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有空吗?”秦怀打破沉默:“爷爷最近能认人了,一直念叨你。” 赵思礼没正面回答:“这是好事。” 老爷子惦记的是一场不会存在的婚礼。他愿意隐瞒分手,但也仅此而已。 看出他的态度,秦怀便转移话题,说到租房的事。 赵思礼不可能一直住在家里,秦怀主动开口:“我问过物业,小区里有房子出租,如果……” “我的车来了。”赵思礼打断他。 “思礼。”秦怀跟下台阶:“你真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赵思礼停住,在纷扰的街头看他片刻:“你电话响了。” 屏幕上闪烁的“楚”犹如冰天雪地里的一盆冷水,每当秦怀试图说服赵思礼忘掉那些不愉快,他就跳出来,不断纠缠提醒他曾经不忠于赵思礼。 就是这个间隙,赵思礼说:“还没恭喜你升职。” 秦怀倏然抬首,赵思礼已经没入人潮,彻底从视线中消失了。 第19章 既然断,就要断得彻底。 瞿江郁不提倡加班,在别家公司为方案和营收点灯熬油之际,华上上下两层早已人去灯黑。 周一会议需要的资料放在楼上秘书室,赵思礼打算顺道去取回来。 他没开灯,借着对面大楼投映而来的微弱灯火找到会议资料,正要离开,身后总裁室内突然穿出细微的声响。 赵思礼脚步定住,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 “思礼?” 赵思礼被迫停下:“我来取资料。”他无视了瞿江郁敞开的襟怀和阴影里自上任始终对他如影随形的瞿江裴,识趣道:“取到了,不打扰了。 “思礼!”身后瞿江郁亦步亦趋:“跑什么,你等等!” “我什么也没看见。” 瞿江郁追上来:“我什么都没干,你能看见什么。” 赵思礼按了电梯:“那你更没必要追着我了。” 瞿江郁纠结难堪。 他挡住电梯门,好一会儿才说:“不许说出去。” 赵思礼瞥一眼不远处鬼魅阴森注视他的瞿江裴,想起不久前瞿江郁曾拿林世桉和瞿江裴做比,百般告诫他远离疯子。 而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赵思礼对他这位名义上的弟弟一向是选择敬而远之的。 只要不影响工作,老板的私生活如何,不该是他考虑的问题。 但有另一件事,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回去路上,赵思礼联系了上次看房子中介,爽快付了押金。 中介回来微信,说上一个租客弄坏了油烟机,更换需要两天时间,问他能不能将入住时间推迟至周二。 赵思礼同意了。 在此之前,他收到了周盛发来的聚会地点。就在周末,也就是婚礼第二天。 赵思礼想找理由推了,对方却说时间地点都是于可定的,为此还推掉了原先定好的行程。 这样一来,再推脱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他没有提秦怀,对方似乎也忘了。 虽然不记得周盛,但他对于可还有些印象。 当时他们一个班长,一个学习委员,看似各司其职,实际上于可一直有在和他较劲。 同学间有些比较在所难免,赵思礼认为这是良性的。 他特意选家里没人时出门,不想在楼下碰见赵建于和秦父秦怀。 “我正要去找你。”秦怀没上前,刻意留出了一些距离。 当着赵建于的面不好多问,但赵思礼大约猜到了。 看来周盛不仅没忘了他,还重视到单独向秦怀发了邀请。 赵建于将他扫了一个来回:“你就穿这个去?” “同学聚会,打扮那么刻意做什么。”赵思礼走下台阶,叫了声秦伯。 对方果然应着他接下话茬:“还是思礼想得周全,那你们快去吧,少喝点酒。” 秦怀的车就在不远处,赵思礼扣上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见注视这边尚未离开的秦父。 赵思礼收回目光:“你告诉他们了?” 秦怀一愣,意识到他指得是什么后方开口答说:“没有。”顿了顿,补上:“但他们应该看出来了。” 夜间气温已经不似前几日那么热,车里仍旧开着冷气,赵思礼觉得闷,扯了顶端纽扣,偏头望向窗外。 过了两个路口,秦怀突然开口:“我打算辞职了。” 赵思礼转头,秦怀接着说:“你当初提的时候我就应该这么做了,当时觉得不甘心,太想做出成绩证明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缓缓收紧:“我只是不想差你太远,但我错了。”他投来的目光近乎殷切:“思礼,如果我从泰和离开,我们还能不能……” “秦怀。”霓虹透过车窗在赵思礼脸上投下浓墨重彩的斑斓,他微微偏头,注视着前方的红绿灯,平静说:“不要这样。” 车内陡然安静,秦怀一时拿不准他的意思。 一路绿灯,车子顺势滑过路口。赵思礼眉头浅浅拧着,指腹摩挲长裤,触感粗粝:“你辞不辞职是你自己的事,不要将这顶帽子强行扣在我头上。我受不起你这么大的牺牲。”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重要。”赵思礼说:“你怎么做都和我无关,但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我从未要求你做什么事,也请你不要将一切的根源延伸向我。