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忙安抚说:“会的,你们一定会再续前缘的。你要坚定地相信,信则灵,如果不信,那就不灵了。” 靳修臣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忙双手合十,闭上眼对着厅上的大佛拜了拜:“罪过。弟子不该有疑。” 后来一整天,周煜林都对靳修臣冷脸 靳修臣巴巴地跟在他身后,有时跟他说话,他也不再愿意搭理。 等到了晚上 靳修臣睡下后,忽然觉得屋里寒气逼人,盖上被子都像是披了一层冰在身上。 去检查,才发现暖气坏了。 他给小和尚发信息:小慧,我屋里暖气坏了 靳修臣:还有没有空房间,给我换一下 小和尚:哎呀大叔,你也知道,寺庙里冬天都住满了流浪人,实在没房了 小和尚:我都是跟爷爷挤在一间的 靳修臣:那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屋外可是零下十几度,这么冷的天,没暖气怎么活。 小和尚:嗐,大叔,你让你隔壁的人,把两间房中间的隔门推开不就完了 小和尚:这样他房间的暖气,你也能用上 靳修臣顿了下,他房间的右边是实打实的墙,左边是周煜林的房间,他的床刚好就在隔门边。 放下手机,靳修臣抬手敲了敲隔门:“林林,睡了吗?” 周煜林:“有事就说。” 他都要睡了,而且大半夜的被打扰,没有谁有好脾气。 靳修臣犹豫着说:“我屋里暖气坏了,你能不能把隔门打开?这样我能暖和点。” 周煜林顿时皱起眉:“你可以换房间。” 靳修臣:“房间满了,换不了。” 周煜林语气冷了:“你故意的吧。” 靳修臣有些无措和委屈:“我不是。” 周煜林想到白天那个老人解签说的话,那些话,让一贯好脾气的他,忍不住心生怒意。 他当时心里只有三个字:凭什么? 十年的感情,怎么会有人能那么轻易地走出来? 他是差不多剥离了自己半条命,承受了那么多的挣扎和痛苦,才终于走出了那么远,有了如今的好日子。 想要他回头?门都没有。 他又不傻。 那些解签的话,让周煜林觉得,他承受的痛苦,做出的努力,所有的挣扎,和他走出这么远的路,全都被小看了。 特别冒犯。 有种牛不吃草强按头,和被硬塞了一嘴苍蝇的感觉。 回来后,有那么些瞬间,周煜林觉得靳修臣是故意让他听到那些话的,故意在暗示他什么。 这让周煜林难忍反感,所以对靳修臣再没了好脸色。 察觉自己情绪有几分失控,周煜林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我不会打开隔门,不管你找多少理由。” 隔门打开,就相当于他们睡在了一间房里。 而且寺庙的房间布局,床都是挨着隔门的,打开隔门,他们的床也差不多挨在了一起。 周煜林认为,这是靳修臣为了接近他,耍的新把戏。 平时他也不是没有看出靳修臣对自己的接近,只是那些都不痛不痒,碍不着他,就好像被蚂蚁咬了一口一样,他也懒得理会。 但这次,靳修臣耍的花招过界了,周煜林不能容许。 安静了会儿,靳修臣轻声说:“抱歉。打扰了。” 屋里好冷,好像一个冰窖,盖上被子也冷。 但靳修臣觉得更冷的,是他的心。 心脏好像被厚厚的冰,一层一层冻了起来,极度的寒冷让他的胸口都发疼。 这一晚,靳修臣就那样睁着眼睛,望着跟周煜林之间的隔门,自虐般承受着寒冷。 第二天,周煜林起床后洗漱出屋,却没看见靳修臣。 这样也好,他清净些。 吃完饭,周煜林照样在寺庙里逛,昨天他看到厅上的大佛,有了点灵感,今天准备再去观摩一下。 刚踏进大厅,就看见了昨天给靳修臣解签的老人。 老人双眼微微闭着,很安详的样子,周煜林以为他在打瞌睡。 但下一刻,老人就出声了:“你昨天,太过分了。” 周煜林顿住,平和又礼貌地接话:“我只是实话实说,如果有冒犯到您,我愿意道歉。” 老人缓缓睁开双眼,摇摇头:“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是昨天抽签的人。” 周煜林:“您并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跟他之间发生过什么,我想,您没有权利管这件事。” 老人:“我不是要管你,只是……唉……” 他叹息一声:“昨天抽签的施主,是从四年前开始,频繁地来寺里的,他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周煜林垂下眼:“跟我无关。” 老人自言自语般,继续说:“四年,他每周周末都来找我抽签,我为他解了几百个签,每次解签的话,都大差不差。” “无非是——你心之所愿,必能达成,只要你潜心等待,好好生活,总能等到那天。” 周煜林手指蜷缩了下:“这只是在自欺欺人,精神胜利法。” 老人凝视他:“是的。但宗教的意义之一,就是赋予人们信仰,告诉人们心存希望,起到一个激励的作用。”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四年前他来的时候,整个人麻木不堪,浑身死气,没有生的意志。我给他解签,问他求什么。” “他说,求一个人。让我帮他算算,他跟那个人还有没有可能。” 周煜林安静了下来。 老人满脸无奈:“那时,他抽到的是一只死签,最下等的签。但我看他可怜,想了想,最终撒了谎。” “我跟他说,他的所愿,一定会实现。