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六点的时候手机进来一条消息:“这个烧水壶怎么用?” ? 哦那个。 李信年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颈。冬天的时间就像薄暮的蜉蝣,好像一眨眼天光就又灰败下去。 家里现在用的煮水壶是之前迷津采购的时候淘汰下来的新世纪产品,外形很高科技,一排四五六七个按钮,第一次见面确实让人无从下手。 李信年收拾了一下纸笔:“你等等,放着吧,我马上回来。柜子里有饮料,想喝的话随便拿。” · 新房子和之前的区别还在于多了一个书房。老教授一生治学,要搬走的时候还留了很多书在柜子里。 当时签合同还额外加了附加条款。老人家很满意地端详他,说我看得出来你不是那种让人不放心的孩子。 差不多也是为什么会选择把房子租给他的意思。之前看房子时已经打过几次交道,对方的年纪可以当他的父母,眼神也是很明显的慈爱,李信年当然承了这份情。 人越长大越感觉到人际交这件事在很多时候就是看眼缘,命里有时就要懂得感恩。 那些书柜他搬进来之后没有乱动,又规划着把吉他贝斯声卡合成器也都放了进去,终于布置出一个工作间。 ——所以生活还是在不断进步的嘛。李信年满意。 但是这样的结果是屋子里可以睡觉的地方只剩下主卧里的一张床。今天早上祝汐猝不及防过来,李信年想了想打开卧室门:“可以吗?” 当时祝汐应该是没什么意见。 或者说因为太困了,也很难有什么表达意见的余地。 进门的时候小朋友倒是坐在沙发上,微微垂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见他来了偏头去摸手机看时间:“你回来了。” “嗯。” 李信年划开外卖界面递过去,再走过去把灯打开。然后忽然伸手摸了一下祝汐的耳后:“量过体温了吗?” - “啊。” 祝汐慢半拍地眯了一下眼睛。 从卧室里出来才发现客厅里居然有一只猫,瘦瘦的三花,看皮毛倒是很光滑亮丽。祝汐开门出来的时候它正蹲在沙发上,看见有人出现,抬头和他对视了三秒,然后才一跃跳下地面。 “不用管它。” 李信年提醒祝汐看手里的屏幕,一晃已经跳出五颜六色的晚餐推荐界面:“醒醒,十四个小时不吃饭是会饿死的。” 小花有自己的领地,想出来的时候才会出现。 ……所以猫的名字是叫小花吗。祝汐忍不住笑了一下,李信年解释:“其实我也不知道她认不认识这个名字,但有时候叫她的时候会过来。” 我们是平等地借住在这里的关系,只是我会喂它。 据说是某个下雨天,从酒吧门口的花坛捡回来的。当时还是很小一只,伸手过去的时候也不会躲,喂了半根火腿肠就算认可了领养协议。 这样祝汐就沉吟了一下。李信年也没再继续关于猫的话题,专心往那个高科技水壶里面倒水烧水,转了两圈之后余光又瞟到客厅里的人。 是因为睡太久还没有醒过来吗。因此流露出一些介于困倦和慵懒之间的情态。 其实祝汐的状态有些不对,早上就能看出来,但是有很多因素会阻碍人开口。 不过现在没事了。李信年走来走去找退烧贴,他很久没生过病,应急箱里的常备药不知道还有哪几种没过期。 这么一想从前两年换成一个人住,之后好像是过得有一些潦草。 这两天忙着搞店里的活动,厨房有一盏灯坏了还没修。本来下午还在思考去哪里弄点吃的,收到信息才想起家里还多了一个人。 这下好了,干脆顺理成章地问问祝汐想吃什么。 视线里小猫很乖地在研究外卖界面,其实大学城附近最常见的口味总是那几样,不过古街上这两年确实新开了很多餐厅。 即热饮水口很快跳了绿灯,李信年从冰箱里搜刮出一小罐蜂蜜,连杯带水推过去:“等下先把药吃了再喝。” 我又不是小朋友。 祝汐看他一眼,坐起来,垂下眼神划手机:“谢谢。” 明明刚才还有些困倦的样子,但是好像一醒过来又变得很从容。 李信年在心里回忆关于猫咪饲养学的蛛丝马迹:其实在一些记忆里小朋友偶尔会给人一种过于老成的印象,可能和当时年龄给人的刻板印象也有关系,二十来岁顺风顺水的小孩,任谁看到都觉得应该继续去过天真快乐的童话生活。 刚才走进来的时候茶几甚至上还扣着一本书。李信年在心里犹豫了十秒钟,最后还是祝汐先瞥了他一眼:“太暗了,没看几行。” 行,吧。看封面好像还是自己之前放在床头的那一本。 李信年默默把关于保护视力的见解收回去,心说这个随便关心他人生活健康的毛病怎么屡教不改。 “他们家这个菜会加辣。” 想了想伸手点点屏幕,祝汐刚才慢吞吞在几个外卖店家中间划来划去,举棋不定的样子,闻言干脆抬起头来看他。 李信年笑了一下,温和地说:“想吃的话记得备注不放花椒。”
第27章
