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等红绿灯的时候从小抽屉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他:“我们今天去无人区搜了一遍,又多出来几个偷猎挖的陷阱坑,但奇怪的是,无人机并没有拍到里面有人类活动的踪迹。” 俞景接过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大坑,坑四周的泥土很新,里面的动物尸体也不像死了很久的样子。 他细细思索一番:“会不会他们也有高科技?” 陈淮看了他一眼:“不会,况且再高科技也需要人去安装使用。” 俞景不懂这些,也不再多问。 于石头原名于远,从小就跟着长辈们学了一门识玉技术,在镇上开了家老店,无论生意好坏,但知道他的人,都不会亏本而归。 这个人不仅识玉技术好,做饭技术更是一流。 托陈淮的福,已经很久不做饭的老人今天做了一大桌子菜,用沈嘉的话来说,老远能把人香一跟头。 于远今天高兴,开了两瓶酒,因为人多,一个人也就倒了半杯。 是自己酿的果酒。 于远酒量浅,此刻喝的醉醺醺的,说话都有些大舌头:“小陈什么时候回北京?” 陈淮抿了一口酒:“还不确定,我想多留,但那边不放人。 ” 沈嘉于是跟着嗤笑一声:“这么优秀的人才,这些年又干出了不少事儿,那边肯定舍不得放手。” 他有些落寞,但又不想被人察觉,于是装作过了头,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半眯着眼睛:“淮哥来那天我就知道,这人呆不长久。” 于远调侃他:“小兔崽子,你就打算在边防站干一辈子?当心婆娘都找不着。” 大家都笑起来,只有沈嘉一脸不爽:“谁说我找不着,来我们家说媒的门槛都要踩破了。” 许安安不屑:“你就吹吧。” 沈嘉喃喃:“谁跟你俩吹……” 于远叹口气:“都是些小年轻。” 陈淮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俞景碗里:“老于最拿手的,尝尝。” 鱼是河里捞的,调料也是地里刚摘上来的,配上老于的技术,鲜美。 于远看着俞景笑:“我跟这后生有缘,上次那瓶酱吃完了吗?吃完了走的时候再拿两瓶。 ” 陈淮瞥眼过去:“你这就偏心了啊,我跟你认识几年你都没给我拿过。” 于远得意洋洋:“缘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时间长短可不起作用。” 正热闹间,陈淮包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他离了桌接电话,半分钟后回来捞起外套就往外走:“沈嘉,老刘出事儿了,走!” 沈嘉顾不上嘴里那一口烫,放下碗筷就跟着走,还不忘叮嘱:“你们慢吃。” 老于倒是习以为常,他给俞景和许安安一人夹了一快腊肉:“没事,干这行就是这样,也不是一两次了。” 许安安嘴里叼着筷子问:“会有危险吗?” 老于伸手轻拍她:“咬着筷子像什么话!”又看向门口两人走远的背影:“怎么不危险,还是那句话,干这行的没办法 。” 俞景又吃了一口鱼。 莫名觉得这鱼没有刚刚好吃了。 他也差不多吃饱了,于是放下筷子:“于爷爷,那天丢的那张照片您找到了吗?” 于远脸色有些红,是喝酒上头的缘故,他像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照片……找着了。在我床底下翻到的……不知道咋掉下去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话落他站起身,往里屋走的时候还有点踉跄。 出来时把照片放到桌子上,语气里带着得意:“我说看不走眼,你看,跟你脖子上的一模一样。”他一屁股坐下:“那天你说你叔叔送的,那这人该是他了。” 俞景拿起照片。 应该是老于经常擦拭的缘故,照片很干净。照片里面的摆设和现在也没什么大的差别,的确一眼能看出来是老于这家店。 照片里的人戴着口罩和帽子,站在柜台边上,目光凝视着柜台上的这枚玉佩,因为是不小心入了镜,也因此有些不好辨认。 俞景眯了眯眼睛,仔细看了眼他的眉眼。 俞哲的眉眼和他的弟弟俞志很像,但俞景看了半响,总觉得照片上的不像是他的叔叔俞志,倒更像是他的父亲俞哲。 可俞哲当时,应该早就殉职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俞景收回目光:“于爷爷,您还记不记得照片上的人长什么样?” 于远想了想,摇头:“我现在记性差,那么远的事儿,早想不起来。况且这人一共就来了两次,第一次把原石给我让我磨个样式,第二次就是交货,我只记得这照片上的人每次来,都包裹的挺严实。具体长什么样我还真不记得。” 于远说着想起什么,提醒:“你看看背面,我记得背面留着地址,你寻着地址说不定能找着拍这个照片的人,问问他有没有印象。”
第7章 照片背面的确留着地址,但于老头年纪大了,说不清楚具体位置,俞景只好自己找。 好在虽然店铺变了,位置却大差不差。 只是当初的摄影馆变成了杂货店,杂货店的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长得凶,人却很好,知道俞景着急,特地帮他打听到了摄影馆老板的电话。 摄影馆的老板也是很久没干这行了,当年雇的摄影师早就散的散,走的走,匆匆给俞景留了个电话就没了后文。 俞景拨通电话,那边响了三声后接通。 “谁啊?” 俞景站在杂货铺外面,尽量挑了个安静的地儿回电话:“您好,请问是刘诚先生吗?” 那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都说了不贷款不贷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种人都是骗子。” 