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林知道,这个人总是嘴硬心软,现在不是吵嘴的时候:“你要紧吗,要不要叫救护车。” 陆序抬手抹了把额头的血:“不用,这点血只是看着吓人,你去瞅一眼那位老哥,赔他点钱吧。” 这种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合该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社会的险恶。 周煜林点头,忙过去看那边。 车里的人一额头的血,正窝在驾驶座里瑟瑟发抖。 见有人拍打车子,他这才摇下车窗:“干、干什么!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谋杀!我要报警抓你们!” 周煜林连连道歉:“对不起,请问您伤到哪儿了吗,我们愿意赔付医药费。” 那人表情变了下:“多少都行?” 周煜林还没开口,就被人扯着胳膊一把拉开。 陆序直接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扔进了车里:“就这些。多的没有。赶紧走啊,不然我举报你酒驾,还差点撞死人,你就进去吃几年牢饭吧。” 那人立马闭上嘴巴,怂了:“算我倒霉。” 车子开走后,周煜林看向陆序,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担忧。 陆序知道他想说什么,故意活动了下身体:“我没事。你不知道吧,我是个业余的赛车手,撞那一下我都控制好力道的,你看那个人的车都还能跑,这不说明我的技术牛逼?” 周煜林不说话了,今晚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他已经身心俱惫。 两人上了车,陆序看他穿得太单薄,把空调开高了些,又拿出毛巾,让他给伴伴擦一擦被雪打湿的毛发。 周煜林爱惜地用额头去贴伴伴,虽然不忍心,但还是佯装很凶地责备它:“为什么要跑出来,你一只小狗在街上,很危险知道吗?” 伴伴仰着脑袋看他一眼,又可怜巴巴地低声呜咽几下,很委屈地叼过旁边的玩具熊给他看。 周煜林愣了下,眼眶又开始发红,抱紧了伴伴:“对不起……” 小狗以为,是因为爸爸不喜欢它了,所以扔掉它最喜欢的玩具熊,才跟另一个爸爸吵架。 于是它带着自己的玩具熊,小心翼翼地躲在外面不敢回家。 车内安静一阵 陆序等周煜林情绪平复一些了,才开口问:“我刚好在这附近有套房,要不你今晚去那儿将就下?你是熟人,我给你开个公道价,180一晚。” 周煜林垂着眼,温柔地抚摸着伴伴的脑袋:“谢谢。” 谢谢陆序在他最无助,最孤单的时候,挺身而出救了他。 谢谢陆序,没有在他最狼狈,最难过,最疲惫的时候,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谢谢陆序,心思细腻,没有问他要不要回家。 车上两人都不再说话。 陆序安静地开着车,周煜林拿出手机,又开始零零碎碎地写着什么。 他最近总爱写日记,也许是心里清楚,有些东西,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已经抓不住了。 所以他想用文字,来勉强留住、记录下那些东西,在最后消逝前的样子。 也是在告诉自己,要深刻地记住,每一道受过的伤疤。 写完后随手翻了翻前面的,周煜林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失望已经积攒了那么多。 这份感情,已经如同地震后又经历了炮.弹轰炸的房子,只徒留一片破碎的废墟。 放下手机后,周煜林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绵绵不绝的大雪,望了很久很久。 久到车子都已经停了下来,前车窗开始积起一层薄薄的雪,他仍然没动。 陆序也没叫他,只是安静地待着。两人无声的默契。 又过了好久,周煜林的嗓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但陆序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厚重的难过: “陆序,帮我找个房子吧,离这个城市远点的。” 那个人找不到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5-11 19:54:48~2024-05-12 19:3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公主是只猫 2瓶;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陆序嗯了声,掏出手机开始记录:“要什么样的,具体方位在哪儿,南方还是北方?城市要一线还是二线,户型呢?一室一厅?还是两室一厅?” “要不要带阳台的?对房子的位置有要求吗?希望临近地铁,还是临近公交站?” “哦,记得给我中介费,找房子这种事儿很麻烦的,我不能白帮忙吧,你的脸还没那么大。” 周煜林原本的悲伤,在陆序一系列连珠般的问题中,被迫淡去了一些:“……随便吧。你能找到什么样的,给我看,我挑挑。” 主要是陆序曾经干过这个副业,行情什么的都比他熟悉,人脉也比他广,找起来比他自己快得多。 而且陆序的人品他信得过,交给陆序,他是放心的。 现在周煜林已经精疲力尽,实在没有力气去忙这些琐碎的事,他想尽快找到房子,然后搬走。 搬到一个靳修臣找不到的地方去。 陆序点点头:“那需要加钱,你这个要求不固定,会加大我找房的难度。” 