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深色瞳仁中切实的怀疑让黄庭心头一刺,他蜷起手指,声音带上了嘶哑,“小鸳,我不会伤害你。” 白洛鸳心里倒并不是真觉得此事和黄庭有关,但他就想看黄庭不舒服的模样,才这样故意刺激他。见到他那和十几年前如出一辙的英俊眉目间流露出的痛色,他会感到快意。 但是,看多了,又觉得厌倦。 * 黄庭失魂落魄地站在医院楼道尽头的吸烟区,倚靠着窗台,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已经燃到有些烫手,黄庭却无知无觉,望着窗外,神色有些复杂难辨。 俞声从远处走过来,他不着痕迹地扫过黄庭手指间的那根香烟,印象中,黄庭并不怎么碰烟酒。 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是白洛鸳魅力太大,还是他太会折磨人,平时公司里一堆年轻的男男女女为他疯狂也就罢了,没想到如今,连已经过了知命之年,一向温文尔雅的黄庭也因他伤怀。 但心里,又不觉得同情。 俞声收敛了表情,走近,“黄总。” 黄庭眼睛微动,察觉到他的靠近,淡定地碾灭了烟,他也敛去了那半晌的失神,温声回应:“小俞。” “黄总今天,是为何而来?” 黄庭笑了笑,脸上带着一抹无奈,“难道,还不明显吗?” “黄总,我们董事长的性格,想必不用多说,你我也都清楚。况且,他是祈锦的一把手,多疑一点,也不为过。” “我理解,所以,请你放心,我对小鸳没有任何意见。” 俞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黄庭,“实际上,我也很好奇……毕竟,黄总以前对我们董事长,并没有殷切到现在这个地步,不是吗?” 黄庭立于窗边,半身笼在阴影中,半身浴在清晨的阳光中,长身玉立、姿态端庄,与在白洛鸳面前的模样不大相同。 他清俊儒雅的脸上透出一股近似于追忆的神色,语气却没有大的起伏,“我只是,对于过去,有些后悔罢了。” 听到黄庭主动提起过去,俞声脸上划过一丝惊讶,而后沉下了脸色,“既然黄总还记得,那你更应当清楚,今天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黄总自作自受。” 俞声犀利的言辞却没有激起黄庭太多的反应,他只是沉默了许久,而后重复着他的话:“的确,是我自作自受。” 黄庭这么说,俞声心里却有些犯嘀咕,到了现在,他倒真有些看不懂这个老狐狸了。 “那么,黄总打算……赎罪吗?” * 白洛鸳几人在深市休养了几天,便返回了帝都。 林景遇伤口恢复得不错,但这段时间还是不能大幅伸展手臂,所以,在和舍友的毕业聚会上,他有很多活动都没有参加。 白洛鸳空出了一天,一方面因为想陪着林景遇,一方面是考虑到周兴贤的请求,于是,他也出现在了聚会上。 这天全程的活动都是黄今阜安排的,听闻还有三个人要加入,黄今阜利落地更改了活动安排,尽管时间紧张,内容却不仓促。 白天他们在帝都规模最大的主题乐园里玩了一天,顾忌到林景遇的伤口,他们五个人分了两拨,江别、赵安基本上把那些惊险刺激的玩了一遍,而周兴贤则单纯因为胆小,跟着林景遇和白洛鸳玩了一些普通的。 尽管白洛鸳还记得,林景遇说过要陪他玩一些过山车、滑雪、蹦极之类的幼稚运动来释放压力,但因为最近白洛鸳的情绪都还不错,也没有什么急需发泄的,所以,他对主题乐园里的这些运动,并没有特别多的兴趣。 倒是几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当真是青春激情无处释放,玩得格外尽兴疯狂。 周兴贤捧着三杯奶茶来到室外餐厅,远远看去,在喷泉水池旁的一把巨大遮阳伞下,白洛鸳正在那里懒散地坐着。 他今天穿得格外应景,一套花色十分鲜艳浓郁的短袖短裤套在身上,衬得他露在外面的肌肤越发白嫩,那本就令人惊艳的面容也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因为姿态懒散,脸上还盈着些浅淡的笑意,那份上位者的气质也隐去了不少,看着和他们这些学生没什么差别。 只有白洛鸳一个人。 周兴贤的心跳顿时加快了几分,他走过去,坐到白洛鸳对面的白色椅子上,将手里刚刚买的饮料放到玻璃厅桌上,拿出其中一份推到了白洛鸳面前。 白洛鸳挑挑眉,没说什么。 周兴贤坐在椅子上纠结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从口袋中拿出准备好的东西,用双手谨慎地捏着,递到白洛鸳面前。 一张银行卡。 白洛鸳回想了一下,他都不记得,有别人给他递银行卡的时候。毕竟,在这方面,他一直扮演的是对外散财的那一方。这种新奇的体验让白洛鸳起了几分兴味,主动开口,“这是什么?” 周兴贤依旧有些局促,圆润的脸蛋上布满不知是羞耻还是紧张的红晕,他低着头,小声说:“白先生,我……我奶奶手术很成功。” “这是我把您那块玉扣变卖后拿到的钱,奶奶动手术只用了三百万,还剩了四百万。都在这里了,我先还您这些,剩下的,我会按跟您约定的时间还清的。” 他大抵很少这样大段说话,说到后面时,气息越发不稳,声音也相当紧。看着,倒像是如临大敌的面试者。 竟然卖了七百万……虽然翡翠的价值的确波动很厉害,他那块摔碎的玉扣,大抵也能卖出这个价钱,但是,毕竟碎了,七百万,估计就是那块碎玉的上限了。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才十几岁还没进社会的小孩子,能把那块碎玉卖出这个价格。 挺有意思的。 白洛鸳放下翘起的腿,将一只胳膊撑在玻璃桌上,他托着腮,伸手用中指按住那张银行卡,推回周兴贤面前,“拿回去吧。” “等到了约定期限,再一并还我。” 他勾出一抹笑:“这期间,你可以随意使用这笔资金。” 