和他相去甚远，裴既望每每看着那些肌肉比他头还大的人形牛蛙都两眼发黑。 他委婉地跟Jason说不是所有gay都这么饥渴的，自己也不是特别想谈恋爱。 Jason一脸了然，问你是不是遇到人渣了？我一看你就特别多愁善感，跟我一样，我和我前女友分手那阵也清心寡欲了一整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懂的。 当时裴既望确实刚和严历霄分开，两人和平分手，没什么过多的纠缠。 分手是严历霄提的，原因也简单，他觉得裴既望对待这段感情并不认真，裴既望听了直想笑，两人当初认识是在夜店里，两杯酒就勾搭上了，本身就不是什么认真的场合。 他懒得解释，顺口对Jason说是啊我们这种人疗伤是需要很久的。 下班的时候已经十点过了，地铁十一点停运，裴既望本来想打个车回家，但鬼使神差的，他拐了个弯还是去坐了地铁，在路上又给Jason打了个电话问他现在有空没。 这家健身房老板是个韩国人，延续了韩国不睡觉的传统，健身房营业到凌晨三点半，Jason星期二轮休，星期一都上晚班。 Jason在那头语气开朗：“加完班啦？过来不？” 裴既望在地铁上，车厢里只有几个人，他坐在门边的位置上，头靠着扶手，数着对面门顶上的站点图，还有三个站就到健身房所处的商业区了。 “过来吧，不浪费我那卡了。” “行。”Jason突然换了个语气，神神秘秘道，“那哥们儿也在，就我跟你说今天傍晚刚过来的，挺帅的，傍晚来办的卡，晚上就来了，这会儿正练腿呢，你看不看？” 裴既望失笑：“你怎么跟个老鸨一样？” “不看？不看等会儿人走了。” 裴既望脑子里过了一遍以前Jason口中的那些“帅哥”，坚决地说：“不看，再说我人都快到了，你别乱拍人家。” “行。”Jason接着兴奋起来，听着更像拉客的老鸨了，“我跟你说，这个绝对在你的审美上。” 裴既望兴致缺缺，下了地铁也不急，慢悠悠地先去旁边便利店买了根巧克力棒。 等到了健身房，裴既望衣服都没换，Jason就先拉着他往器械区走。 健身房里已经开了暖气，那人穿着运动背心，正坐在仰卧板上，弓着背，肌肉不大但线条流畅，脖子上搭着块毛巾，大汗淋漓的。 Jason指指他，问：“怎么样？” 裴既望扫了一眼就觉得背影太眼熟，心想不会这么背吧？ “正脸都没看到，什么怎么样啊，算了我今天有点累要不我……” Jason还没开口，老板就从另一头窜过来，中气十足地拿带着东北口音的中文叫了声：“Jason！你过来下！” 那人就在这时回头。 没有电视剧镜头里的慢处理，也没有煽情的背景音乐，在夜晚安静的健身房内，一切都以平常的速度发生。 就像裴既望和谢宵明分开的四年不是弹指一挥，而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长到在真正和谢宵明对视的那一刻，裴既望没有恍若隔日的错位感，只感受到久别重逢的一片空白。 谢宵明的确黑了点，壮了点，他错愕地盯着裴既望，漂亮的眼睛习惯性地上下将他扫了一遍，然后舔舔嘴唇，声音不大地开口：“裴既望？” ---- 元旦快乐
第3章 “你俩……”Jason看了看两人，“认识？” 岂止是认识。 谢宵明已经起身往这边走了，裴既望不知道怎么和Jason解释，干笑两声说“认识”便赶紧推了推他，说：“你老板叫你，你还不快过去？” Jason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老板离开了。 裴既望立在原地，绷着脸，尽量挺直了背，尽管他在谢宵明面前一贯好强，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重逢的胆怯。 谢宵明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走近时步伐僵硬，目光先是落到裴既望放在Jason胳膊上的手，走近后的第一句话就带着点质问的意思：“你认识他？” 裴既望干巴巴地回答：“他是这里的教练，我认识很正常吧？” 谢宵明又问：“你在这里健身？” 裴既望克制住自己转身离开的冲动：“不然呢？我来这儿洗澡？” 谢宵明皱眉：“你好好说话。” 他虽然个子高，但是脸长得显小，人又白净，笑起来还有两个大酒窝，大学快毕业那会儿还有人把他认成高中生，几年不见，他不知道去哪里晒黑了些，皱眉的样子看着竟还有些成熟的味道。 裴既望反问道：“是谁没好好说话？” “你……算了。”谢宵明说着又往后退了两步，“我不想和你吵。” 这个动作裴既望再熟悉不过，一时间竟让他感到恍惚，以前两人每次吵架，谢宵明被裴既望骂急了眼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的时候，就会往后退两步，这时候裴既望胜利的欲望被满足，接下来就是给他造台阶下，让谢宵明再走回自己身边来。 但现在两人已经分手这么久，裴既望管不了谢宵明是要爬梯坎还是滑滑梯，继续不依不饶：“吵不过就吵不过，你以为我想跟你吵？浪费我时间。” 谢宵明往后再退两步，离裴既望三人远的距离，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姿态，双手握住脖子上的毛巾，瞪大眼睛看了他几秒，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裴既望梗着脖子等他接话，但谢宵明就只气鼓鼓地看着他，裴既望被他看得背后发毛，正想溜之大吉，谢宵明却又突然软了下来，双手放过那张可怜巴巴的毛巾，无力地滑落下来垂在身侧。 “我今早上在你们幼儿园附近。”他说，“没遇到你。” 裴既望一听，那把与自己相安无事多年的虎头铡这会儿似乎摇摇晃晃地就要落下来，胡乱想着莫非真是来堵我的？不会吧对我这么痴情？老天爷我该回什么啊？ 但谢宵明话锋一转：“幸好没遇上你！” 刀子又刺溜滑了上去。 谢宵明嘴笨吵不过他，但总是不按套路出牌，裴既望跟他对话容易被他带偏。 趁着裴既望卡壳的空档，谢宵明不给他反击的机会，话锋再一转：“你是不是今天加班？吃晚饭了没？” “啊？”裴既望下意识回答，“吃了。” “吃的什么？” “和同事拼的饭，双椒鸡、糖醋茄子和炒小白菜。” “晚上吃这么油啊？你以前晚上不是爱吃清淡的吗？还有你什么时候开始健身了？以前不是不爱运动吗？” “我今天……” 裴既望话说一半回了神，立刻刹住话头：“不是，关你什么事啊？” 谢宵明眼睛微微眯起，脸颊上若隐若现两个酒窝，嘴一歪一瘪，咧出一个揶揄的笑来。 “问问呗。” 明明是做作的表情，但他做出来就是好看，很有股港片里叫人又爱又恨的混蛋渣男气质，最初裴既望就是被他这个表情迷得五迷三道的。 谢宵明对此形容表示过不满，说自己是正道人士，不是街头小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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