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熟悉以后,他对韦京年的身世背景略知一二。 外公是华侨,最早一批到暹罗的商人,韦京年的名字也是他起的。中年时生意赔本,家道中落,急病死于阁楼内。母亲从小生活优渥,受不了巨大的生活落差,流连于芭提雅和曼谷的街头做起“临时妻子”。 韦京年是在早市街头出生的,母亲难产,生父未详,只知道是位德国的客人。再到后来他是如何来到新加坡读书,就不得而知了。 十年过去,手段阴狠的私生子已成为上位者。受人欺负的“走狗”,黑白两道通吃,也没人再敢喊出这个外号。 政府新规,禁止海边篝火。一群年轻学生模样的人,对着电子像素也玩得尽兴。手牵着手围着音响转圈,海风将欢声笑语送过来。 远处的热闹,反衬得他们有些寂寥。 “嘉青。” “嗯。” “这次远行,不管能不能找到答案,都要回来。”韦京年看向他,声音轻了些,“再见面时,我不希望和那次一样是在医院。” 海风吹得宁嘉青微微眯起眼,吸完最后一口烟,碾在台子上。烟火黯然间,他说:“好。” 月底宁嘉青交接完手头的工作,没告诉任何人航班时间,坐上了飞往中南半岛的飞机。 转机,坐船,频繁地换交通工具,路程耗时两天一夜才到达泰缅交界处。 托韦京年的关系,联系到当地一位官员,来协助宁嘉青交接事情。为了确保安全,为他配备了一名保镖。 这位官员的官职不算小,在警署也有势力。之所以能有今天的位子,少不了韦京年的帮忙。据宁嘉青所知,曾经他倒卖的那批玉石,一半油水都让他捞了去。 晚餐过后,司机送宁嘉青到住处,是边境地区安全系数最高的酒店。 他也见到了接下来这段时间要跟着他的保镖,中文译名宋恩,泰国本地人,三十六岁。 特种兵出身,担任过泰国国王的近身护卫,退伍后进入安保公司,从事保镖雇佣以及特殊训练营教官。 宋恩身高两米,体型高大,如黑豹健硕。穿一件黑色二道背心,古铜色的皮肤布满疤痕。 不仅性格沉默寡言,连宁嘉青递过去的烟也不抽,只让他早点休息,自己则在房间外的板床上坐得笔直。 长途跋涉的劳累,宁嘉青躺在暄软的床上,很快来了睡意。 才感觉睡了十分钟,便被敲门声叫醒,门外传来宋恩沉闷的嗓音:“老板,该起来了。” 宁嘉青睁眼,窗外已经大亮,闷湿的潮气从窗缝一股股涌来。 今日行程简单,不需见人,只到港口探探情况。所以不用专门配备司机,由宋恩开车。 越野车是辆军用吉普,也是韦京年托关系搞到的。在这资源稀少的高压地区,能弄到这辆车可见他本事真不一般。 宁嘉青穿了身卡其色套装,黑色长筒马靴,脸上戴副墨镜,揣个冒着热气的热狗坐上了副驾驶。 宋恩从兜里掏出一瓶防晒霜和青草药膏递给他。 宁嘉青睃了一眼,没接。 “老板,这里气候湿热,太阳毒辣,蚊子和外面可不是一个物种,本地人都受不了,还是做好防范。” 宁嘉青把墨镜别在胸前,伸手接过,“你中文不错。” 越野车启动,宋恩便目视前方,边转动方向盘边说:“有个朋友是京城人,早些年教过我中文。” 车子驶上公路,两边雨林茂盛,时不时刮过车顶。 宁嘉青把热狗掰开一半,递给宋恩。 他从后视镜瞥了眼,没转头:“谢谢老板,您吃,我不吃早饭。” “不饿?” “饥饿能保持清醒,注意力高度集中。” 宁嘉青扯了下唇角,“这么紧张干什么?” 宋恩一板一眼道:“很快您就知道了。”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抵达港口。 和传统海港不同,这里明明平坦宽阔,可谓天然良港。但货船极少,集装箱的数量比不上胡志明港的十分之一。官员腐败,高税,垄断,歧视等等各方面的原因导致如今的局面。 宁嘉青来之前已做好工作,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亲自到了这里,又是另一番心境。总算理解当年闻珏着手那么久,最后却无奈放弃以失败告终。 一番考察,不知不觉已过了下午。热得喘气都困难,宋恩带着宁嘉青到港口边上的餐馆用餐。 这里食物匮乏,主食只有炒河粉,饮品棕榈果拌糖水。餐馆里没什么人,几分钟便上了餐。 面对盘子里的一坨“烂糊”,宁嘉青瞬间没了胃口,只喝了半杯冰水。 而宋恩倒是胃口好,几口没了半盘。吃着吃着,他头也不抬地说:“老板,这家餐厅往右一百米有一个饮料摊位。您假装到那里买咖啡,五分钟后我会开车过去。” 他夹了口香肠填进嘴里,表情若无其事:“从一个小时前,我们就被盯上了,对面大概有三个人。” 【作者有话说】 出现的一切背景情节都是作者虚构的另外求个海星宝宝们(づ ̄3 ̄)づ╭~
