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屿渡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院:“是因为应奶奶?” 原因并不难猜。 余观“嗯”了一声。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何屿渡想起了方才看到的一副画。 奶奶坐在院子里乘凉,小孩坐在矮凳上,趴在一张高点的凳子上写作业。寥寥几笔勾画出小院,那种温情在笔画中流露。 应无澜是个孝顺的孩子。 他们说话间走到了岔路前,眼前的两条路,一条通往山上的菩提寺,一条通往何家的小院方向。 余观看向何屿渡:“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明霁先开了口:“我要去项目上看一看,那我就先过去。” 余观闻言,有些意外地看向了明霁,明霁甚至朝他笑了笑,那双眼眸如同一片波澜不兴的海,深邃又沉静。 余观的喉咙一紧,甚至有些想不起自己到底想和何屿渡说些什么了。 明霁走得坦荡大方,倒显得他这一路对明霁的刻意忽视有些心胸狭隘。 余观思绪复杂,怔愣了片刻。 何屿渡叹了口气:“师兄要跟我说什么?” 余观沉默了一瞬,开口道:“你喜欢他。” “是。”余观问得直接,何屿渡便答得干脆。 如同当初余观对他表白时,他同样拒绝得干脆利落。 在何屿渡的感情信条里,只有明确的喜欢和直接的拒绝,没有拖泥带水的纠缠不休。 所以那时候明霁说自己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他的心里才那么窝火。 他愿意给这个时间,但他也不会只站在原地等待。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余观的心里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余观看着何屿渡,许久,才释然地叹了口气:“原来你喜欢一个人,不会口是心非,不会故意说反话,而是会坦诚直接地承认。” 其实这两年他已经渐渐放下了对何屿渡的喜欢,只是偶尔想起,心里还是难免遗憾。 所以在樾山见到何屿渡,他以为是上天把缘分又送回了他的手里,他的心里重新燃起希望。可惜很短暂。 就像灿烂的花火转瞬即逝,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烟火的气味,似有若无。 何屿渡没有接话。 他的坦诚直接,是对着余观的。 对明霁,他当然还是会说反话,会口不对心,会闹脾气。但是明霁能听懂他的口是心非,会接住他的坏脾气,会哄着他、纵着他。 他对明霁的喜欢,一开始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慕强心理,是因为明霁的相貌品性而心动,但相处得越久,他越觉得明霁真的处处都合他心意,最合他心意的便是明霁理解他,也接纳他。 他的无理取闹明霁照单全收,他拿乔摆谱明霁也顺着他的意。 何屿渡想到明霁,便觉得心里生出一股欢喜来。 余观说:“那就祝你以后万事胜意,一切都好吧。” “你也是。”何屿渡抬眼,看向远处积翠堆蓝的群山,“愿祝君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 余观朝他笑了一下:“这次就不送你了,走了。” 他没有说再见,但何屿渡知道,这句话,便是再见了。 更甚至是再也不见。 何屿渡回到小院,便跟席玉打电话。 天空像是水彩未干的一抹深蓝色,连接着小院白色的墙,角落的爬山虎一抹青绿,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便落了一地金色的光斑,这些色彩静静地勾画出了一个初夏的午后。 何屿渡脱了外套,搭在了椅子旁,脚踩在地上轻轻晃着摇椅,跟席玉闲话家常,然后说起了应无澜。 “我今天去了应家,应无澜那小子的画,挺有灵气。” 席玉听着觉得好笑。 在她眼里何屿渡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用这般老气横秋的语气叫别人小子。 “那孩子成绩好,画画也有天分,秉烛和我都教过他一些。” 何屿渡慢条斯理地说:“在这边待了这十多天,我好像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喜欢樾山了。” 这里有巍峨高山,有万壑争流,村民们淳朴热情,孩子们天真烂漫,当真是应了那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樾山的人好似都是属山的,山是他们的脊梁,水是他们的骨血和生命,他们如同这山上的一草一木,在贫瘠的土地上扎根生长,用自己蓬勃的生命力托举着下一代的传承。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席玉笑着道,“昨天老爷子还在说,你不在,没人陪着和田玩,和田都没精打采的。” “是和田想我了,还是爷爷想我了?”何屿渡笑着晃晃椅子,“明天我要带孩子们去菩提寺研学,周六就回来。” “嗯?”席玉有些疑惑,“之前不是打算下周才回来么?” 怎么突然改成这周六了。 “明霁来樾山了……”何屿渡顿了顿,才接着道,“他工作忙得很,周六就得回玉城。” 决定周六回玉城,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明霁。 万殊的假期一共也就十五天,这段时间他眼看着万殊和连云舟两个暧昧不清,粉红泡泡都快把整个小院都淹了,万殊一回玉城,连云舟哪还有心思在这度假呢。 不如大家一起回去,皆大欢喜。 “那周六晚上让他们都来家里吃饭。” “让秦姨煲个汤。”何屿渡道,“佛跳墙或者是乳鸽汤。” “好。”席玉笑着应了,“我待会就跟婉蓉说。” 【作者有话说】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李密《陈情表》 “愿祝君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冯时行《遗夔门故书》