我或许对你少了些关心,但我在这件事前从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明白你的不甘心,但这不应该成为理由。” 秦怀试图解释:“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没有绑架你的意思。” “那你何必告诉我。”赵思礼偏头,霓虹霎时从他脸上消失,只余半边阴影:“秦怀,我不恨你,相反,我希望你好,我更希望你做任何决定前都慎重考虑,不要让自己后悔,更不要后悔之后,将一切怪到我头上。” “我不会……”他嗫嚅着,来前打的腹稿在赵思礼说完这些后通通说不出口。 他如果真的那么坚定,现在早已经交了辞呈,而不是在此之前就试图让赵思礼对他的决定做出什么保证。 他不禁在心中诘问自己,如果赵思礼没有说这番话,而是直接拒绝他,那草稿箱里那封尚未发送的辞呈他还会发出去吗? 秦怀不知道,赵思礼知道。 他习惯将事情想得最坏。 即便秦怀现在不后悔,可十年二十年之后,如果他碌碌无为,想起曾经放弃过的机会,真的不会心生怨怼吗? 赵思礼不认可这样的牺牲,当初他随口一说,事后立刻就后悔了。 万幸秦怀没有头脑发热答应下来。 “我们之间已经这样了。”赵思礼说:“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也不要在长辈面前提起,让他们觉得……你好像为我付出了那么多。” 他之前有所顾虑,想着即便不做情侣,冲着两家人的关系和从小到大的情谊也不好让关系太尴尬。 这话说出来或许伤人,但赵思礼不得不说:“这会对我造成方方面面的压力。” 沉默良久,秦怀终于惨白着脸开口:“对不起。” 既然断,就要断得彻底。 赵思礼从不觉得自己是君子,相反,他是个十足的利己主义者。表面装得多么绅士和煦,都不可否认骨子里透出的淡薄。 不和人深交是怕麻烦,不管闲事是因为事不关已,就连在机场见到林世桉,他第一反应也是担心他会对自己的工作造成不好的影响。 否则也不会在发现秦怀劈腿后,转头就和一个陌生人发生关系。 “不必道歉。”赵思礼转向窗外。 汉城的夜景一如既往。 赵思礼嗓音平平:“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谁对不起谁了。” 第20章 “你说是吗,赵工?” 聚会地点在当地一家小有名气的餐厅,预约制,排号至少需要提前三到五天,这么临时仓促的聚会,想必是托了关系才拿到的包厢。 于可是最后一个到的,他来时赵思礼已经差不多将在坐众人认了个遍。 过去的同学并未来全,与其说是同学会,不如说是小团体聚餐。只是多了他和秦怀而已。 “因为太临时了,很多同学排不开时间。”周盛解释说:“咱们先聚,有机会再一块热闹。” 既来之则安之,人多人少赵思礼都不在意,他原本也不是真心实意过来叙旧的。 “于可单位开会,出来迟了,让咱们先吃。”周盛放下电话:“要不先上冷盘?” 一桌子人竟没一个应声的。 赵思礼说:“等等吧。” 等于可姗姗来迟,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之久。 他和从前没多大变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的眼镜为其增添了几分书卷气。他同赵思礼握手:“太久没见,我险些没敢认你。这是秦怀?” 秦怀伸手同他碰了碰:“你好。” 服务员开始上菜。 于可在这些人中的主导性很强,周盛几乎每句话都先问过于可。大约和他从小的性格和工作性质有关。 话题再次回到赵思礼身上,于可拿起酒杯:“听说你在一家私企做设计师?” 赵思礼微笑:“是。” 于可思索道:“你那家公司我知道,好像是前几年刚发展起来的。”他同赵思礼碰杯,开了个玩笑:“那么小的庙你也不嫌憋屈?我认识一个做酒店开发的朋友,发展势头很猛,和你专业也算对口,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沉默一晚的秦怀在此刻开口:“华上虽然起步的年头不算久,但在业内口碑很好,于主任常坐办公室,对这方面的见闻大概没那么全面。” 这是拐弯抹角说他坐井观天,孤陋寡闻了。 于可笑笑:“原来是这样。” 秦怀没再作声,赵思礼也没立刻开口。 有几人喝多了开玩笑,追忆起高中班里发生的事,说自己暗恋某个女生,哪知道对方喜欢的是赵思礼,还给他写过一封情书表白,结果反过来被教育了十分钟。 “还有这事?”赵思礼面露诧异。 “还不止。”那人喝上头,说话开始没分寸,竟然指着于可说:“咱们班长,他老婆,当初不也是你受害人之一。好家伙,你小赵主任的外号真不是浪得虚名。我说你怎么连班花都看不上,原来是取向不对。” 他哈哈大笑:“这下嫂子不必再意难平了。” 于可脸色不好,秦怀也抬起目光,剩下清醒的人不是噤声不语就是转移话题,周盛在桌下踹了他一脚:“你喝傻了吧!” 他的确喝多了,反呛道:“你敢说没这事?” 不知谁的酒杯磕了桌沿,发出“啪”地一声。 赵思礼先一步开口:“班花嘛,我当然记得,但我印象里没这回事,应该是你弄错了。”他微笑说:“退一万步,即便真有这事,能让你知道的意难平怎么可能是真的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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