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珏迈不过心里的坎,无法利用这些外来工人的不公与悲惨,作为与政府谈判的筹码。 而时至今日,选择权再次递到了宁嘉青的手上。 “闻珏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宁嘉青从后视镜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暹罗人,“面临选择时,‘舍’比‘取’更重要。这次我来边境的另一个目的,是寻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很遗憾,当年闻珏对于谈判选择了‘舍’。Son,我问你,你觉得我赢得这次谈判的概率有多少?” 沉默片刻,宋恩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说:“我能保护您安全的概率有多大,胜率就有多大。” 换而言之,百分之百。 宁嘉青笑了,“闻先生高风峻节,菩萨心肠。” 他转头看向宋恩,眼里的笑意很淡:“而我恰恰相反。寡廉鲜耻,不择手段,幸好不是什么好人。”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宋恩,“假如刚才我被黑人成功袭击,你是会先担心一百万泰铢的酬劳无法交付,还是不能完成对闻珏的承诺怕对方失望?” 宋恩抿了下唇,用沉默代替回答。 宁嘉青收回视线看向窗外,语气慵懒:“放心吧,长这么大连甜头都没尝到,我不会这么快让自己死的。” 眼前倏地闪过近在咫尺的脸,唇上温热的触觉似乎还存在。 宁嘉青想到了那个挣扎的吻,不禁喃喃自语:“倒也算尝到了一点。”
第22章 已读不回 十二月,长夏无冬的新加坡依旧炎热。 天气热抵不住政治热,上月底刚结束的大会依旧是各家媒体的焦点。 聚集在国会大厦门口的各路记者媒体,看到门口出来的人时立马蜂拥而上,围得水泄不通。 体制里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性大臣,比新总统更饱受关注。 宁甯一身白色西装,利落黑发,从容自若。面对上百个闪光灯眼睛不眨一下,游刃有余地回答媒体的问题。 作为政坛首秀,一般都会和官方媒体通好稿用做宣传。但也不乏民间媒体为博流量,问一些与私生活挂钩的刁钻问题。 几家臭名昭著的“牛皮癣”媒体,扛着长枪短炮挤到宁甯面前。 “您作为第一位女性大臣,竞选口号是为女性谋公平福利,请问是怎样看待您父亲出轨外遇并有私生子这一行为?” “大臣您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宁远集团的总经理,上周拿下克拉地峡通行代理权的新闻震惊业内,这对集团来说无异于是跨里程碑的概念,请问这其中有没有您的帮助呢?” “弟弟有望成为宁远集团新任董事,成为最大股份持有者,请问大臣您对此有所不满吗?” “……” 保镖将媒体人拦出一段距离,宁甯对这些问题置若罔闻,踩着台阶往下走。 “听说您毕业于斯坦福商学院,却因为是女性在家族集团没有分得任何经营权……出生于轻视女性的家庭,您提倡的改革口号真的有可信度吗——” 宁甯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提问这个问题的人。 见状,四面八方的摄像头纷纷对准她,企图捕捉到这位女性官员的不堪与恼怒。 而宁甯始终带着微笑,她对着镜头,面容漂亮而不失庄重威严:“我将会大力改变女性贫困现状,请各界拭目以待。” 斩钉截铁且不留余地的回答,实在不像官员推诿扯皮的普遍作风,以至于让在场的记者都愣了下。 宁甯没再回答任何问题,走到车旁时,自动门缓缓打开。 闻珏坐在后车座上,递给她一束花,“辛苦了。” 宁甯微笑着接过,弯腰坐进了车里。 霎时间一片惊呼,现场响起此起彼伏的“咔嚓”声。 平稳行驶的车内,宁甯冷着唇角,与方才莞尔而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睁眼时瞥到旁边座位上的花束,十余枝白与粉的百合花裹在棕色雪梨纸中。 “做戏而已,你准备的还挺充分。” “正好花开了,以前别墅邻居家教授给的种子。这是长出来的第一茬花,没想到能开得这么好。” 宁甯向来对他的无聊喜好不感兴趣,也不记得教授什么模样,她这次让司机载闻珏过来有两个目的。 一是大会后利用媒体力破离婚谣言以维持新任大臣形象,二是一同去订做月底出席宁远集团百周年庆的礼服和西装。 两周前,宁嘉青代表宁远集团拿到泰缅边境的海峡代理权,轰动一时,连续一周刊登各大媒体头版。 集团股票更是节节高升,宁江高兴得天天印堂比股票都红。为了赶热度给宝贝儿子庆功,提前了年会定好的庆典时间。就像那帮记者所说,宁嘉青新任集团董事已是必然。 后视镜里闻珏那张温和平静的脸,认识十余年,结婚八年。除了花草书本,可没见过他特别在意什么。 宁甯语气古怪,“你和我弟弟,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嗯?” 对于前夫的装傻充愣,她冷笑:“他这次能拿下代理权,别说你没帮忙。” 闻珏笑而不语。 量体型尺寸,选款式布料,加上闻珏身体不方便,一套流程下来天已经黑了。 许久不出门,回到家已经筋疲力尽。