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让何屿渡再面对一次那些被污蔑被排挤孤立的记忆。 影片的最后,是被堵在天台的少年脊背挺直,掷地有声地说:“我没有,我没说过。” 他说:“是你们,该向我道歉。” 戛然而止的故事,但故事的后续,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是认定不愿认错的少年是罪魁祸首,因为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把事情传扬了出去,而被谣言困扰的主角又哭着说自己只告诉了少年一个朋友,于是大家顺理成章地就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难听的“大嘴巴”“造谣怪”“背刺精”成了何屿渡身上的标签。那些谩骂、疏远、排挤,全都冲着他而去,好像谁骂得更厉害,针对得更厉害,谁就更清白。 餐厅里寂静无声。 苏闲突兀地笑了笑。 他站了起来:“何屿渡,对不起。” 他看着陶然,又看向其他桌的同学:“当年陶然告诉过我他喜欢明霁的事,也跟我说过,他觉得明霁喜欢他。但我没有告诉其他人。” “所以陶然哭着说喜欢明霁的事他只告诉了何屿渡的时候,我还觉得是因为他足够信任我。”苏闲笑得讽刺,眼神里都是讥诮,“并且我也没有跟其他人说起过这件事,所以我无条件地站在了陶然这边,我也觉得,这件事是何屿渡传出去的。” 他的声音并不高,但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好多人对上苏闲的视线,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秦子衿当年没有怎么参与这件事,她是副班,调节同学的矛盾才是她的职责。只是当时她心里的天平也是倾向于陶然的,所以她选择了中立,既不劝和,也不指责,她做了一个冷眼旁观者。 现在看完影片,又听苏闲说了这番话,秦子衿看向陶然的目光既复杂又惊骇。 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年是陶然在说谎。 “其实……”又有一个老同学站了起来,他体型有些胖,说话时扶了扶黑框眼镜,踌躇不决地开了口,“当年陶然也跟我说了。” “何屿渡……对不起。”他脸涨得通红,“那时候事情闹大了,我害怕陶然以为是我说出去的,所以我才不敢为你说话。” “陶然也跟我说过。”一位女同学站了起来,她咬了咬唇瓣,语气复杂,“那天下午我回寝室了,晚自习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闹得那么大……我不敢说我也知道……对不起,何屿渡,真的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说出来的。” “陶然也告诉了我……” “何屿渡对不起。”又一位同学站了起来,“这句对不起我们欠你太多年了。” “对不起……” “何屿渡,对不起。” “对不起,何屿渡,我们错了。” 一声一声的对不起,有人站了起来,有人走到了何屿渡的面前来。 好多记忆中模糊的脸,这一刻与那天的天台上对他恶言相向的同学们的脸重合了。 何屿渡端起手边的酒,喝了一口,然后突然笑了。 “陶然。”何屿渡看向同桌而坐的陶然,此刻他那张精致俊朗的脸僵硬得像是戴上了一张面具。 他把手里的空酒杯朝着陶然砸去:“我当年怎么你了。” 何屿渡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簇怒火,指了指站起来的一大帮同学:“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你的好同学,你相信他们谁都没有往外说,所以必须是我说的,只能是我说的?” “我他妈的真的是瞎了眼。”何屿渡把陶然拽了起来,一拳砸在他的胸口,仍觉得不够解气,又把他推到了桌边,“你说说,我哪里对不起你?” 酒杯陶然躲过去了,但那一拳重重地砸在他的胸口,痛得他浑身颤栗。 此刻,却没有人来拉何屿渡。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所有人都心怀愧疚,他们是施暴者,他们没有资格劝何屿渡。 万殊倒是有些担心,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毕竟陶然现在是个公众人物,何屿渡先动了手,下手太重的话不论陶然是报警,还是到时候在微博上发点什么,吃亏的都是何屿渡。 万殊看向了明霁。 明霁在看何屿渡,他的目光带着笑意,还带着一抹,欣赏。 万殊把心放进了肚子。 行吧,天塌了高个子的顶着,明霁这副为何屿渡撑场子的模样,他还担心什么。 “咳咳咳……”陶然弓起身子,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咳嗽得眼眶里都蓄满了眼泪,看向明霁,眼泪便从眼眶里一滴滴地滚落下来,露出的侧脸,美得像是一帧电影画面。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谁传扬出去的,我当时被老师叫去谈完话出来,自己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陶然说:“我真的好喜欢明霁,我不敢想他听到那些话之后,会怎么看我。我那个时候太慌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同学们说是你……” “不,你知道。”明霁突然开口,语气淡淡道,“其他人都是初中时行舟的校友,你想把这件事推给任何一个人,都不容易,因为他们都会有朋友为他们质疑和发声。” “只有何屿渡。”