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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啊。” 韩沁毫无反应，像一朵凋零的茉莉花。苍白的嘴唇紧紧闭着。 “孩子，想哭就哭吧。”一旁的中年护士心疼地看着宋熙，说了些安慰的话。 但宋熙什么都听不进去。 这一夜格外漫长。 医院的人把韩沁的尸体运走了，大概会被安置到停尸间吧。 宋熙一个人回了家。临近栅栏门时，又害怕得不敢进去。总觉得里面笼罩着一股不详的气息，湿淋淋的房间、人血的味道，种种都让人感到不适。 “啊！”宋熙望着那无尽的黑暗，尖叫一声。就算半夜扰民，他也毫不自责。不做点什么来发泄的话，他整个人都会崩溃的。 十分钟后，他来到了乔东家门口。 已经凌晨了，乔东早已睡下。但接到宋熙电话时，他还是迅速起身去给他开了门。 进屋后，乔东看到宋熙脸上有闪闪的泪痕，便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用手指替他擦了擦，问： “怎么了？” 宋熙抓住乔东的手腕，力气很大，咬牙道：“我妈妈去世了。” 乔东一阵吃疼，却什么也没说，就让他抓着，一脸认真地听他讲述起事情的经过。 “医生都说她是自杀的，但我不相信。她说过要调查我爸的事，她不会扔下我不管的。一定是有人故意害她。” 宋熙在沙发上坐下。室内温度不低，他的身体却忍不住发抖。 “确实很奇怪。”乔东点了点头，关心地看着他，“我理解你的心情。熙仔，先报警吧，如果凶手去过你家，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我回家的时候，地板上全是水，很可能是凶手故意放的，目的是消除脚印。也许他们已经处理过，消除了现场的证据，跟我爸的事一样，就算警察去可能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之前的经历，让他对警方产生了怀疑。可是现在除了报警，也没有别的办法。 警方的调查持续了一周，这期间宋熙都住在乔东家里。还是睡同一张床，早上一块儿吃早饭，吃完饭一起出门，步行到公交车站才分别。 一天夜里，宋熙做了噩梦，惊醒后支起身子，喘了会儿气。 乔东睡得很浅，察觉到身边的动静，也醒了过来。 “吵到你了？抱歉。” 乔东却不生气，担心地看着他，“做噩梦了？” 宋熙“嗯”了声，“梦到自己掉进一个红色的池子里，怎么挣扎也出不去。” “你要是在梦里叫我，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宋熙笑了笑，想躺下，却发现小腿处一阵阵地疼，像是抽筋了。 乔东发现他的异常，打开灯，帮他揉了揉小腿。 过了会儿，宋熙脸色发白地说。“你手劲太大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乔东却不肯放手，“用力才好得快。” 这么一折腾，俩人都睡不着了。宋熙身上出了点汗，愣怔地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警局的人能不能抓到凶手。” 清醒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起父母的事，心里很难受，脸上却保持着平常。不想让周围的人担心，更不想展现出自己的脆弱，所以刻意隐藏着心情。 目前最要紧的事情是复仇。宋熙在心里已经将幕后主使千刀万剐好几遍了。 乔东侧身凝视着他，警方目前并未搜集到什么线索，令人担忧，也许最后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算他们找不到，我也会帮你找到的。” 身后传来温暖的体温。乔东伸手环住宋熙的腰，温声道：“以后我照顾你，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像冰冷的雪地里，生起一把篝火。他还喜欢我吗？乔东虽然没有明言，宋熙却能感觉得到，他有力的心脏在为自己跳动着。 如果是以前，宋熙一定会把乔东推开。可现在他几乎失去一切的，很渴望这样温暖的怀抱。 除了父母，乔东一定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哥，谢谢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靠着他的胸膛，陷入沉沉的梦乡。翌日醒来后，发现乔东早已经醒了，一只手支着下巴，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我说过，如果你在梦里叫我，我一定会来救你。可是你叫的不是我的名字。熙仔，白涵生是谁？” 宋熙心里一凛。昨晚重新睡着后他又做了噩梦，叫了好几次“白涵生”。可惜醒来后就没印象了，乔东却记得清清楚楚。 “是我高二的同学，转学去美国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叫他。” 宋熙实话实说，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都说梦境反映的是人的潜意识，难道他潜意识里，是希望白涵生来救他吗？怎么可能。他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 梦的内容他已经记不清了，也许只是做了一个和白涵生有关的梦，所以才会叫他的名字。至于为什么会梦到他，可能是因为自身境遇和他有些相似。 好在乔东也只是有些在意，没再继续追问去。 下午六点半，宋熙接到了警察打来的电话。 “根据我们的调查，已经确定了，韩女士确实是自杀的......” 意料之中的结果。但宋熙还是忍不住火大，忍着怒火，毫不感谢地说了句“谢谢你们”，之后挂断电话，心说就算靠自己，我也一定要会找出凶手的。 爷爷奶奶已经去世。现在他能投靠的，就只有外公外婆了。