闻珏忍着困意,坚持把几盆结了花骨朵的蓝月季用枝条捆好。 正摆弄着,门铃响了几声。长期照顾他的护工老家有事请假了,这个点不应有人来。他放下手里的活去开门,果然见到陆炡,毫不犹豫地关门。 陆炡眼疾手快挡住门,挺拔的身躯顺着门缝挤进来,提了提手里的东西,“来给你做晚餐。” “我吃过了。” “那就做宵夜。” “……” 闻珏不再理他,转着轮椅回到阳台。 几次登门的陆炡也不讨人嫌,熟络地进到开放厨房,系好围裙处理带来的牛排,顺便煮上热红酒。 闻珏背对他继续捆着架子上的蓝月季,淡淡地说:“日理万机的检察长,闲得跑来给我做饭,你下属知道吗?” “护工这几天也不在,怕没人照顾你。”陆炡洗着新鲜的莴笋,将香菇划上十字,“你老婆现在可是红人,有空像我一样想着你,给你做饭吗?” “以前都是我做,她不用进厨房。” 突然增大的水流声,表示某人的不满。 捆完最后一盆花,兜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 闻珏摘下手套,翻开手机盖,看到是宋恩发来的短信。 说当地官员一一接见了宁嘉青,现在正在官员家里用餐,并且附了一张照片。 看起来不是很正式的露天水果宴,桌上的人神态都很放松。宁嘉青坐在长桌中间,听着对面的人讲话。 两个多月未见,宁嘉青虽不见黑,倒瘦削不少,看样子是没少辛苦。 宋恩刚放下手机,准备喝口啤酒,就听见坐在左边的宁嘉青问:“给谁发的照片?” 还没等他说话,对方说:“闻珏?” 不想承认也不行了,宋恩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正想解释些什么,见他继续和其他人聊天了,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关心。 宋恩松了口气,端起啤酒还没送到嘴边,宁嘉青问他:“回的什么?” 他愣了下,放下易拉罐,“没回。” 宁嘉青又转过头和官员闲聊,没再理他。 宋恩挠了挠头,刚端起酒,他又问:“还没回?” “……没。” 宁嘉青又回过头去了。 还没尝到酒味,再次听到他说:“这里信号不稳,你确定你发出去了?” 宋恩认命地放下啤酒,如实说:“已读不回。” “……” 话没说多久,桌上宁嘉青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着“闻珏”两个字。 宋恩认得这两个汉字,心想备注直呼大名,看来他们关系不合确实如闻先生所言。 铃声响了十多秒,宋恩出声提醒,“老板,是您的电话。” 宁嘉青淡淡地“嗯”了一声,却没有接的意思。 直到响铃最后一秒,他才按了接听键,“有什——” 话还未说完,听筒传来背景音:“黄油放在哪里?” 宁嘉青一怔,电话已经挂断,后槽牙不自觉咬紧。 刚才那个声音,分明是陆炡。 大概有事在忙,宁嘉青没能接电话。闻珏合上手机,去厨房给陆炡拿了黄油。 黄油融化在锅底,陆炡煎上醒好的肉,一瞬间奶香四溢。 “刚才给谁打电话呢,对方接都不接。” 闻珏没说,看向旁边炉子上煮着的红酒,问他:“这些柠檬都放进去?” 陆炡将他推出厨房,原话返还:“我在,你不用进厨房。” 说吃过晚餐是骗人的,闻珏这会缓过劲儿来觉出饿来了。加上陆炡从大学时期厨艺就好,现在更是有模有样。 他把盘子里的食物吃了个精光,只剩下装饰用的迷迭香。对此陆炡很满意,收拾了餐具去厨房洗。 弄好卫生,时间刚过九点,到客厅时闻珏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抽出闻珏手中的书放在茶几上,拿过一旁叠着的薄毯盖上。 大概刚才喝了红酒,闻珏颧骨处的皮肤是红的。微微启着唇,呼吸平稳。 陆炡眼神变得温柔,拇指指腹抚过他的眼尾。闻珏结婚后,他们几乎没了来往,自从他车祸出事后才慢慢有了联系,而现在似乎回到了他们在美国读书那些年。 身为闻家长子,周围人寄予厚望。闻珏即使头脑聪明,也比任何人都刻苦。他经常因查阅文献太晚趴睡在桌上,那时陆炡也像现在无数次替他盖上毛毯。 在美国那些年,陆炡见过他所有的样子,不管好的坏的,每一面都令自己着迷。 可说来也怪,闻珏能轻而易举看透一个人,却唯独对他的心意视而不见。 但陆炡不在乎,过去的终将过去,人死不能复生,而他一直在。 他眼神深了些,摘下眼镜。左膝盖跪在沙发边上,一手撑着扶手俯下身。还没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便被一手按住了胸口。 闻珏刚睡醒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语气有些无奈:“怎么你们都……” 陆炡眯起狭长的眼睛,“我们?” “没什么。”他坐起身,伸手捏着鼻根,“你该回去了。” “把话说清楚,除了我谁还对你这么做过?” 话音刚落,桌上的翻盖手机震动起来。狭小的外显屏上,显示着“嘉青”两个字。 陆炡看了眼闻珏,径自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低声说:“他睡了。” 没等对方说话,便挂了电话,顺便关机扔在桌上。 他单手戴上眼镜,盯着闻珏:“别告诉我是小舅子觊觎自己姐夫,你不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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