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学生们大声回答。 “我们是不是该努力学习!不让辛苦养育我们的人失望!” “是!!!” 台上台下互动的声音越发的大,有的学生甚至都喊破了音,情绪非常饱满。 秦淮却低着头,始终没有做出回应。 他耷拉着眼皮,两手的食指交叠着绕了一圈又一圈,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他这样平静的状态在人群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这天的晚自习,老师下发了信封、信纸,还有一张邮票,叫学生们给自己的父母写一封信,写完后封口上交,会有老师统一投寄。 秦淮看着面前那张空白的信纸,手里握着的笔在这一刻仿佛有千斤重。他思索了很久,迟迟没能落下第一笔。 该写些什么?该从哪里开始写起?该用什么口吻?该如何开头? 他想啊想,一节自习课过去,才在信纸的第一根横线上写下了两个字——妈妈。 “妈妈……”秦淮喃喃念着。 一个寻常的称呼,他却觉得有些陌生了。已多少年没有讲出过这两个字?他算了算,应该已经有七八年了吧。记忆中那爱笑的,喜欢和妹妹一起玩恶作剧的,善良又可爱的母亲的脸,也在不断流逝的时间里,一点一点变得模糊了。 “妈妈……”秦淮喃喃念着,最终两个字哽咽在喉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了。 ///// 夜里,又下雪了。 秦淮一个人穿着厚厚的外套,把围巾裹得遮住下半张脸,孤零零地坐在宿舍矮楼旁的长椅上。他的手中还拿着那封只写了开头的信,就着路边照明灯的灯光,他捏着笔,谨慎而小心地弯着腰,在信纸上写着字。 他写得很慢很慢,像是生怕自己的字写得不够清楚漂亮。 今年才刚刚入冬,就已经下了第二场雪了。 路灯昏黄的光投在少年的身上,在他身后的白墙上留下一个薄薄的影子。雪渐渐下得有些大了。 啪嗒。 一滴水混在净白的雪里,落到秦淮腿上的那张信纸上。他赶忙扯着袖子按上去,用衣袖将那处水渍处理干净。可水穿透纸张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即使他动作迅速,但信纸上沾了水的那一小块地方上的字,还是晕出了些毛边。 秦淮别开脸去,用手背抹了一把脸,这才转回来,轻柔地将信纸对半叠起来,夹进课本里——这课本是他垫在信纸下面的,若是不垫些什么,就不好写字了。 雪还在下,秦淮却没有要回屋里的意思,只是伸手扯了扯围巾,盖住头顶,就当是挡雪了。 夜很安静,稍有声响便显得那么清晰。秦淮发着呆,忽然听见有阵拖沓的脚步声正一点点靠近。他抬起头看去,就见一个和他裹得同样严实的人正往这里来。秦淮揉了揉眼睛,这才辨认出来这个身影是谁。 “你晚上都不睡觉的吗?”秦淮收回目光,开口道。 枭遥走得近了些,一直到秦淮身边才停下,等对方往旁边让了让,这才在长椅上坐下来。他说:“你不也没睡。” 秦淮不看他,将脸转到另一边去,不自觉紧了紧怀中抱着的课本,道:“我睡不睡关你什么事。” 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但枭遥眼尖,还是发觉了。他看了眼秦淮手里的东西,问:“你拿课本出来干什么?你是要大晚上的偷偷读书吗?” “对,”秦淮没有解释,顺着对方的话继续往下胡说八道,“我趁你们睡觉我努力,我卷死你们。” 闻言,枭遥像是当真了一般,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感叹道:“天呐……” 他的这个反应显然是出乎了秦淮的意料。后者瘪了瘪嘴,莫名觉得有些尴尬,不再说话了。 枭遥却探头看过来,问他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秦淮脱口回答。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的不对,和平日里那平淡的调子并无区别,但枭遥听了,却一口咬定道:“你有。” 秦淮不太想与他争辩,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并未反驳。 “你默认了。”枭遥说。 秦淮依旧用后脑勺对着他,还是不说话。 就在他以为枭遥终于放弃了这个问题时,对方却突然站了起来,一个大跨步绕到他近前,蹲下身抬起头看着他。秦淮被吓到了,竟愣了一瞬,之后才别扭地扯起围巾把脸遮住。 静静的。枭遥就蹲在他的面前,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是那样静静地抬着头,看着面前这个把自己伪装成鸵鸟的秦淮。 方才他一眼便看见了,秦淮的眼睫湿润得像是刚刚哭过。可秦淮是肯定不会承认的,要是问了,他就总要推开别人,然后没好气地说:“要你管。” 虽然他们的交集也不能说有多深,可就凭秦淮平时表现出的模样和性格来说,在枭遥的印象里,他就绝不是一个“有泪轻弹”的人。但实践活动的这几天正好是秦淮的易感期,想到这一点,枭遥便理所当然地认为,秦淮现在的状态是易感期的负面影响在作怪——敏感、脆弱,包括神经紧张。 “你还要在这里蹲多久。”秦淮的声音透过他遮在脸上的针织围巾传出来。 枭遥也说不清楚,于是干脆直接回答:“不知道。” 秦淮沉默片刻,而后突然发了笑,说他道:“你这个人真是够奇怪的。” “我很奇怪吗?”枭遥顺着话往下问。 秦淮又不出声了。许久,他才动了动,扯下盖在脸上的围巾,垂眸看着蹲在他面前的人,突然伸出手,在枭遥的左肩上重重捶了一拳。 枭遥的身形晃了晃,很快稳住了。 