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瑾煜瞧着有趣,揪了手边的一朵狗尾巴草递给他,展小曦拍开他的手,“不要这样的。” 他给乔瑾煜看自己手里的那只长在糖棍儿顶端的小兔子,“看,要这种,比较小的。”展小曦像个小老师似地教育乔瑾煜,“你那个太长了,做出来比例不对,不好看。” 说着又去四周踅摸了一圈,再摘了几朵符合他要求的狗尾巴草递给乔瑾煜,把自己吃完的糖棍一并给他,“你来做一个,按我说的就可以,很简单。” 乔瑾煜依样做了,却怎么也缠不住,松松散散的,不好看。 展小曦在旁边看了会,被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折磨得够呛,叹了口气把自己手里做好的小兔子给了他,同时从他手里抽走了那一堆用来“组装”兔子的零件儿。 “这么好看的一双手,怎么这么笨呢,唉。”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三两下把小兔子编好,精致极了。 展小曦得意地弹了下小兔子绒绒的小耳朵,举到乔瑾煜眼前给他对比,“看!这才像样,你编那是啥啊……” 他嘴里还叼着那根最先折下来的毛毛草,歪着脑袋举着他新做好的小兔子,一脸臭屁的小孩模样。 小兔子的耳朵被弹了下之后随着风轻轻地颤,竟有了活气,跟他的主人一样,可爱的要命。 “好可爱。” 乔瑾煜伸手去接,展小曦便大方地把这一只小兔子也给了他,邀功地问,“是吧,超级可爱。” “嗯,”乔瑾煜望着他说,“可爱的要命。” 乔瑾煜把收到的两只小兔子并排握在一起观赏。 展小曦感觉很神奇,背对着乔瑾煜蹲下,又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看了一眼,扭回头,又看了一眼,再扭回头,叼着他的草棍儿痞里痞气地笑乔瑾煜,“一大男人居然喜欢这个……” 他没有上帝视角,只感叹乔医生禁欲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三岁小孩的心,感觉自己像个哄小弟弟开心的老大哥一样,满身的成就感,成熟得一批。 基于这份“成熟哥哥”的自我认知,他转过身冲乔瑾煜扬了扬下巴,“哎。” 乔瑾煜看向展小曦,对方不知想到了什么,斜斜地叼着草棍儿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对他说,“我还会编小熊,你要么?” 少年感这玩意儿还真是因人而异,有的人拼尽全力也只能装出来个表壳,有的人随便一丝微表情都能让人感受到蓬勃的少年气。 “能教我吗?”乔瑾煜把心绪压下去,微带笑意问他。 “有点难,”展小曦顶了下腮,继而豪气地拍了拍乔瑾煜的肩,“但没事儿,展哥出手,包教包会。” 他让乔瑾煜遵照他的要求重新找了几根狗尾草,挨着对方并肩坐下,一步一步分解着教他如何缠绕。 可他又是个无论做什么事都极度投入的人,耐心维持不了几秒,教着教着就沉浸在了自己手头的乐趣上,完全忽略了身侧新收的笨手笨脚的劣徒。 乔瑾煜前面跟得很紧,中间开始手忙脚乱,不断对照自己和展小曦手里的毛草走向有什么区别,分析着是哪里出了问题。 到最后发现老师已经完全没有在等他的意思,自暴自弃躺平摆烂,按照自己的想法,一不做二不休地把小熊的四肢全部省去,身体缠成了一整根硬挺挺的直立形状,自觉虽说算不上萌,但也算是有些虎背熊腰的神韵了。 “喏!”展小曦举起自己编好的肥嘟嘟的小熊,圆圆的耳朵胖胖的身体短短的四肢,活灵活现的。 “喏——”乔瑾煜举起自己的作品,把脸撇开不去面对。 “你这……”展小曦嘎住,好半晌之后忍不住偏开头抚额笑骂了句操。 “你这有点过分了,出去可别说是我教的。” 乔瑾煜迷惑地转头看向自己手里的玩意儿。 两只耳朵是完全按照展小曦教的步骤做的,选了两根细又长的毛草弯折成圆圆的形状。 之后一路泥沙俱下,小熊的四肢完全不见了,只留下一根直挺挺的腰身。 这么说吧——他的作品是——顶端两颗圆,中间一根毛茸茸的长棍棍…… 不像小熊……但也活灵活现。 乔医生情绪自控能力一流,很少上脸。 眼下盯着自己手上颤颤巍巍的荒唐作品,耳尖都红了。 展小曦笑得肩膀直抖。乔瑾煜尴尬地咳了下,强作镇定地说,“还行吧,只是没那么像而已。” “够像了,你还要怎么像……”展小曦整个笑麻了,明知道他俩所说的“像”,对象完全不一样,还是忍不住调侃道。 乔瑾煜缓过来,跟着他无奈纵容地笑,仰躺回去手遮住眼睛学展小曦刚刚的语气,认命地叹道,“我回去要在我这双手上纹个‘绣花枕头’。” 展小曦刚好了一点,听他这话一下子又笑喷了,挨着乔瑾煜躺倒在草坪上。 乔瑾煜侧过脸安静地看他,看阳光把他脸上细小的绒毛照成浅浅的金色,看他漂亮的眸子里荡漾的快乐,轻轻探手在他脸上虚空地荡了下,感受笑意在他唇角漾起的余波。 “多笑笑。”他轻声对展小曦说。 “我不是个爱笑的人,”展小曦侧过脸笑眼弯弯地跟他对视,“真的,我不爱笑。”说着又笑开去。 “那是以前。”乔瑾煜说,“以后你可以——” “……以后,”展小曦平静下来,拿过乔瑾煜手里的奇怪小熊,放在眼前迎着光观赏,想找回刚刚那份没心没肺的快乐,却终于放弃,闭上眼睛喃喃自语,“以后的路要往哪走……” “你还是,”乔瑾煜顿了下,又续上,“那么执著地想要追回他吗?” 