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瑾煜迷惑了下,“什么?” “你会帮我吗?”展小曦懒得迂回,直接问他,“我不缺钱,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负担得起长期诊疗的费用。”他问,“我想知道你可以为了帮助我走出困境,配合到什么地步。” 乔瑾煜笑起来,透明镜片下一双桃花眼温柔多情。 他去乡村给留守儿童做心理疏导,有个拽拽的小鼻涕虫抱着一只小猪扑满满身威压地指着他,“这些钱雇你做我爸爸送我去上学足够了吧?” 那语气跟眼前这位展先生一模一样。 这样生无可恋的骄纵皮囊下,包裹的竟是个不谙人事的臭屁小孩…… “我是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展小曦再次歪了歪头,不同于刚刚的怪异,模样透着不符年龄的纯稚。 “不不,”乔瑾煜告饶,“我只是想起好笑的事情。” “回答我的问题。”展小曦不理他无厘头的烂梗,很是威风地命令道。 乔瑾煜咳了咳,收住笑意。 “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费用匹配的前提下,anything for you~” “……”展小曦默了下,“我该说你敬业还是……”放浪。 他再次把后半句骂人的话咽了回去,乔瑾煜毫不推辞地接过了褒奖,笑笑地问他,“展先生嘴一直这样甜吗?” “……”展小曦被这句“嘴甜”的评价惹得一阵恶寒涌上心头,浑身的利刺一刹那间竖了起来,“甜你——” 他转头,咬牙换了个不那么难听的说法。 “甜个蛋。”
第0003章 租个男人 乔瑾煜很轻地笑了声,年长者看小孩那般无奈地摇头。 咨询室临街,侧边是整屏的落地窗,双层玻璃之间充了惰性气体,隔音很好。 西街开春时节重新做过园艺规划,树木都是今春新植的,可怜嫩条嫩叶的刚刚舒展开就要挨这风吹雨淋。 窗外风大雨大,行人跑着,树木摇着,声音全被隔绝在外,只留下慌乱嘈杂的影像。 坐在室内冷眼旁观着,像欣赏一出闹哄哄的哑剧。 乔瑾煜随着展小曦向外看,看那些看过千遍的市井风景。 每天重复着听形形色色的人诉苦诉冤诉委屈,再分门别类地给出疗愈方子,说些大同小异的温补的话…… 从前不觉得,今天遇到个需求特殊的,他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的生活有些许无趣。 医者不自医,渡人难渡己。乔瑾煜清楚心魔的生成往往是一闪念间心灰意冷的变故,很少放纵自己去思索关于人生意义的大命题。 他把视线转向失了神的咨询者,问展小曦,“所以,您具体是打算雇佣我做什么?” 展小曦怔了下,莫名害羞似地埋了下下巴,似乎难以启齿。 他本性稚嫩,佯装出一副对世事游刃有余的劲头,勉强骗得过普通人。 一些暴露心结的微表情和小动作落在乔瑾煜这样资深的心理专家眼里,像身经百战的过来人看小孩子强装大人,小心思恍若透明。 晦涩一闪而过,展小曦很快恢复了骄纵与傲气,迎着乔瑾煜的目光,拽出一副身经百战老油条的语气说,“我想跟你,谈个合作——” --If you want me/ satisfy me / Are you really sure that you believe me /When others say I lie …… 话起了个头,展小曦攥在手里的手机响了。 他断了话题,盯着来电人的备注,眼神变得温柔潮湿。 --When you know I really try / To be a better one / to satisfy you / for you are everything to me / And I'll do what you ask me …… 他盯着那个备注姓名,目光悲凉如水,直到来电超时自动挂断也没有接听。 只待了片刻,铃声复又响起。 展小曦吸了下鼻子,对乔瑾煜举了下手机,示意自己要接个电话。 乔瑾煜弯了弯唇角,用口型说“请便。” 展小曦拇指颤抖,划了两下才接通电话。 他把手机挪近到耳边,贴得很近很近,像是濒危者汲取氧气以求续命那般,拼命地汲取那端传来的声音,靠实了座椅靠背给身子着力。 然后冷漠地问对方,“哪位?” “是我。” 陆雪丞的嗓音哑哑地很有辨识度,展小曦无聊的小把戏令他无奈又厌倦,他压抑着不耐烦拆穿,“别闹了,就算删了备注你也不可能不记得这个号码。” 声音隔着手机传进耳膜,展小曦能想见陆雪丞烦躁的表情。 “陆先生啊,”他乐此不疲,继续故作冷漠,“找我什么事?” 这声“陆先生”叫得陆雪丞沉默了有足足三秒。 知道展小曦刻意如此,一时间还是被展小曦生疏客套的语气将得续不上话,短促地“哦”了声,答非所问地说,“……我下午的时候,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也没回电。” 带着些微不可察的怨念。 展小曦同样“哦”了声,很是漫不经心。 他没有顺着陆雪丞的话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接电话,也没有解释看到来电为什么不回拨,只言简意赅地问,“什么事?” 陆雪丞终于很不利索地说明了来意。 “我的贝斯还在家——”他顿了下,更改了措辞,“在你那里,后天比赛要用,你这会在家吗?我过去取。” “我明天带给小虎吧,你找他去拿。”展小曦说。 