晚上回去后，他给外公打了电话，把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本以为他会和自己一样伤心，没想到对面反应却格外平静，说了句“我知道了”，之后便沉默良久。 外公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宋熙只见过他几次。对他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他以前在部队当兵，后来因为腿疾，转到后勤部了。宋熙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已经退休，年近六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 彼时宋熙只有六岁，父母不在，他跑到外公身边讨糖吃。对方放低手里的东西，漠然看了宋熙一眼。挥了挥手说：“去、去别处玩。”之后便不再理他。 ---- 后天要开始上班了，忐忑ing
第31章 此刻，虽是隔着手机在和外公对话，宋熙仍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阿公，我想搬过来跟你们一起住。” 这件事他已经考虑了很久。乔东对他很好，可是他不能一直住在乔东家里。也不想住在原本的房子里，难以忍受偌大的家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实在太寂寞了。 “小熙啊，有件事我们一直瞒着你，现在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什么？” “韩沁不是我们亲生的。” 宋熙愣住了，惊讶地张着嘴。花了两分钟才完全理解对方话里所携带的信息。 原来对面的人并不是他的亲外公，许多年前，他们的女儿夭折了，外婆很是伤心，积郁成疾，为了抚平她的心里的伤痕，外公才提出可以在福利院收养一个女孩。而他们选中的那个孩子，就是韩沁。 “你现在应该读高中了吧？” 对面传来老人特有的声音。 “是，高三了。” 宋熙语气僵硬地回复着。 “高三啊。”对面陷入沉默，似乎在思考，过了会儿道：“高三转学太麻烦，外公希望你先在苏州那边住着，等高考完了再来北京，到时候就报北京的大学吧，不过到了大学基本上都是住宿舍，到时候如果你想去其他城市也可以，生活费我们会定期打给你的。” 宋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想起小时候外公看自己时那冷漠的眼神。现在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 也许韩沁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和外公外婆就生疏了，以至于过年也很少和他们聚在一起。韩沁和他们至少还有养育关系，宋熙却什么也没有。外公愿意给他提供生活费，已经是一种仁慈了。 得知真相，难免有些伤心。宋熙以前像住在一个漂亮的纸房子里，现在那层纸被一把火烧成了灰，他才发现现实世界原来是这么冷酷。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 七年后。 “非常感谢你们愿意给我这次面试的机会。”宋熙起身，对几位HR鞠了个躬，之后才离开了狭小的房间内。 和他一起出去的还有两位应聘者，学历都比他高，面试时表现也很好。宋熙心想这次又要陪跑了，沮丧地叹了口气。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 宋熙大学读的是地理专业。原本报的是法学，可惜分数不够，被调剂了。因为父亲前科的关系，毕业时向央企和国企投递的简历都被筛除了，连面试机会都没有。 最后终于在一家教育机构找到了工作，做初中地理讲师。可惜三个月前这家机构倒闭了，他也就成为了一个无业游民。三个月前他就开始找工作了，可惜到现在一个offer没拿到。 为了面试，他特意今天穿了西装，六月的气温很高，离开空调房后便觉得酷热难当。他脱了外套，在一楼的自动贩售机前点了瓶冰啤，一边拉开易拉罐，一边往大街上走。 他的上一份工作工资不高，即使把课排满，每个月也只有五六千。他只工作了两年不到，除开生活花销，并没攒下多少积蓄。 突然，身后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宋熙？” 被叫到名字的人回头，看到一个穿着POLO衫的微胖男人朝他走来。 男人一头自来卷，外貌并不出众，一双眼睛细细长长的，像只狐狸。宋熙在脑海中回忆着与这幅面孔相关的记忆，却一无所获，总觉得自己并不认识他。 “你是？” “害，我这几年发福了，老同学都认不出我了。”男人摸了摸凸起的肚子，哈哈笑道：“宋熙，我是杨关啊，以前考试的时候，我还给你递过小抄呢。” “哦，是你啊。” 宋熙花了两秒钟，才记起来他是谁。杨关，班上的万年老二，白涵生走后，他就成了班级第一。是个超级财迷，宋熙高三那年发愤图强，每次考试完有不懂的题都会去问杨关，后者替人解答要收费，宋熙向他交了不少钱。俩人之间只有金钱交易的关系，其他时间并不会聚在一块儿，是以宋熙很惊讶，毕业那么多年了，杨关居然能一眼认出他。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长得很帅啊，身材也没走样，我挺羡慕你的。”杨关奉承道。 在教室上课的时候，宋熙也经常听到底下学生们议论他的长相。宋熙早就过了会害羞的年纪，对学生们会幽默地说：“这是老师给外貌协会的缴费的结果，现在我已经是会长了，你们想要入会，可以给我缴费。”引得台下哄堂大笑。 此刻面对杨关，他却换了一种态度，淡然地回复说：“别这么夸我，我还羡慕你长得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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