现在这么痛苦,是因为他跟那个人有一个劫难,必须要度过,只要他坚持下去,好好生活,劫难了结后,那个人就会回到他身边。” “然后他一下眼睛就亮了,像是在水里垂死挣扎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他激动地问了一遍又一遍,让我不断地说那些话给他听。” 屋里很安静,只有老人不徐不疾的嗓音回荡在耳边,周煜林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想起昨天,他跟靳修臣说,让他死了心时,靳修臣瞬间惨白的脸色。 就好像一个在绝境里,艰难前进的人,忽然看到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就好像,一个有罪的信徒,听见神明说自己永远不会被宽恕。 忽然地,周煜林觉得喉咙发堵,呼吸有些困难。 老人还在说:“后来四年,每一周他都会来找我解签,他每次都问我,跟那个人还有没有可能,我也每次都跟他说一样的话。” “于是四年,他逐渐撑了下来,病也慢慢好了。” 周煜林睫毛微颤:“但你给他编造的谎言梦,总有一天会彻底破碎。” 老人摇摇头:“不重要了。等一个等不到的人,等一个回不来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希望。” “这些谎言,给了他生存的意志和希望,他必须相信着、依赖着这个谎言,才能好好活着。” 老人语气不严厉,更多的是疑惑:“所以你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恨不得他去死那种?昨天才说那样的话?” 周煜林咬牙,双手紧握一瞬,又松开:“没有……” 老人冲他摆摆手:“算了,你以后说话一定要谨慎,切忌言语伤人。” 周煜林抬起头,看着他,忽然问了一句:“他真的有那么深情?有那么爱那个人?” 老人想了想:“如果你真想知道,可以去偏院看一看。那里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周煜林垂着头,眼睛盯着地面良久:“不了。” 他转身出了屋,回到了自己房间。 就算去看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早就结束了,没有什么,能改变这一点。 周末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整天,周煜林都没看到靳修臣。 但他知道靳修臣没走。 因为到了晚上,周煜林时不时能听见,隔壁传来的咳嗽声,低低的,似乎在刻意压抑着声音。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却不断地想起那个老人说的话。 就这么持续到半夜,周煜林忽然翻身从床上爬起来。 随手拿过外套把自己裹好,抓起手机开门出了屋。 他就看一眼。 看一眼而已,不看反而老是心里有个疙瘩,让人不舒服。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横竖他内心坚定,不可能会动摇。 于是周煜林踩着地上铺着的一层薄雪,穿过内院,去了偏院。 偏院里很安静,这里没有住房,四四方方的墙面围成了一个小院,中间只种着几棵高大的树,树的旁边点着灯,光线微微明亮。 周煜林不觉得这里有什么特殊的。 他走过去,站在树下往上望。 然后整个人呆住了。 【作者有话说】 是不是有自来水的宝宝们给我推文了啊QVQ,一天涨了好多收藏和营养液,呜呜呜我这小破文(抹泪)感谢感谢么么么(双手作揖)QVQ,也感谢一直以来陪伴追文的宝宝们么么么QVQ
第78章 周煜林从树下抬头往上望,目光所及之处,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瓶子,每个都很用心地系着红色蝴蝶结。 数量之多,让他为之震撼。 周煜林随意捏住一个瓶子,仔细看,里面好像塞着什么。 他举起手机,把灯光靠近,这才发现,瓶子里放着一个大小正好的木片。 而木片上,又用黑色的笔,写着粗大的字。 周煜林凑近些,微微眯眼,想看清楚上面的字,嘴里不自觉跟着念:“希望……林林能,跟臣哥和好……” 旁边还用红色的小字标注着日期,正是四年前的某一天。 心跳停顿一瞬,周煜林沉默了。 他放开这个瓶子,又随手拿起另一个,再看。 上面还是写着:希望林林能跟臣哥和好 周煜林手指蜷紧,不信邪,接着换下一个。 ——希望林林能原谅臣哥 ——林林对不起,臣哥错了 ——希望林林能回头看看臣哥 ——好想林林,原谅臣哥 …… 好几百个许愿瓶,零零碎碎的挂满了一整棵树,每一个上面的日期都不相同。 那么庞大的祈愿,像是一座山,像周煜林倾压过来,让他心口堵得酸涩。 没有人不会为之动容。 周煜林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低声喃喃:“何必呢。” 这个人,太执着了。 每个人这辈子活着,都必然会经历失去,不放手又能怎样。 往事不可追,太执着,只会让自己被过往困住,一颗心在那些执念里被反复碾压。 周煜林觉得,靳修臣就像是一只飞蛾,不停的往熊熊的烈火里撞,哪怕翅膀被灼伤,哪怕被烧得体无完肤,也绝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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