陆雪丞僵了僵,迟疑地问,“你不方便?” “嗯。”展小曦瞟了眼乔瑾煜,隔着衣袖掐着自己的手臂,语气淡淡地,“跟朋友在外边玩。” 毕竟明确说了分手,陆雪丞没有越界去问他是什么朋友,什么时候交上的朋友,只是语气变得愈加沉闷,“明天一早要排练,等不及明天。我在家等你回来。” 展小曦猛掐了自己一记,手臂上原本带着伤,指甲隔着粗糙的布料掐在烂肉上,疼得极力维护的平淡表情都碎去了。 唯有语气依旧很好地掩藏着情绪。 “那要怎么办呢?”他苦恼地告诉陆雪丞,“我今晚不回家睡,也不方便让你自己去我家,你急用的话先拿乐队的凑合一下。我朋友在等,先挂了。” 断绝联系的第9天。 陆雪丞终于绷不住,找借口主动联系了展小曦。 用不着纠缠吵闹的。 自幼相依为命,连骨头都会回应对方,靠近的时候浑身细胞会自动跳跃起来想与对方*接*触*摩*擦,远离的时候骨髓会发痒难耐,提醒自己弄丢了一部分的身体。 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绑着,扯也扯不断。 他或许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诱惑分了心,但绝无可能从展小曦身边逃离。 忍住自己骨髓里的疼和痒,假装分开也没有什么所谓。 让陆雪丞感觉到那些牵连着他和展小曦的丝线的存在,寸寸缕缕地扯着他的五脏六腑疼起来,才好叫他知道自己犯了多么愚蠢的过错。 糊涂东西竟口口声声说展小曦密不透风的爱与依赖叫他窒息。 也不想想经年累月相依为命的病态依赖里,谁又不是插翅难逃的囚徒。——一杯温水递到唇边,对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甚清晰,朦胧听到些模糊的词句。 那人似乎焦灼,一声声一遍遍地重复喊—— “深呼吸”、“放松点展先生”、“什么都不要想,闭上眼睛,放空自己,放空……” 大脑“轰”地一声,像是溺水者拼命浮了许久,终于从水中冒出了头。 窒息感一瞬间落下去,附在七窍上那层隔绝现实的膜顷刻破掉。 展小曦回到现实,窗外大雨依旧。 他瑟缩了下,才察觉自己浑身冷汗淋漓。 接过乔瑾煜喂过来的水,展小曦双手抱着杯子,救命似的呛着咳着急急灌了半杯。 乔瑾煜看他虽然颤抖得厉害,万幸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您刚刚……”难得乔医生措辞困难了一次,思前想后才问,“来电人……对您很重要吧?” 展小曦把整杯水分了两次灌下去,搁下杯子潦草地擦了下嘴,没有回答关于来电人身份的问题。 他半撑着桌面,向乔瑾煜凑近,盯着乔瑾煜左手中指上的白金戒指,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乔医生订婚了?” 乔瑾煜目光回落到自己指间,摇头。 “恋人年纪小,没事生非地总要闹些小脾气,带来防桃花哄他开心而已。”说着摘下了戒指,抛在桌面上任它弹了下,言语间夹杂着丝自嘲的苦笑,“不过没必要了,刚被分手。”倒是挺真诚。 展小曦没心情看他悲春伤秋,他敲了敲乔瑾煜的病历本,打断他的苦恼,“甘心吗?” 乔瑾煜眼含疑问地看他。 “我可以帮你把他抢回来。”展小曦说。 乔瑾煜似乎没有想过这路子,看表情倒也不是不感兴趣。 “怎么……抢?”他略带迟疑地问。 “跟我恋爱刺激他。” 展小曦恢复了平稳与傲慢,手肘撑着桌面玩世不恭地向乔瑾煜宣告自己幼稚至极的计划—— “我私下查过了。他不过20岁,论心智还是个刚入社会的毛孩子。” “小孩子最会放纵占有欲。他放在身后暂且不玩的玩具,也决不允许别人抢了去。” “如果这个人还是刚刚被他抢走了玩具的‘手下败将’,那就更加不能容忍。” “他会立刻扔下新得来的,去撕扯别人手里那个被丢弃蒙尘、但理应只属于他的。” “你也是那个——”乔瑾煜抬起眼皮,望着展小曦不置可否地问,“被丢弃蒙尘的旧玩具吗?”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展小曦说,“只管把人抢回来。是主人玩玩具,还是玩具玩主人,还不是全凭个人本事。”
第0004章 两幅面孔 乔瑾煜没有回答。注视着展小曦,情绪温和的眼睛里多了层凉薄的探究。 成长环境特殊,展小曦对恶意敏感,哪怕只是微妙的猜度,也会敏锐察觉。 “乔医生不接话,是觉得我过分疯魔了吗?” 乔瑾煜双手轻放在桌面上,手里横握着一支签字笔,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捏着笔盖,推开了又合上,合上了再推开。 那笔质感好,推来合去,声音嗒嗒地清脆。 他没有把目光移开,注视着展小曦,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支笔,不做掩饰地思考。 许久,他眼里再度染上了淡笑,“展先生言重了。遭到背叛一时气不过,有这样的念头也正常。我要看什么都觉得是病,那我自己首先就成了病得最重的那一个。” 城府不够深的人,想来也做不了替别人纾解心结的工作。 展小曦明白他是权衡利弊之后给了个体面的说法,也知道他对自己的真实看法好不到哪去。 他不在乎这些,执著地问,“乔医生有兴趣跟我合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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