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邱匀宣没有说话,谷筝有意想找话题,可大脑昏昏沉沉,没坐多久,他居然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眼前一片昏暗。 谷筝还以为邱匀宣撇下自己离开了,心脏猛地一跳,吓得直接从座椅上弹起来。 “邱医生?邱医生!” 要不是安全带束缚了他,他的脑袋能直接撞上车顶。 “冷静。”旁边响起邱匀宣的声音。 接着,一只手伸了过来,在谷筝的脑袋上探了一下。 谷筝僵了一瞬,转头看到邱匀宣坐在昏暗光线里的轮廓,心里一喜,那口绷着的气终于吐了出来。 行驶的车子不知何时停在了车库里,车库里比较亮堂,但车里没有开灯,安静的空气萦绕在两人之间。 邱匀宣已经关了火,坐在驾驶位上,收回手后问了一句:“没撞着吧?” 谷筝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生病了?”邱匀宣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可你也没发烧。” 谷筝本不想说自己在学校里挂水的事,可邱匀宣都问到了这里,他还是老实交代道:“前两天生病了,已经去医务室挂过水了。” “感冒了?” “嗯。”谷筝说,“有点发烧。” 邱匀宣不说话了,慢慢坐起来,安静地望着谷筝。 谷筝感受到了氛围的紧绷,手指捏着放在腿上的笔袋,紧张得无所适从,他想解释什么,又硬是把话咽了回去。 如果邱医生为此教训他的话…… 他想自己是高兴的。 然而时间在邱匀宣沉默的注视中流逝掉了,直到最后,邱匀宣也没说上一两句重话,刚在医院外面找到谷筝时那油然而生的愤怒,似乎早已悄无声息地融化在了空气中。 邱匀宣打开车门,车库里的光线如水一般地流淌进来,驱散了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昏暗。 “下车了。”邱匀宣说。 谷筝看着邱匀宣的背影,只觉整颗心都沉甸甸的,直往下坠。 他跟着邱匀宣上了楼。 还没靠近房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猫叫。 邱匀宣打开门,把之前借给谷筝的雨伞随手扔到鞋柜上,伞面上的水在鞋柜边缘汇成一滩,滴滴答答地往地板上落,邱匀宣也不在意,换上拖鞋后,轻轻踢开翘着尾巴一直在他脚边打转的三条。 “穿拖鞋还是鞋套?”邱匀宣问了一句。 谷筝杵在门外,他比邱匀宣高很多,目光毫不费力地落在了里面的鞋柜上,他脸色微有发白,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都可以。”谷筝勉强挤出三个字。 邱匀宣把装着鞋套的盒子从鞋柜下面踢出来,叮嘱他把门关上后,弯腰抱起三条往客厅里走。 谷筝穿上鞋套,目光仍旧落在鞋柜上。 鞋柜上放了一些东西,除了备用的车钥匙以及一些零碎小物件外,还有一个眼熟的袋子。 袋子也是随意仍在鞋柜上,袋口朝外,可以看见里面装着的围巾,正是谷筝特意洗了还给邱匀宣的那条围巾。 此时袋子的一半被伞压着,水浸湿了纸做的袋子,让袋子看上去有些脏、有些旧,像是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废品。 谷筝犹豫了下,伸手把围巾拿出来,检查一番,还好围巾没被打湿。 “谷筝?”半天没瞧见人影的邱匀宣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猫罐头,探头一看,目光从谷筝手里扫过,表情未有多大变化,“你在干什么?” 谷筝下意识想把围巾往自己身后藏,但也知道这么做只是自欺欺人,他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没动。 “我看袋子被伞打湿了,怕围巾也被弄脏,就拿了出来。” 邱匀宣哦了一声,像是才记起围巾的存在一般,又说:“别在门口站着,进来吧。” 谷筝把书和笔袋放在鞋柜上,拿着围巾,局促不安地走了进去。 三条在邱匀宣脚边转来转去地要罐头吃,邱匀宣把猫碗里剩下的猫粮倒了,洗干净碗后,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罐头蹲到放猫碗的电视柜旁,等他忙完,起身回头,发现谷筝仍旧在茶几边上站着,手里拿着那条围巾。 对上目光后,谷筝问道:“邱医生,围巾放哪儿?” “随便放。”邱匀宣说。 谷筝嘴上应着,看了一圈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客厅,还是没动。 邱匀宣索性上前,从谷筝手里拿过围巾,然后随手一扔。 谷筝眼睁睁看着围巾被扔到沙发扶手上,邱匀宣看也没有多看一眼,转身走进卧室,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条裤子。 室内的空调也被打开,暖气逐渐覆盖冰凉的空气。 “我看你的裤子都打湿了。”邱匀宣说,“我这条裤子买得很大,试过一次就没穿了,你不嫌弃的话先换上,把你身上的裤子拿去洗了。” 谷筝的裤子原本只打湿了裤腿,这会儿一看,深色的水渍居然爬到了大腿上,难怪他一直感觉凉飕飕的。 邱匀宣的裤子穿在他身上正好合适,把换下来的裤子放进洗衣机里,回到客厅,刚在卧室里冲了个澡的邱匀宣也换了身衣服出来。 “晚上想吃什么?”邱匀宣一边问一边划着手机,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双腿顺势交叠起来,和穿白大褂时的他完全两个样。 谷筝压根没想过邱匀宣会留自己吃饭,听到这话,愣了好久。 随即心里一喜。 “我吃什么都可以。”谷筝忙说。 邱匀宣在外卖软件上挑来挑去,一本正经地选了很久,最后选了一家川菜馆,他加购了几样菜品,把手机递给谷筝:“你看看这几个菜怎么样?” 