第46章 你吃醋了 明霁回到何家的小院,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 何屿渡和连云舟他们在院子里玩纸牌,明霁走过来时,何屿渡手里还捏着5张牌,三张K,还有一对6。 连云舟出了一张5,轮到何屿渡出牌。 桌上的牌堆得散乱,明霁扫了一眼,然后伸手点了点何屿渡手里那张K。 万殊做作地咳嗽了一声:“咳!观牌不语,明霁你少来。” 何屿渡把那张K扔了出来,连云舟看看万殊,万殊看看连云舟,他俩没一个要得起的。 何屿渡挑眉笑了笑,出了对6。 万殊不想让他过牌,但他手里最大的也就是对Q,他出了以后,便把希望寄托在了连云舟身上。 连云舟叹着气摇了摇头,合拢手里的牌倒扣在了桌上。 他手里还有4张牌,但两对都没有Q大。 “给钱给钱。”何屿渡把手里的对K扔了出去,笑眼弯弯。 “明霁要不要玩两把?”连云舟问道。 “你可别让他上牌桌。”万殊连忙道,“他算牌,谁跟他打谁输。” 万殊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和明霁打牌的经历,只能用输得惨烈来形容。 “那不见得。”连云舟揶揄地看向何屿渡,“他和何小渡打呢?” 万殊悟了,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起身道:“来来,明霁你来,我让你。” “我不打。”明霁对上何屿渡的眼睛,笑了一下,“你们继续,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何屿渡抿抿唇,洗了牌重新发牌,他们又继续。 但接下来的几局何屿渡都有些兴致缺缺的,所以输多赢少。 玩到9点多,撤了牌局算账,何屿渡输了200多。 他往群里发了两个红包,然后去客厅接水喝。 明霁正好也从房间里出来,手里端着水杯。 “就你一个人输?”明霁显然也看到了群里的消息。 何屿渡喝了口水,慢吞吞地说:“我一打二,怎么打得过。” 本来也是朋友之间玩着消遣,输赢倒是其次,就是万殊总给连云舟放牌,让他觉得自己在牌桌上多少有些多余了。真烦。 更烦的是明霁心思都在工作上,浑不在意他和余观之间的事似的。 “下次我们二打二,让你赢回来。” 何屿渡看向他,语气幽幽:“下次是什么时候,明总这么忙,哪有空陪我啊。” 明霁被他的话一噎,失笑道:“我还有两份文件没看完,你想玩的话,我看完就陪你。” “不玩了。”何屿渡说,“累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热了,蚊虫开始出来了。何屿渡打牌的时候就觉得有蚊子叮咬他,耳后的脖颈泛痒,他挠了好几下,这会儿又忍不住伸手挠了挠。 “怎么了?”明霁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就看到他脖颈那里泛着红,还有几道浅浅的抓痕。 “好像是被蚊子咬了。”不注意的时候还没有觉得有这么痒,现在何屿渡只觉得脖颈那一块的皮肤更痒了,于是更想去抓挠。 “不要去抓。”明霁握住他的手,“我房间有药。” 何屿渡就这么被明霁牵着进了房间。 小院的房间装修设计是席玉的手笔,整体风格相似,但每个房间又各有亮点。 就像明霁的房间,米白色的吊柜和床头的开放柜完美结合,一张宽大的榻榻米,旁边L型的书桌特别又实用。 开阔的玻璃窗连接着一个小阳台,阳台上摆着一张小茶几和躺椅,此刻月光从玻璃窗透进来,整个房间都浸在淡淡的月光中。 明霁的电脑和平板都在桌上,何屿渡把椅子转了一个方向,背对着书桌坐下。 他看着明霁打开行李箱给他找药,然后拿出一个浅绿色瓶盖的玻璃药瓶来。 “百草膏。”明霁拧开药瓶,走到他的身边来,“我帮你?” 药膏被指腹轻轻地涂抹在肌肤上,带来一阵清凉的感觉,何屿渡闻着明霁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心脏有些不受控地剧烈跳动起来。 耳根有些发烫,就连明霁触碰的那一小块皮肤,他也觉得热度蔓延了似的,跟着发烫。 明霁替他擦完药,目光自然注意到了他红透了的耳根。拧紧的药瓶被他随手放在了书桌上,他弯了弯唇:“好些了没?” 何屿渡对上他的视线,又不自在地移开:“嗯,好多了。” 脖颈不痒了,可他的心却像是被人吹了口热气似的,痒痒的,热热的。 明霁靠着书桌,目光下垂,眼里的神色显得格外温柔。 “你把药拿去房间,如果还有不舒服,就自己擦一擦。” 他把药瓶拿给何屿渡,然后像是随口一问道:“你和余观后来……聊了些什么?” 何屿渡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大概是平日里明霁的情绪太稳定了,包括今天和余观一起去镇上,明霁都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又忙碌工作到现在,何屿渡都以为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所以突然听到他问起余观,何屿渡怔愣了一瞬,才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原来明霁是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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