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制服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侧面开了一个口子,大致被刀子所划。 见他来,宁甯有点苍白的嘴唇扯了下,“我这副样子,让未来的董事长看笑话了。” 宁嘉青敛着唇角,说了声抱歉,“这件事责任在我。” “你们两个怎么说的话都一样。” 所谓“你们”的另一个人,指的自然是闻珏。 回忆起二十分钟前的场面,宁甯心有余悸。 那时她正与人交谈,忽地听到旁边一声尖叫。转头看见一个带着口罩的黑衣男人朝她冲过来,手里亮出一把银色的匕首。 几乎是瞬间,宁甯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被一股力推了出去,刀刃划在地砖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紧接着被安保人员扣押在地,嘴里含糊不清地怒骂着什么,口罩掩着的脸狰狞扭曲。 宁甯回过神,低头看到了被倒翻的轮椅压着的闻珏。 明明如此狼狈不堪,被扶起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自己有没有受伤。 “闻珏呢?” 对于直呼大名,宁甯抬头盯他两秒,说:“他被陆炡接走了。” 黄祺被保安压制住后,警方及检方五分钟内抵达现场。 闻珏虽没被利器伤到,但摔倒时手腕挫伤,陆炡以看医生为由带走了他。 “现在这里乱成一团,闻珏自己住恐怕不安全。他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住在陆炡那里也方便。” 在听到“陆炡”的名字后,宁嘉青眼神愈发阴沉。他最后看了一眼宁甯,转身离开。 像是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宁甯眼神突然变得古怪,“宁嘉青,你别告诉我——” 字咬得很重,带着愤怒的猜疑。 而对方没有片刻犹豫和停留,背影消失在门口。 陆炡作为高层官员,住所地址不对外公开。宁嘉青让助理去查,对方回复最快也得天亮。 宁嘉青没回紫荆酒店,也没回海边别墅,驱车二十公里到了疗养村。 暮夜无知,繁星依旧。闻珏的住所黑着灯,房前的花叶随风抖动。 宁嘉青坐在对面的长椅上,又一次拨了闻珏的号码,依旧是无人接听。 他把手机扔在一边,靠着椅背闭上眼睛,事情前后脉络渐渐清晰。 黄祺因他毁容,黄氏骗取中央银行贷款一事暴露。 股票一落千丈,多家产业面临倒闭,税务处罚接踵而至。穷途末路,极端行事。 而唯一蹊跷之处,他不是冲着宁嘉青,也不是闻珏,而是宁甯。 昨日韦京年提到过,黄家买通上面的关系将黄祺放出,身为检察长的陆炡也无计可施。只能说明此人的官位远在陆炡之上,很有可能是宁甯所在一派的对面势力。 虽然这方法有够愚蠢,但伤不伤得成宁甯其实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借助“民众不满女性大臣愤起刺杀”操纵舆情,动摇民心。舆论一旦发酵,对宁远集团也将是重创。 而陆炡不可能没料到,黄祺将会趁着庆典行事。不然检方不会那么快到达现场,顺理成章地接走闻珏。 耳边想起韦京年的话——闻哥的民政档案信息被调取过权限,是内部系统所为。 这个人,只能是陆炡。 当晚闻珏被陆炡带走后,先去急诊做了检查。 摔倒时手撑着地面过度用力导致右手腕脱臼,复位后缠上了绷带,其他并无大碍。 他麻烦陆炡开车送他回疗养村,对方虽嘴上应着,等他在车上一觉醒来时,已经被陆炡带回了自己家。 闻珏身心俱疲,无力再争,只得暂住一晚。 陆炡住在东南城区的富人区,安保森严。 三层独栋别墅,仅一楼客厅面积约二百平米。装修风格简约冷淡,每件家具装饰都刊登过杂志扉页。 尤其是这套深棕色的布制沙发,一个月前专门从德国空运过来。名匠手工制作,不算运费花了大六位。 闻珏体贴发问,“你没被监察部门约谈过吗?” “这么跟你说吧,检察署上上下下没人比我更廉洁清正。得亏我阿公留的钱花不完,指着这点公务员的死工资我早饿死了。” 陆炡把闻珏扶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放到纪录片频道,又拿了套干净的睡衣过来,“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聘请的保姆不住家,为了食材新鲜都是当天现买现吃。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只能弄点速食。 手腕缠着绷带,抻的手背酸痛。 本来急诊医生说只是轻微错位,复位后一个月内避免提重物。陆炡非要求医生做点措施,最终打了个绷带。 闻珏费力地系着睡衣扣子,腿是摆设也就罢了,现在手也不能随心所以地使用。不禁指责他小题大做,浪费医疗资源。 “你没听见医生说差点伤到骨头了?”陆炡把刚烤出来的派,连同热好的牛奶端到茶几上,“那么多人在现场,你逞这强做什么?” “保护妻子是丈夫的合法义务。” 陆炡冷哼一声,“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算什么夫妻。” 闻珏抬眼看他,薄薄的眼睑被眉骨压出一条折痕,“调查我?” “我只是想不通,宁甯作为一名精明利己的政客,怎么可能还会坚持这段婚姻。” 陆炡用到把盘子里的派切成小块,递给闻珏叉子:“趁热吃。” 随后起身抓过沙发上的黑色风衣穿上,“我得出门一趟。” 已经凌晨三点,闻珏问陆炡干什么去。 