秦淮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是要把这个人看穿,半晌过去,才转开目光,将视线投去远方,道:“我真挺讨厌你的。” 他的睫毛上还留着些许泪湿过的痕迹,在灯下被光照得又亮又碎。枭遥站起身来,又重新挪回到长椅上坐下,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肯定秦淮说的那句话。 讨厌你——他已经从秦淮的嘴里听过很多次了。 但与往常不同的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秦淮居然低低笑了一声,加上了他曾经从未说过的后半句:“不过,我也很招人讨厌。” 闻言,枭遥呆了良久,接着,慢吞吞地点了一下头。 秦淮从余光里看到了他的动作。他本以为枭遥还想要趁机驳他两句,可未料到对方这脑袋刚点下去,就停住了,而后缓缓地,又摇了摇头。秦淮觉得他应该还要说些什么,便没有开口,可安静许久,都没有等来下一句话。秦淮扭头看去。 就见枭遥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地把脸埋进掌心,额角渗出薄薄一层冷汗,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看这状态,秦淮猜测他大概是忘了补抑制剂,易感期的症状又发作了。果然,他这想法刚冒出苗头,寒冷空气中便夹杂进一丝突兀的、并不属于自然的味道——如枯木,也像被火燎过的木炭——是枭遥的信息素。 枭遥应该是还在努力压制,虽然突如其来的发作令人猝不及防,但并没有到失控的地步。 秦淮也是Alpha,在这时候坐在这样敏感的、易感期发作的Alpha旁边,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难保自己不被影响。他站起身来,可刚一动作,垂在身侧的手便被人抓住了。 这好像是枭遥第二次拉他的手。 “你……” 枭遥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听不大清楚。秦淮蹙眉,虽然在这时候面对枭遥这个正在散发信息素的Alpha不太爽快,但他还是微微弯了弯腰,试图听清枭遥在说些什么。 “你能不能大声点。”秦淮啧嘴。 枭遥抓着他的手有些发颤,好半天过去,他才终于抬起头来,仰头看着秦淮,说:“可不可以陪我会儿?” 他的眼睛里泛着亮晶晶的水光,就像他无数次看着秦淮时的那样。秦淮嘴里骂着他“神经病”,可还是后退两步,虽然没有坐下,但也没再走开。 “我觉得你还是回屋里补点抑制剂比较好。”秦淮对他说。 枭遥哼哼唧唧地道:“我们寝室里有Alpha,我怕他闻到我的信息素心情不好,打我。” 秦淮“哧”了一声,反问道:“难道你觉得我不会打你吗?” 闻言,枭遥神情明显一愣。他紧紧抿着唇,似是在思索什么,少顷,他放开秦淮的手,低下头,把头顶露给秦淮,闷闷地说:“你打吧。” 秦淮哑口无言。 他看着自己面前这毛茸茸的脑袋瓜,总觉得自己像是给自己挖了什么坑。他抬起手,又放下,来回几番,最后在枭遥的头顶拍了一下。 这一掌下去,秦淮并没有用多少力气,因此比起“打”,说是“拍”更加妥当。 枭遥的头发总是乖顺地垂着,没有很大的卷曲幅度,可从手心传来的触感,还是有些扎扎的,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的柔软。秦淮有些忸怩地收回了手。 “我回去给你拿抑制剂,我那里还有。”秦淮说着,抬脚要走。 话音落下,枭遥伸出手来,想要再像先前一样拦下他,却不料这手在空中一抓,抓住的是秦淮的围巾末端。秦淮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走出一步,差些被勒得昏过去。 “对不起!”枭遥连忙松手,脱口道。 秦淮皱着眉不适地咳嗽了两声。 “你又要干什么?”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枭遥张了张口,一时回答不上来。 他只是想留住秦淮,可又不晓得自己是为什么要留住对方。不知道为何,在这样敏感的特殊时期,他居然觉得,待在秦淮的身边能让他安心许多。是错觉吗?还是别的什么。他不知道。 明明秦淮也是个Alpha啊。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更不知道……他不知道。 “你不说话,我就走了。”秦淮松了松脖子上的围巾,说道。 枭遥站起身来,忙上前两步揪住他的袖口,还是说不出话来。 空气中属于Alpha的信息素又浓几分。秦淮皱了皱眉,感觉后颈处的腺体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枭遥还以为是自己的动作惹得他不高兴了,下意识想要放开手。可实际上,他并没有松开,而是指尖又用了些劲,将秦淮的衣袖抓得更紧了。 这种感觉实在是难以描述——易感期的焦躁、不安,以及几乎是刻在本性之中的、对站在他面前的这个Alpha的排斥,这些负面的东西正和一种与“依赖”极为相似的某种“亲近感”发生着争执。两者各不相让,犹如“本能”和“情感”之间的矛盾——尽管这种亲近感并不能称之为“情感”,只是一个类比而已。 “我……”枭遥张口,面容有些踌躇,“我不想……” “我不是Omega,更没有可以安抚你的信息素,我留在这里只有可能想揍你,”秦淮打断他断断续续的自述,“你要么放开我,我去给你找抑制剂,还比较实在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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