周煜林:“……你有那么缺钱吗。” 他不是反问或反讽,而是很真诚地在讨论,陆序是否真的缺钱这件事。如果陆序缺钱,他也想帮一次陆序。 陆序眉头一挑:“我赚的不是钱,是安全感,多少都不嫌少。你又没体会过吃不饱饭,一天饿两顿,还睡大街的苦日子。” 因为过去太过悲惨,导致了陆序对钱很执着。 哪怕如今他已经跻身社会中产阶级,住着别墅开着跑车,仍然不满足。 公司上下的同事,背地里都说他又抠又财迷,偏偏又被他的颜吃得死死的。 周煜林揉揉眉心,明白了:“好,我会给你加钱。” 被这么一通话搅和,他郁结的心情都散去不少。 两人一起上楼,电梯里安静得太过,不自然的气氛悄无声息地蔓延开。 陆序突然说:“把你踢出项目组的事儿,不是靳哥干的。” 周煜林顿了下,手心微微握紧。 陆序:“是公司里的一个高层,他听了公司里的一些闲话,怀疑是你把项目机密,透露给了靳修竹,所以想把你踢出项目组。” “但他又知道你跟靳哥的关系,怕靳哥不同意,就趁着靳哥不注意,哄着他签了文件。” 有时候靳修臣会莫名烦躁,这种时候,旁人说要签个文件,他基本都是不耐烦的,问一问是什么文件就随手签了。 作为公司的老总,每天那么多事儿,他不可能都要知道得很清楚,这不现实。 周煜林盯着地上的一条缝,很久才说:“不重要了。” 靳修臣是否也怀疑他,这件事都不重要了。 周煜林心寒和心疼的是,在他被人污蔑,泼脏水时,最应该相信他、维护他的人,却反戈一击,这种滋味就好像把一颗心扔进油锅里煎炸,正反都是痛,伤害双倍。 陆序从墙面镜中看着他:“我不是要帮谁说话,只是认为,有些事你得知道。” 周煜林嗓音很轻,仿若自言自语:“大厦将倾时,一两块砖头的变动,又能改变什么。” 他和靳修臣的感情就是那栋摇摇欲坠的大厦,陆序说的这些细节,只是其中的几块微不足道的砖头。 陆序:“所以……你要开始plan B了吗。” 周煜林笑了下,笑容苍白:“一开始,我是真的想过,再给他一次机会,我告诉自己,只要他能改,他能像以前那样对我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下去,我先把撤退的准备做好,如果他对我又不好了,再走也来得及……” “是不是很贱……但那是十年。人剪掉自己留了几年的长发,都会犹豫心疼,更何况那十年……” 他喉结艰涩地蠕动:“那十年,是我的命。我跟自己说,人这辈子,总要犯点贱,只要值得就好,只要不后悔就好……” 陆序安静地听着,以往他只把这两人的纠葛,当成一个乐子看。 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堵得厉害,五脏六腑都好像灌了铅。 周煜林:“但后来,他每次伤害我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过去。过去我们有多好,多相爱,多幸福。” 周煜林双手抱紧了怀里的伴伴,试图从伴伴身上汲取更多温度,缓解那股从心底蔓延出来,仿佛要将他绞杀的寒意: “我才恍然发现,我已经……已经需要靠着过去的温暖,才能支撑下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陆序:“不知道。” 周煜林扯了下嘴角,似哭又似笑:“意味着,他现在对我已经非常不好,我非常的不幸福了。” “他每次让我难过,我总要从过去里,小心翼翼地翻找出一件,他让我同等幸福的事,进行抵消。我总是试图为自己犯贱留在他身边,找到一个借口。” “一边又告诉自己,没关系,等把他的好都抵消光了,我就能放下了,谁让我离不开呢,这也是一个办法。但我却越来越难过……” 直到昨天的争吵,让他终于狠下了心。 陆序不是个容易共情别人的人,相反他的性格很冷漠。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精准对应的报应,所以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但他此刻,却无法忽视眼前这个破碎伤心的人,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说:“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电梯开了,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进了门后,陆序去倒了两杯热水。 从厨房出来时,他看见周煜林抱着伴伴,整个人狼狈又憔悴地坐在沙发上,低垂的眉眼,每一寸都染上了化不开的浓重悲伤。 这一瞬,陆序明白了他的揪心来自哪里。 从高中到现在,他跟周煜林相识也已经十年了。 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淡雅高傲,他有自己的骄傲和原则,不会轻易妥协和低头,就好像一只迎着暴风雨逆风飞舞的蝴蝶。 陆序见过周煜林在学生时代,代表全校学生上台发表演讲,那种熠熠发光的样子。 见过周煜林出入社会后,在酒桌上跟人侃侃而谈,靠着人格魅力拿下单子,意气风发的样子。 见过周煜林不在乎名利,只守着自己的小岗位,过平静日子却满眼都是幸福的样子。 到如今,陆序见到的,却是一只破碎的蝴蝶。 曾经漂亮的翅膀已经千疮百孔,还被绞杀折断,它好像再也飞不起来。 这个人的骄傲,已经全都卑微到了尘土里,碎了一地,再也拼不起来。 而刽子手,是他深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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