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宁甯觉得好看,非要栽到家里。但这花喜凉耐寒,遭不住新加坡的潮湿炎热,两天就死了个精光。 后来她的丈夫,为了讨好妻子,专门挑了改良过的种子,一点一点栽起。 铃兰花竟奇迹般地活了,而宁甯没再看一眼。 花架最上层空着,底下摆着三两盆花,深绿的长叶垂到地上。 宁嘉青想起白天看的阳台监控,某个瘫痪在轮椅上的男人正费力地将这几盆花放到花架上。 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能作罢。那样子,实在可怜。 他低头盯着那几盆花,轻轻“啧”了一声。走过去,单手拿起一盆摆了上去。 都放完,宁嘉青准备要走。脚不小心绊在日照灯的电线上,“哗啦”一声,整个花架被线牵扯得倾倒而下。 短短几秒,整齐的花架变成碎瓷、泥土,混着稀烂的铃兰花。 “咔哒”轻微一响,灯亮了。 宁嘉青在一片“废墟”中回头,与门口坐在轮椅上的表情有些错愕的男人对视。闻珏。 二玉相合为一珏的珏。 他继姐口中的那个被抛弃的残废。 【作者有话说】 本文架空,出现真实地名只作背景。 因后来敏感题材限制和伦理关系问题,不能按照在作栏另一本书作为配角的设定和故事线去写,所以是平行世界的故事。
第2章 楔形木片 闻珏三十六岁,比宁嘉青大了整整七岁。 年龄摆在这里,加上身体残疾,机能下降,难免会加快衰老速度。 可坐了几年轮椅的闻珏,并无太大变化。 只是肌肉变薄,身型消瘦了些。使得骨相愈发立体,眼窝陷下去的阴影,衬得那双瑞凤眼更加深邃。 头发不再用发胶固定,长年松散随意,反而显得小了几岁。 也许只有掀起宽松的裤管,看到那萎缩变形的双腿,才能切实感受到灾祸辗过这具身体的痕迹。 短暂的沉默没有换来解释,闻珏转动轮椅往前走了半米,先开口说话:“先不用管了,等明天麻烦阿姨收拾吧。” 宁嘉青本来也没想管,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单手插兜离开。 经过闻珏时,手臂被他攥住。 闻珏将他的手从兜里拿出,手背上的伤痕鲜红得有些狰狞,“伤到手了?已经渗脓了,得赶紧消毒。” 宁嘉青垂眼,看到闻珏眉间的皱痕。 咬肌不自觉绷紧,他收回手,留下一句“不用”离开了阳台。 其实伤口早没了痛觉,只是样子有些矫情。 宁嘉青背靠在床上,盯着这伤,又想到刚才闻珏脸上的表情。 精心培育用来讨好宁甯的花,被他弄得稀巴烂,不但不责怪,还摆出一副关心他的样子,真是虚伪。 就像那时母亲因病逝世,葬礼上来的寥寥几个宁家人,表情冷漠嘲讽地看着跪在地上哭得脊背颤抖的自己。 只有闻珏过来,不在意潮湿的泥土。单膝跪地抱住他,安抚似地轻拍着他的背。 同那时候的拥抱一样虚伪。 敲门声拉回思绪,宁嘉青犹豫片刻,还是下床开了门,果然看到闻珏。 他手里拿着白色药箱,“伤口还是要及时处理,拖着发炎就麻烦了。” 安静两秒,宁嘉青侧身,表示让他进来。 深红色的碘伏液浸透伤口,闻珏轻声说:“可能会有点疼。” 随后用小号的不锈钢镊,夹出嵌在肉里的细碎异物,又重新消了一遍毒。 紧接着用透气纱布缠绕了三四圈,搭了一个结。 “好了。” 闻珏将医药箱收好,“我把药箱留在这里,记得每天消一次毒,这几天尽量不要碰水。 ” “伤不是刚才弄的,你应该看得出来。上午在韦京年的船上,我和一个白人打了一架。” 他盯着闻珏,“他和我姐一起来的。” “是吗?”闻珏把箱子放在桌上,微笑着说:“宁甯工作忙起来连身体都不顾,和朋友出去放松一下也好。” 是真的没多想,还是故意装傻,宁嘉青偏向于后者。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说:“我要休息了。” 闻珏又嘱咐了一遍记得消毒,转过轮椅走到门口时,被宁嘉青的一声“姐夫”叫住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而闻珏什么都没说,背对着他轻笑两声,尔后离开了房间。 在这淡得并无太多意思的笑声中,宁嘉青一夜难眠,恍惚间做了许多梦。 梦到高中时,他手工制作的航天模型得了优奖,进家门前把荣誉证书塞到书包夹层的口袋,以防被人发现。 这天家里似乎很忙,没人有时间理他。 宁嘉青打开屋门,皱起眉,“请问你是?” 长书桌前站了一个男人,个子很高,比自己要高上半个头。薄衬衫衬得肩膀很宽,和宁嘉青这种带着点学生气的青少年截然不同。 这大概就是男人与男生的区别。 他手里拿着一片积木,正要往最底部插。听到声音,回过头。 看清男人的脸时,宁嘉青微微走神。 向后梳得整齐的三七分短发,立体五官一览无余。尤其是那双标致的瑞凤眼,眼尾优雅地微微上挑,似乎天生饱含笑意。 同为男性,宁嘉青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相貌上乘。 仅被这张脸吸引半秒钟,便因擅自动自己的东西恼了火。 他上前夺过积木,想放回原处,看到桌上的模型时一愣。 这套NASA出的限量版仿真阿波罗11号模型,是他用存了一年的零花钱买回来的。 但拼装难度非常高,且没有提示图纸,只能不断摸索和尝试。 