金边眼镜后狭长的眼睛带了阴戾,他低声道:“审人。” 陆炡走后,房间恢复安静。复古摆钟的走针声回荡在偌大的客厅,愈发空荡寂寥。 闻珏拿起叉子吃了口派,还没细嚼便吐进了垃圾桶。 捡起刚刚被陆炡丢进垃圾桶的速食包装,配料表处赫然写着:百分之二十水蜜桃果粒添加。 而恰巧自己对长有绒毛的桃子过敏,不过这也不能赖陆炡,上学时确实没同他讲过。 闻珏闭眼按了按太阳穴,疲惫不已。 过敏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心怀侥幸的人类,深夜时闻珏痒得从睡梦中惊醒。 所幸摄入微量,从陆炡家里翻出片氯雷他定吃上,很快缓解了瘙痒。 他躺回沙发,渐渐意识混沌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耳边传来鸟叫夹杂着断断续续的门铃声。 别墅门上是密码锁,陆炡回来不必按门铃,此时门铃声还在继续,只能是有第三个人来。 闻珏掀开身上的薄被,拽过沙发边上的轮椅撑着扶手坐了上去。 他打开墙上的可视电话,睡意彻底清醒。是宁嘉青。 闻珏伸手开了门,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嘉青,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宁嘉青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西装,平整的布料没有一丝褶皱。 而下巴新钻出来的青茬,和眼里的红血丝昭示着他一夜未归,也可能一夜无眠。 透红的眼睛注视闻珏两秒,哑声道:“找你。” 外面闷热潮湿,闻珏竟从这两个字中听出一丝委屈。 他轻叹口气,倒退着轮椅让出路,“进来说吧。” 宁嘉青坐到沙发上,伸手抚摸着微微凹陷下去的部分,上面残留着淡淡的体温。 闻珏问宁嘉青是怎么找来陆炡住所的,他闭口不谈自己在疗养村坐到天亮,收到回复后开了一个小时车来到东南城区,又因门禁严密费了好大劲找人带进来。 只说了句,“托朋友。” 闻珏也没再追问,弯腰想把掉落在地上的薄被捡起。 还没碰到被子,蓦地被攥住了手腕。 他抬头,看见仅隔一拳之距的宁嘉青,伸手扯着他的衣领,眼神沉郁,声音透着阴冷,“陆炡对你做什么了?” 闻珏片刻茫然,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瞥见自己胸口和锁骨处的皮肤有几块透着血点的紫红痕迹。 这样子,竟有点像吻痕。 【作者有话说】 原谅宁哥的无知,谁让他29了还是处男(悲
第26章 这个也喜欢 闻珏只觉身心俱疲。 突然体会到与不会开口说话的植物独处的日子有多珍贵,不用与成百上千的人故作熟络,也不用像现在需要解释如此莫名其妙的事。 然而有时解释终究多余,沉默是一切最好的表示。 对于宁嘉青,他应该更早察觉到对方的感情,也该更早把话说清楚。 闻珏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扯开。 “宁甯顺利当选大臣,我们的承诺到期作废。因此我和陆炡什么关系,又做了什么,这是我的私事。” 平日温和不再,他的语气有些冷漠,“人的情绪必须严加控制,一味地纵容只会让自己脱离轨道。” 闻珏抬眼看向宁嘉青,“说给你,也说给我。” 很遗憾宁嘉青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无视掉对方的“循循善诱”。 他盯着闻珏片刻,低声说:“取舍之间选择取,还是舍,你还没听我的答案。” 下一秒,伴随不锈钢轮椅碰到茶几玻璃的“哗啦”一声响。 闻珏只觉天旋地转,失神间已被按在沙发上,旁边翻倒的轮椅颤颤转着轮子。 宁嘉青右膝跪在两腿之间的空隙,一手撑着沙发扶手,另只手攥着他未受伤的手。不便的身体像被钳制于牢笼,动弹不得。 逆着光的宁嘉青俯身看他,尔后伸手拽下宽松的睡裤。 那双罹受灾祸、柔软如柳枝的无用的腿,不加遮掩地袒露在对方眼前。 苍白的肌肤上布满伤疤,有车祸时撞击留下的伤口,有长达十公分的手术刀口,也有关节处形成的粉色瘢痕……宛如大小不一的蜈蚣蜿蜒。 回过神的闻珏想伸手去拦,却被他更用力地按回。 宁嘉青低头,密而长的眼睫掩着眼里的虔诚。 羽毛般的轻吻,落在大腿内侧因褥疮痊愈留下的凹痕。 闻珏感受不到对方冰凉的唇碰到皮肤时的触感,难堪先一步抵达大脑皮层,耳廓应激泛起粉红。 没有第一次越界吻他时的从容不迫,闻珏轻皱眉,脸上明显带了愠怒,记忆中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宁嘉青——” 宁嘉青动作一顿,支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细细瞧着他的脸。 半晌,咧开唇角笑了。笑得像被冷落多年的孩子,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糖果,一手轻揉着闻珏发红的耳尖,宁嘉青尾音上挑,“你这幅样子,是不是只有我见过?” 乔戈里峰皑皑积雪终于融化,他也终于在这副十年如一日的完美面具下,如愿以偿地窥探到另一种模样。 生气的,羞愤的,恼怒的,尽管并不友善,但他爱看。 没等对方说话,宁嘉青再次俯身吻住闻珏的唇。 原来冰雪消融滴下的水珠是这样冷冽清甜,让他无视雪山的挣扎,忍不住一品再品,尝了又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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