俞景顿了顿,解释:“您误会了,我不是找您贷款的,您之前在束水摄影馆上过班吧?我有点事想问问您。” 刘诚沉默几秒:“我早就不干摄影了,你有什么事?” 俞景觉得这种事情电话上肯定说不清楚,更何况照片在他的手里,仅凭描述刘诚回忆起来的概率不大,于是主动邀约道:“是关于一张照片的。您现在有空吗?有空的话能不能约您出来见一面?” 闻言刘诚的语气更差,甚至带了点暴躁的意味:“没有!我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在束水!”话落竟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俞景尝试打过去,却却始终再没人接。想了想,他打开微信搜索栏,搜索那个手机号,然后申请加好友。 令人意外的是,那边很快就同意了,几分钟后主动给他发了消息:“美女加我有事吗?” 俞景没忙着发消息,反而点进他的朋友圈浏览了一遍,发现这人最近一条朋友圈是昨天晚上的,而地址是束水的一家烧烤摊,那他有很大可能还在束水而不是外地。 而俞景的朋友圈没什么内容,最近一条是他坐在家里的窗台边儿画画,照片里只露出了他的下半张脸和一只握着画笔的手。 俞景的长得很秀气,鼻梁高挺,线条流畅,他的嘴唇和下巴都像妈妈,精致漂亮,单看这两个部位,会很容易被认成女性,但他像爸爸的锋利眉眼又刚好冲淡了这份女气。 这人想必是看了俞景的朋友圈,认错性别了。 态度变化也真是够快的。 俞景把那张照片发过去,打字:刘先生,我是刚刚给你打电话的人,关于这张照片里的人,您还有印象吗? 那边隔了好久才回:你有病吧?都说了我早就不干那一行了。再说我一个给人拍照的,自己都不知道拍了有多少,怎么可能都记得。 俞景:麻烦您仔细想想【微笑】 然后他的消息后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 俞景沉默几秒,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删了或者被拉黑了。无论哪一种,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 刘诚的态度太奇怪了。 就算是不干这一行了,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倒像是在躲什么东西。 俞景把照片收回包里往回走。 刘诚不愿意多说,他也没办法,毕竟当年就只有他和老于在场,但一个不记得,一个不说。 但其实还有一个人,比他们更清楚的知道当时的情况,那就是照片里疑似俞哲的俞志。 算起来,俞景已经很久没给这位小叔叔打过电话了。 俞哲去世后,家里来了不少吊唁的人,但俞景尚且还小,什么都不懂,李薇又陷在噩耗中,更没心思管这些事情。俞志那会儿正受上面表彰,受完勋就立马赶过来帮着张罗这些事情,也算是给了俞景一个喘息的机会。 在他很小的时候,俞哲就算回家,也总是很忙,不常待在家里。而俞志会经常过来陪他玩,对于俞景来说,这个叔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能够代替父亲这个角色。所以这些年来,俞景一直都很感激这个叔叔。 俞志任务完成后因为腿伤退休,上面给的待遇优厚,他在北京就成了闲人。他没结婚,也没孩子,半辈子过去也还是一个人,时不时就爱让俞景上他那里走走,陪他说说话,俞景也是很乐意的。 但有的事情,经不起细细推敲,更何况在推敲之前,他已经看见了那张照片。 像是心理暗示,他回忆起当年俞志被功勋簇拥着回北京的场景。那时的俞志黑黑瘦瘦,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上了颁奖台。他撑着拐杖缓缓起身,声情并茂讲述了自己卧底的经历。不断有人鼓掌落泪,在一片赞扬和鲜花中,而那条断腿成了荣耀,此生都不会再被称作一种缺陷。 可他的父亲俞哲,像是被遗忘了。没有一个人提起他的名字,包括俞志,就如同他的生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俞志后来跟他说,俞哲是在跟歹徒搏斗中光荣牺牲的。可是为什么,他没有棺木,没有红旗,没有授勋,有的只是一捧骨灰。而不久后,在社会大众的舆论中,俞哲就成了一个背叛组织的叛徒。大家都骂他死得其所,甚至人肉出他的家人。 这些舆论又是怎么来的? 俞志作为知情人,为什么从始至终没有站出来为俞哲说一句话? 舆论愈演愈烈,李薇是第一个崩溃的。 那时俞景二十二岁,正是在绘画方面灵感爆发的阶段。当他接到母亲的电话回家时,天色已经很晚,而李薇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她的目光是呆滞的,看见灯光,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消沉下去。 她好像在得知丈夫死讯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在舆论满天飞的时候,李薇也开始出现精神问题,一旦家里有人提及关于俞哲的任何事,她都会精神崩溃甚至出现自残倾向。俞景只好放下自己工作室,开始在家照顾她。 不知不觉中,俞景开始疏远这个叔叔,甚至在后来到了冷漠的地步。 俞景拨通那个熟悉的电话,在第二声铃响时,听到了那边带着惊喜的声音:“小鱼儿,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是在那边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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