周兴贤愣生生地看着他,他那含笑的眸子沁在无边光芒中,风情太盛,让他一时忘了言语。 也差点,忘了呼吸。 此刻,借故离开的林景遇已经走到主题乐园的边缘,来到了约定好的目的地。 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气势比平日更显冷冽,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日头正盛,周围没有一丝可以遮蔽的地方,照得人晃眼难耐,林景遇却无知无觉,等待着他要见的那人赴约。 不知过了多久,一抹高挑绰约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之内,那人穿着性感的鱼尾裙,上半身是紧身V领短袖,踩着将近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只是脖颈以上却裹得十分严实,带着一副大墨镜和口罩,头顶遮阳帽,几乎整张脸都被遮住了,像是怕被人看见一般,急匆匆走到林景遇面前。 见了林景遇,她开口第一声不是问候,而是训斥,“我说过多少遍了,没事不要联系我。” “你知道见这一面要冒多大风险吗?!” ----
第50章 见面 她一身衣着都是有名的奢侈品牌,裸露在外的皮肤经过精致的保养,如少女般紧致嫩滑,头发是长波浪卷,耳垂坠着两个大耳环,打扮时尚潮流,又因为脸整张都被遮住,仅从身形上看,全然分辨不出她的年龄来。 只是一开口,那颇为雍容成熟的嗓音便透露出来,站在林景遇面前的这位女性应该已经有些年纪,至少在四十岁以上。 对于面前这位妇人劈头盖脸的指责,林景遇并没有反驳,但是面容冷沉,他盯着妇人,神色复杂难辨,似乎蕴着无数难以言表的情绪。 他冷声道:“母亲。” 听到他这个称呼,妇人立刻惊慌地往周围看去,在确定没有任何可疑的目光后,她才转过头来,似乎难掩厌烦,“我说过在外面不要这样叫我吧!” “林景遇,要是因为你的原因,坏了他们的计划,让我回不了林家,我就、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林景遇神色一暗,他注视着眼前的妇人,林玥,他真正的母亲,声音平静地仿佛一滩死水。 “所以,我和他在深市受到那群人的袭击,是母亲派人做的吗?” 听到他直白的询问,林玥表情顿时一僵,面上露出一抹心虚,但很快,她便微微挺胸,理直气壮地说:“是又怎样?” 林景遇表情没有发生丝毫变化,可斜在身侧的手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握了起来,这几日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此刻,他竟不知自己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林玥见林景遇沉默不语,突然冷哼了一声,额头皱起来,不掩失望地说:“这都快一年了,你都做成了什么?我哥要的东西?还是张立秦他们要的东西?你一样都没拿到!” “张立秦跟我说,白洛鸳连公司都没让你进过,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能回林家?” “林景遇,你不是一向很有本事吗?这次,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所以我才出手,为的就是推你一把。” “你看,效果不是很鲜明吗?白洛鸳最近不是对你上心了很多?”林玥眼中露出一抹阴狠,“如果你再像以前一样毫无进展,我不介意接着插手。” 阳光正盛,却似乎没有照亮林景遇的面颊。他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已经逐渐愈合的肩膀似乎再次疼痛起来。 “母亲,我差点死掉。” 林玥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愣了一秒,眯眼瞧了瞧林景遇的肩膀。看得出来,他的肩膀尚未恢复好,活动还不是很自如。 白洛鸳和他一起在深市被袭击的事闹得很大,林玥自然也听说了林景遇在此次“意外”中受伤的事实。 林玥张了张唇,那正欲开口的关心却在下一秒涌上来的焦虑和急躁中咽了回去,再张口,已经是冷漠的质问:“林景遇,我劝你别对白洛鸳太认真。演戏演了一年,不会也把自己骗过去了吧?” “我找那些人来,也不是冲着打死你们去的。如果不是你疯狂反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你也不至于受这个伤。” “林景遇,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上白洛鸳了。” 林景遇紧抿着唇角,他的脊背绷直,浑身的肌肉都在轻微的颤抖,脸上有一瞬露出了近似狰狞的表情,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良久,他回视林玥,平静地说:“没有。” 林玥问出这番话时,一直用审视的目光悄悄打量着林景遇,不知道是太久没见面,还是她一直没有认真了解过自己这个儿子,她竟无法从他的神态上读出什么。 最后听到这个回答,林玥才终于松了口气。 “没有最好。”她又哼了一声,眼中掠过一丝嘲讽,“张立秦跟我透露,几年前,白洛鸳的父母死亡,和祈锦集团大权旁落,白氏衰败……这一桩桩一件件,起因都是白氏那对夫妇和他们的儿子轻信旁人,最后遭到了至亲和好友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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