谷筝拘束地坐在沙发另一头,闻言接过手机。 可能因为是晚上了,邱匀宣没点大菜,点的都是家常小菜。 他看了片刻,抬头问道:“邱医生,你家里有食材吗?” “不清楚。”邱匀宣下意识答完,又想起来,“应该有,我请的阿姨中午会在家里做饭,如果周末我在家,她也会下厨。” 谷筝想着如果家里没有食材,他也可以点外卖送上来,去到厨房,拉开冰箱门一看,没想到里面放了不少东西,菜和肉都备得有,虽然每样的量不多,但是做两个人的晚饭绰绰有余了。 邱匀宣看谷筝把冰箱里的食材往外拿,关上手机,抱起双臂靠在厨房门上:“你要做饭?” “自己做饭比外面做饭干净一些,而且老吃外卖不好。”谷筝回。 邱匀宣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做过饭吗?” “……”谷筝动作一顿,沉默许久,尴尬地说,“小时候做过。” “多小的时候?” 谷筝想了想:“小学吧。” 这下轮到邱匀宣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问:“那你会做饭吗?” 谷筝答得很快:“我可以学。” 在他看来,做饭跟做算术题一样,过程有无数种解法,只要找对了其中一种,基本上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结果就是一盘菜。 顶多在味道上有些差别。 谷筝脱了羽绒服放到客厅的沙发上,又拿起手机临时下载了一个菜谱软件,他找到围裙系上,低头翻看软件,很有信心地问:“邱医生,你想吃什么?吃刚才点的那几个菜吗?” 半个小时后—— 手机依然在谷筝手里,但围裙换到了邱匀宣身上。 谷筝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上都裹了纱布,表情讪讪,小心翼翼地瞅着面无表情挥动锅铲的邱匀宣。 “邱医生,可以把蒜头倒进去了……” 邱匀宣端起洗好后装在菜篮里的蒜头,偏头说了一句:“你往后站点,别被油溅着了。” 谷筝后退一步。 邱匀宣这才拿着锅铲轻轻把蒜头放进锅里,蒜头上沾着水,倒进炒过肉的油锅里,水和油溅起无数点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谷筝看着邱匀宣熟练地翻炒,默默收起了停在蒜头炒肉菜谱界面上的手机。 做完两菜一汤,邱匀宣脱了围裙坐到餐桌前歇息,见谷筝忙前忙后地盛饭端菜,他喊住谷筝。 “手还疼吗?” 谷筝切菜时不小心在两根手指上划了一长条,血流如注,连纱布都包不住,用纸巾捂了好几分钟才把血止住。 怎么可能不疼? 伤口一直疼到现在,又痒又麻。 谷筝摇了摇头:“不怎么疼了。” 邱匀宣坐直身体,看向谷筝的眼神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情绪,不过他什么也没说,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罐雪碧出来。 谷筝不喝碳酸饮料,尤其是冰冻的碳酸饮料,蔺川他们倒是喜欢喝,却也没喝得像邱匀宣这么频繁。 他布好筷子,见邱匀宣把雪碧全部倒进玻璃杯里,没忍住念了一句:“邱医生,多喝热水对身体好。” “我知道。”邱匀宣说着,喝了一口冰冻雪碧。 谷筝叹气。 邱匀宣的胃口还是老样子,吃的不多,剩下的只能进谷筝的肚子。 但邱匀宣能喝,把雪碧喝完后,又在外卖上点了一杯生榨饮料,他慢吞吞地含着吸管,看谷筝清扫剩余。 “你以后还是少进厨房。”邱匀宣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照你这技术,十根手指头都不够你切。” 谷筝表情尴尬,咽下嘴里的饭菜,才说:“邱医生好像很会做饭。” “我会做饭,只是不喜欢做饭。”邱匀宣说,“我以前跟你说过这个。” 谷筝嗯了一声。 邱匀宣的确说过自己会做饭,他还以为邱匀宣的水平只是在“会”上,没想到做得这么熟练。 邱匀宣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我一个人住了很久,会做饭不是很正常吗?但我不喜欢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碗,这过程太漫长了,又枯燥又无聊,后来工作越来越忙,我也就越来越不喜欢下厨了。” 话音未落,邱匀宣突然喊了一声。 “谷筝。” 谷筝没来由地一个激灵,瞬间有种不好的感觉。 邱匀宣把饮料放到桌上,双臂交叠地搁在餐桌边沿,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见谷筝已经吃完饭了,思考片刻,开口说道:“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话题跳得太快,谷筝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但邱匀宣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你是觉得我很可怜吗?还是出于让我误会的愧疚?还是舍不得我这么一个还算合格的朋友?”邱匀宣完全没了平日的笑容,明明是同样的脸,可此时看上去无比冷淡,也有点陌生。 或许这也是邱匀宣真实的一面。 “我也觉得我在这件事上挺可怜的,像个小丑,我喜欢你,我以为你也喜欢我,甚至很多时候想起我们的相遇都在沾沾自喜。”邱匀宣看着谷筝说,“如果是愧疚,那没必要,如果是舍不得我这个朋友,那更没必要,如果真的只是可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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