明霁冷冷地注视着他,毫不留情面地戳穿他的谎言,“当时我们班只有何屿渡和另外五个同学是外校考进来的,其中何屿渡在班上朋友最少,只有你和苏闲,你说这件事只告诉了他,他百口莫辩。” 陶然的眼睛倏然睁大,浑身都颤抖起来。 他没想到明霁会这么准确地猜中他的心思。 他慌乱地看向何屿渡:“没有,对不起……对不起何屿渡,我错了,我只是当时太害怕,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 “你当然是故意的,你明知道,谁都有可能告诉别人,唯独何屿渡不可能。因为他性子太傲了,哪怕和你是好朋友,很多时候依旧是锋芒在外的,你不喜欢他这股傲气,你想贬低他,打压他。” 明霁的声音不紧不慢,却犹如当头棒喝,叫陶然的眼泪滚落得更厉害了。 “可你没想到,何屿渡宁可和全班人对立,也不肯低头,他真的太傲了,也太倔强了,连你对他释放的好意,他都不买账。” 陶然哭着摇头:“我没有,明霁,我不是……你误会我了……” “收起你这副故作可怜的模样。”何屿渡厉声道,“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他推开陶然,长舒了口气,只觉得心头畅快无比。 何屿渡又看向了在场的其他人:“你们的道歉我接受,这是我当年就该听到的。但我没办法替当年被孤立排挤的自己原谅你们。不是你们还我的清白,而是我自己一直是清白的。” 他说:“这件事从今天过去了,翻篇了,以后再见,我们也不是同学不是朋友,只是陌路人。” 他说完,又看了陶然一眼,双手握拳又松开,缓和情绪后,走回桌边,拿起了酒。 “明霁。”何屿渡给自己斟满酒,这么多年扎在心头上的那根长刺就这么被拔了下来,拔刺的一瞬间痛感和快感交融着,让他心绪起伏,此刻仍未完全平息。 他看向明霁,笑了起来:“就不跟你说谢谢了。” 轻松欣喜的笑意从眼角蔓延至眉梢,何屿渡说:“这一杯,敬你。” 敬你为我发声。 敬你为我,费了如此多的心思。 酒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明霁眉眼带笑,对着陶然时的冷若冰霜,早就冰雪消融,融成了一江春水。 “何屿渡。”他说:“敬你从此,崭新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是谁这么勤快更新了啦,是我! 夸我!快夸!!!
第29章 他的唇好软 明霁喝完杯里的酒,看向苏闲,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手机。” 刚才何屿渡动手的时候,苏闲在录像。 “我不会外传。”苏闲把手机解锁递给他,语气有些可惜,“让我自己留着欣赏不行吗?” “不行。”明霁点开他的相册,删除视频,又在最近删除里删掉,审视地看向他,“有备份吗?” “没有。”苏闲撇了撇嘴,“护得可真紧。” 他又勾了勾唇角,补了一句:“明霁,要是当年你就愿意为何屿渡费这番心思澄清,后来那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闻言,明霁的眸色微沉。 “干嘛?”何屿渡把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挑拨离间?” “但凡当年你们之中有一个人为我说话,后来的事都不会发生。”何屿渡冷冷道,“尤其是你,苏闲。当初骂我骂得最大声的就是你,原来只是因为你自己心虚,所以才要把我钉死在造谣者的耻辱柱上。” “这件事跟明霁有什么关系。”何屿渡顿了顿,有些别扭地开口道,“他曾经想帮我,是我自己不领情,怪谁都怪不到他身上去。” 苏闲听了,也不生气,反而低声笑了笑。 他抬眼看向明霁,端起了手里的酒:“对不起,喝多了,有点失言。” 明霁却听懂了。 苏闲不是在挑拨离间。 而是想让他知道,他的这番心思,没有白费。 不像当年,每次他想为何屿渡做点什么,都会被何屿渡嫌弃“多管闲事”。次数多了,他再热的心也冷了。 此刻明霁的心滚烫地剧烈地跳动着,他看向何屿渡,眼里是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温柔笑意。 陶然缓过身上一阵阵的痛感后,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此刻的形容狼狈得不行,脸色更是羞愤欲绝,他有些慌乱地从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口罩和墨镜,戴在了脸上,然后匆匆离去。 苏闲看着,笑着又饮下了一杯酒,然后起身跟了上去。 “苏闲。”万殊有些迟疑地叫了他一声,“你想干什么?” “看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落水狗啊。”苏闲笑意不达眼底,朝他们摆摆手,“走了。” 何屿渡倒是有些好奇苏闲和陶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此刻,他更想和明霁单独待着。 于是他看向了明霁:“走吗?”他很高兴。 他想,也只想和明霁分享这份高兴。 他的眼睛黑润明亮,像是刚下了一场雨,涤清了大地上的一切脏污。 明霁笑着站起身:“走啊。” 万殊:“……” 何屿渡和明霁就没一个问他的。 目送着两道颀长的身影并肩离开,万殊端起手边的酒喝了一口,然后站了起来:“咳,大家继续吃饭吧。” “这事儿今天就翻篇了,咱们吃好喝好,比什么都好。” 这个班没了他万殊,迟早得散!…… 何屿渡和明霁回了他的那栋温泉小筑,又叫人送来了一些吃食,摆了一桌,何屿渡一边吃东西,一边倒上酒,慢慢地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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