第28章 那张沙发床送到的时候是周末。李信年起床后在厨房研究新买的三明治机,物流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手机放在流理台上,李信年接起来看了一眼:“祝老师!” 祝汐变成“祝老师”之后的日程变得非常规律,大学的年轻讲师课务繁多,李信年感觉连自己的晚起次数都被带得大幅缩减,马上就可以竞争新时代健康养生标兵模范。 “来了来了。”李信年拉开水龙头洗手,“祝老师你自己拿一下盘子——” 先前撞上年尾大促,物流也变得迟滞,距离两个人共同商议决定下单这张沙发床已经过去三个星期。 小区楼道里不知道是谁挂了个圣诞花环。李信年和搬运师傅一起把巨大的包装扛进电梯:“辛苦辛苦。” 原先堆在书房里的音响和设备这些天已经陆陆续续收得差不多,趁着新沙发没进门,干脆又和祝汐一起做了个大扫除。 “挺好。” 李信年把从地板上搜刮到的最后几根圆珠笔也扔进卧室:“现在躺在床上有了灵感都不用出房间。” 祝汐洗手回来,闻言跟他一起坐在地板上,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李信年当年的乐队叫做“雨澍”,是及时雨的意思。然而对方现在这样帮忙,光说“谢”反而显得浅薄。 “还好附属小区都是一视同仁升级的电梯房。”李信年没留意他的表情,伸手捞过手机点了首歌,“要是在之前的老房子……” 今天天气不错,干过活之后可以看到阳光水一样地从地面上淌过来,一时间很有那种窗明几净的温吞感。 不知道李信年的播放器里存的都是什么歌。祝汐辨认了一下,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作品。 “这个吉他手。” 又过了一会儿,李信年突然出声。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到他们中间甩了甩尾巴,与此同时音箱里一段很华丽的solo滑过去。 嗯?祝汐迎着光线眯了眯眼睛,转头看过去。 “弹得很好听对吧。” 李信年继续说:“但是他和女粉丝吃饭不付钱。” 不仅如此还脚踏两条船打着借钱的名义四处赖账,李信年在小群里连发三个白眼表情包:虽然这世界上的low人总是千奇百怪层出不穷,但类似这一种还是大众公认的过于没品了一点。 说完八卦又有些心虚。因为刚才并肩奋斗的关系,现在两个人一左一右靠在崭新出炉的新沙发边上,只论姿势倒是很随意。 但是尽管如此好像这种故事也没什么跟祝汐讲的必要……李信年动了动。当初一起混酒吧的那群人这些年各自经历人生命运,但说到底这种坊间传闻,也都是只流传在这个世界的东西。 那天在双江大学的拍摄最后弄到了下午三点,结束后李信年打了个招呼离开队伍,沿着校园主干道慢悠悠往深处走。 艺术学院在整个校区的西南角,其实以前他不常经过这个方向。 一年前双江大学的人文学院和艺术学院分了一次家,新闻仪式连酒吧街也听了一耳朵,如今要跟着最新的指示牌才能找到那栋五层高的红砖小楼。 李信年跟着刚才问到的方向往前探索,大学的校内主道贯通南北,生活区和教学区泾渭分明,对称分布在遥遥相对的两端。 他过去偶尔会到大学食堂和祝汐一起吃饭,但这两年很自然地不太走进来。 眼下建筑物平直的檐角掩映在校园一角的树荫里,才看到通往前厅的三级阶梯上还爬了一些藤蔓植物。 一楼是展厅和专教走廊,螺旋而上的阶梯上面是小会议室、工作室和办公区。 双江大学校史悠久,虽然是几年前才搬来的新校区,也很容易产生时光悠悠的错觉。 还是下午上课时间,校园道路上没有什么人,李信年从艺术学院修成圆形的小图书馆边上转过去,在小楼一层的教职工风采栏里看到了祝汐的照片。 ——很年轻,在陈旧的相框里一抹新鲜的颜色,但并不像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场景。 照片里祝汐穿着白衬衫,微微垂下一些眼神看向镜头,是一种天生在云端发光的姿态,然而眉目五官都很清晰。眼尾略略一敛,笑容就显得温和而疏淡。 沉稳,谦和,真正的为人师表。李信年第一次看见他在学生面前的样子,像另一个世界里,坦荡明亮的新生活。 “我去洗澡。”李信年扶了一下床沿站起来,紧急制止八卦氛围继续弥散,“——剩下的你自己收拾一下吧。” 刚沿着墙晃晃悠悠走出去没两步,又看见祝汐稍微偏了一下头看过来。 这次就好像很平淡地问: “你不是不玩乐队了吗?” - 我只是不玩乐队了又不是…… 想了想脑内自动消音了最后两个字。虽然自认最近和小朋友的交流一直保持在和谐礼貌的氛围之内,但同住一个屋檐下,果然还是很容易被普普通通地看穿。 平安夜迷津搞了个拼盘演出,请来的某个乐队有些小小的声望,晚上七点不到,场子里就已经热起来。 李信年拉了张椅子窝在最里面的卡座区和一帮朋友聊天。店里的布置是这个星期新弄的,这样的节日,一整条街上的店铺都会提前半个月开始卷来卷去。 “随大流也很累的啊。” 李信年敲了敲杯子,现在是自己的店了终于可以随便带零食:“但我说你们也稍微点两个果盘意思一下好吗?” 圣诞树,圣诞冬青,槲寄生花环,各种批发的装饰摆件都属于常规内容,连酒水菜单都做了调整推出节日特饮,有酒精和无酒精饮料分开两张单子,前段时间一直窝在店里就是忙这些东西。吧台边上挂了白胡子老头的充气人偶,顺着长长的灯带挂到顾客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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