第17章 92号照片 黑色吉普越野车穿梭在雨林中,轮胎碾过湿润的泥土激起坑里的雨水,一只准备进餐的雨林蝎不幸被轧的肢体分离。 被晃得浮起一层泡沫的泰式咖啡,宁嘉青插了根吸管,尝试性地喝了一口,皱眉随手放在一旁。 芭蕉叶扫过挡风玻璃,留下黏腻的痕迹,很快又被雨刷器抹去。 和宋恩判断一致,尾随他们的有三个人。距离从港口出来已过去半个小时,后头早就没了身影。 特种兵特有的高度警觉,以至于宋恩开车时脊背挺得笔直,视线一直在两面后视镜来回穿梭。 宁嘉青看着前方后退的树木,问:“那几个人是什么身份?” “一般流氓,应该只是想抢劫勒索。” 宋恩两手转动方向盘,右拐驶入狭窄的乡间公路,“老板这里鱼龙混杂,治安有限,最好是把贵重物品收起来。” 宁嘉青轻“啧”一声,摘下腕间的劳力士“哐当”一声扔在车前。 他视线扫过宋恩胳膊上的疤痕,“听说你以前当过国王的护卫,怎么会选择进安保公司?” “留在部队受限制,耽误找人。” “找谁?” 安静少时,他说:“我弟弟。” 宁嘉青没再多问。 路两边渐渐出现居民建筑,两边立的泰文牌子他看不懂,问宋恩这是要去哪里。 宋恩道:“安全起见,今晚不回酒店,去我家暂住一晚。” 二十分钟后,到达村庄,翻译中文为莱泰村。 宋恩在村子里人缘很好,一进村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问宁嘉青是谁。 他用泰语介绍,说是朋友。他们就用中文对宁嘉青说,“你好。” 宁嘉青双手合十,举到额头以示礼貌。 宋恩的住所是传统泰式吊脚楼,一楼作通风排水处理,二楼居住。 本以为无人居住,房间会很脏,却干净得一尘不染,桌子上花瓶里的鸡蛋花新鲜得挂着水珠。 宋恩说他不锁门,不回家时隔壁奶奶会帮他清洁。村子里住户不多,淳朴和睦,没有鸡鸣狗盗之事。 一晃到了傍晚,远处天边燃起玫瑰色晚霞。 宋恩从夜市买回咖喱饭和一整条炸鱼,装好盘配上紫苏叶和酱料摆在木桌上。 “老板,凑活吃点东西。” 宁嘉青应声,手机恰好响起。 是池州发来的消息:宁哥,今晚宁甯姐可真漂亮! 还附了一张照片,是宁甯穿着白色晚礼服笑着对人敬酒的照片。大概是为了凸显低调,素得一件首饰都没带。 今晚是蓝丝带慈善协会的晚宴,作为年度最大的慈善晚会,达官显贵基本都有出席。 宁甯从两个月前就忙活此事,如愿以偿地让闻珏担任了副会长,“夫妻俩”一同出席打破了她抛弃残疾丈夫的负面传闻,维持住了在外的完美形象。 池州还特别贴心的把她身旁的人打上了马赛克,不用猜也知道是闻珏。 几乎是前后脚,韦京年的消息框跳出来。什么都没说,只发了一张照片。 宁嘉青不动声色,将照片放大,再放大。是闻珏。 闻珏坐着轮椅在台中央,同样身着白色西装礼服,香槟色绸缎领结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腿上盖着绣着卡通画的毛毯,他俯身,接受面前儿童给他戴上花环,笑得眼尾弯弯。 笑得连背后的灯光都变得温柔。 宋恩扫了一眼宁嘉青的手机屏幕,沉默着没说话,用剪刀把炸鱼剪成小块。鱼头和鱼尾放进自己的餐盘里,留下最肥嫩的部位。 宁嘉青看了有一会手机才收起来,正拿起叉子吃饭,听见宋恩说:“朋友?” “嗯。” 宋恩没再问了,把餐盘往他那边推了推,“这鱼没有刺,可以直接吃。” 配的酸辣椒莫名合胃口,炸鱼酥脆。宁嘉青觉出饿了,吃了半盘,咖喱饭也所剩无几。 吃完晚餐,宋恩收拾了餐盘,说去帮邻居捆芭蕉叶,晚些回来。告诉他累了睡主卧就行,床单是新洗的。 房子没有淋浴设施,只有房顶晒热的水桶。 宁嘉青简单冲了个澡,换上宋恩准备的干净衣服上楼。二楼有两件卧室,一大一小,一样的简陋。 想了想,他进了次卧。 毕竟第一次到别人家,宣扬阶级主义可不是什么好作风。 次卧的床是单人床,也干净整洁。靠着窗户,没有一点风。宁嘉青坐在床边,打开了铁叶锈蚀的台扇。 “嘎哒嘎哒”几声响,扇叶渐渐快起来,吹出闷热潮湿的风,吹得插在老式化妆镜边缝的纸风车沙沙作响。 顺着看过去,桌前摆了两个相框。 一张是黑白照,照片中两个孩子,大男孩皱着眉揽着另一个小几岁的男孩的肩膀。小男孩留着柔顺的头发,眼睛很大,肩膀很窄。 宁嘉青想起白天宋恩提过的“找他弟弟”,这是他弟弟吗?他不确定,这个小男孩明显看起来有混血血统。 另一张照片是彩照,宋恩的单人照。 他穿着训练用的迷彩服,脸上抹着泥痕,眉眼周正,扛枪站得笔直。 看左上角照片时间,拍摄于十多年前。大概胶卷质量上乘,照片没有丝毫褪色迹象。 宁嘉青放回照片,拇指移开看到刚被挡住的一角时,动作蓦地一怔,随即微微眯起眼。 照片右下角,标有阿拉伯数字:92。 似曾相识的拍摄手法,同型号的照相机,以及照片的编号。 那年闻珏放在院子里晾晒,被他翻开的那本相册,唯一缺少的一张照片,编号也是92。 此时门被推开,传来宋恩的声音:“老板,今晚我睡这间,您睡隔壁。”
73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