他拼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的实在没有思路,已经放了两个月。 现在却被拆了大半,又或者说为了换掉指挥舱的一片积木,不得不拆掉。 男人在他身旁,微笑着说:“有时候不要执着眼前现有的成绩,取舍之间选择‘舍’,会比一味的‘取’更重要。” 宁嘉青攥紧楔形木片,又问了一遍他是谁。 还没回答,门口传来家政阿姨的声音:“闻先生,你怎么在这里呀?” 她走过来,“宁小姐正在楼下找你呢。” “这就下去。”他走之前拍了下宁嘉青的肩膀,轻声说:“再试试,看能不能拼好。” 阔落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宁嘉青回头,问阿姨这是谁。 “他呀,是宁小姐的未婚夫,今天带着礼儿上门,算是正式见面了。”家政阿姨笑得脸很圆,“一会记得叫哥哥,过不了多久,就得改口叫姐夫啦……” 宁嘉青醒了,床头桌上的手机响个不停。 天已经大亮,阳光刺得他半睁着眼,缠着纱布的手捞过手机。 看见来电显示时,瞬间清醒过来。是他的父亲。 宁嘉青在游轮上打了人的事,终究还是传到了父亲宁江的耳朵里。 宁家最忌讳“兄弟阋墙”的丑事,他们姐弟也不例外。 这次冲动代价是他失去了手上的重要项目,现在由宁江新聘的经理团队全权负责。另外让他“休假”,什么时候回来上班等通知。 既然是假期,哪有不休的道理。 隔天宁嘉青便乘着韦京年的私人飞机,飞了四小时到达马累。 韦京年去马尔代夫是有生意要谈,而他和池州纯属去跟着玩的。 池州执着于各种趴,宁嘉青毫无兴趣。一下飞机便住进度假村酒店,直到隔天上午韦京年谈完生意,叫他去海边玩。 阳光沙滩,碧水蓝天。男男女女穿着泳衣,冲浪排球,享受着日光浴。 一眼望去,只有宁嘉青一人穿着白色T恤,外面套一件花衬衫,颈间一截银色的项链,亚麻色的薄长裤垂到脚踝。他戴着墨镜在伞下的长椅上睡觉,露在外面的皮肤比沙子还白,似乎永远晒不黑。 刚打完两局沙排的池州跑过来,看看闭眼休息的宁嘉青,又看看一旁因工作不停接电话的韦京年。 扬起排球朝韦京年砸了过去,对方一歪头躲了过去。 “什么人啊,叫人出来玩,自己对着破手机讲个没完,暴发户你扫不扫兴?” 韦京年也不生气,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到小桌上,“好,不打了。” 弯腰单手捡起排球,拍拍上面的沙子,“陪我玩一局?” “看不见我浑身都湿透了,歇歇。” 池州往旁边椅子上一坐,接过韦京年递过来的椰青,猛嘬了两口。 他看着半米外的宁嘉青,叹了口气,小声说:“宁哥也真够倒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公司……这都赖你。” 韦京年也不反驳,“嗯,都怪我。” “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过也不能都赖你,还得赖他那个半身不遂的姐夫。” “为什么?” 池州说得一本正经,“谁让他当初和宁甯姐结婚的,弄得宁哥这些年就没开心过。” 这话让韦京年饶有兴趣,“我想请问个问题,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们认为宁哥喜欢他姐的?” 池州摆出一副“地球人都知道而你不知道”的表情,惊讶道:“这还用说,你有眼睛看不出来吗?”他摇头。 池州瞄了眼宁嘉青,小声说:“在那家伙出现之前,你见宁哥哪回回去参加家庭聚会。甚至婚后和他姐姐住一起去了,他那么怕被人打扰的性格,一住就是八年啊,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八年?” “……还有呢?” 池州又瞄了眼宁嘉青,小小声说:“住在一起也就算了,宁哥还整天翻家里的监控,不就是想看看他那忙得一年见不到人的姐姐有没有回来……宁哥连恋爱都没谈过,世界里就她姐一个女人了!” “……”韦京年拍了拍池州的肩膀,“确实,都怪他姐夫。” “你也这么认为吧。”提到闻珏,池州心里的火噌噌的,一时没忍住,出声骂道:“长得人模狗样的,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飞来半个柠檬砸在池州的头上,宁嘉青皱起眉,“吵死了,闭嘴。” 韦京年笑得不行,拽起满脸柠檬汁的池州,“少说两句吧,走,去打球。” 晚上吃过海鲜烧烤宴后,几个人在度假村的私人露天泳池游泳。 天气湿热,出了一身黏腻的汗。宁嘉青也打算下去游两圈,手扶着泳梯,看到缠绕的纱布,停顿两秒,没下水。 韦京年从水里出来,湿透的黑发往后一捋,手臂撑着泳池边,“不下来吗?” 宁嘉青举起手,示意他伤还没好,“不能沾水。” 看着那洁白的纱布两秒,韦京年勾起唇角,又潜回水中。 宁嘉青坐回椅子上,拿过桌上的手机习惯性地点开监控。 别墅的监控覆盖范围,只有公共领域,且家庭用户都可以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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