展小曦没有回答,睫毛颤了颤,像是在思考,又像是被带起了疼痛的记忆,知觉变得敏感。 乔瑾煜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能那么精准地感知他的情绪了。 很奇怪地,一刹那间失去了对他的判断力,猜测不透他的心事,横生出微妙的焦虑。 “我吧,”展小曦说,“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普通人病了或死了,会有动静的。”展小曦说,“我不会。我跟世界没有联系。” “有一次陆雪丞对我发脾气,因为小虎在学校被人打了,他那时候不太接受小虎,我不敢告诉他,自己去帮小虎出气。 “之后不多久,被几个混混围起来捅了。” 他掀开上衣给乔瑾煜看自己肚皮上的刀疤,“伤的不重,对方年纪很小,不敢真下死手,拿拆纸的割刀比划了几下,没有刺穿哪里,只是流了不少血。” “那次陆雪丞骂了我,骂我蠢。” “那时候邹妈妈已经不在了,陆雪丞说那几个人如果胆大手黑一些,把我捅死在哪里,随手丢进大渠,只有他会拼尽全力去找我,只有他一个人。” “有时候我会有点害怕陆雪丞。我会阴暗地想,如果我丢了,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会发现,只有他会去找我。” “那如果他哪天对我感到厌倦了,生了歹毒的念头,把我弄死或弄丢,是不是我就变成了落在人间的一滴眼泪,轻飘飘地蒸发掉了,神不知鬼不觉……” “我看过一个新闻。” 展小曦转过脸,乔瑾煜望进他的眼睛。 他的眼珠又黑又大,纯粹时纯粹,阴郁时又过度地阴郁。 “说一个保姆负责照顾一个重病在床、屎尿不能自理、儿女出差在外的老人饮食起居。” “照顾了几天,老人去世了,儿女回来的时候发现老人的指甲是黑的,于是报案,保姆被抓了。” “审讯之后才知道,这已经是她害死的第十几个老人了。专挑这种大龄重症儿女又不能守着的家庭下手,前面的雇主都没有发现异常。” “照顾几天,老人走了,家人也解脱了,不用再继续花钱费力,只觉得少了一份负担,不会追究太多。想着人都走了,就会给她一月的工资打发她走。” “她就利用这个心理,干几天活收一个月工资,周而复始地作案。直到遇到了一个真正在乎老人的家庭。” “人老到了一定程度,与世界的联系会变得非常微弱。” “在乎他们的人慢慢凋零,留下来的人也都失去了力量,各自的精力不够维持各自的生活,没太多闲心关注别人。” “我们这些生来就被自己的家庭抛弃的孩子,整个童年都是冷冰冰地游离在正常的亲情关系之外,就像那些与世界渐渐脱离联系的老人,与时代脱节,与正常人的思维模式脱节,走到哪里都显得格格不入,不太懂得、也不太敢再去建立新的属于自己的世界了。” “陆雪丞和我,就像是彼此的父母和孩子。” 展小曦说,“我们不指望对方真的会在自己遇到重大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但在我们虚弱无助的时候,我们会像那些依赖孩子的老人一样,本能地想要跟自己的孩子待在一起,以防一个万一。” “因为那是我们仅存的亲密关系了。” 乔瑾煜望进他的眼底,望见他对生命的绝望和对求生的渴望。 他摸出手机,拨通了展小曦的号码,攥了展小曦靠近他身侧的指尖,轻声提醒他,“接电话。” 看展小曦不明所以地接通,乔瑾煜把手机放到耳边。 听筒里的声音和现实重叠在一起,展小曦感觉像是坠入了一个涨满温暖气泡的梦境。 “喂,展小曦,”梦里对方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坚定地喊他的名字,“我是你的朋友乔瑾煜。” “虽然你暂时只有我一个朋友,但我保证不会让你不明不白地被什么人坑害,不会让你跟世界断了联系。” “我只有三十二岁,还很年轻,身体也很好,有足够的精力维持自己的生活,也有足够的精力关注你。” “我会每天打给你,确保你平安健康地生活在我们共同生活的世界里。”
第0023章 是非题 林珮清早来上班的时候发现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 她往里走,瞧见了唐水星。 对方坐在接待区的高台桌上晃荡着双腿,手里捧着本杂志在看。 当初跟乔瑾煜在一起时,唐水星死缠活赖地录了乔瑾煜工作室的入户指纹,后来不在一起了,乔瑾煜也没有绝情地把他的指纹删除。 “早啊姐姐。”唐水星对女孩子嘴甜,余光瞧见林珮进来主动扬起笑脸打招呼。 “早。”林珮对他笑笑,搁下包礼貌地提醒,“乔先生早上很少过来。” “我知道,他夜猫子,起不来早。”唐水星低下头继续翻杂志,随口说道。 林珮暗暗撇了下嘴,被这对分手的恋人秀了一脸。 她在前台侧边站了站,唐水星注意到了,从台上跳下来,抱歉地笑笑,“我碍事儿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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