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极致,你就不要。林林,你好难伺候。” 周煜林却反问:“既然选择要,就必须要最好的,残次品有什么意思?不如不要。” 这点上,周煜林跟陆序还挺像的,只不过陆序追求的是完美,而周煜林追求的是极致。 明黎视线模糊:“是啊……所以我们不是一路人。” 一阵安静 两人都望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明黎突然说:“其实你心里,也在动摇对吗?既然如此,去见见他吧。” “他快为了你,把自己给毁了。真到了那个地步,依你的性子,这辈子恐怕都会背上沉重的心里包袱。” “你们之间的事,也总得有个结果。这份动摇你要是带到国外去,也过不好日子。所以去见见吧。” 周煜林手指扣着易拉罐:“我暂时,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但他也没有逃避,这段时间,他都在努力地,挣扎地,理清自己复杂的情绪和思路。 明黎拍拍他的肩:“如果不知道该怎么走,那就往前直走。做点什么都好,但不能待在原地不动,否则事情永远都不可能解决。” 周煜林看着他,看了几秒后,把手里的啤酒罐子放在地上: “好。我去见他。”
第72章 三月份了,到了晚上,外面还是天寒地冻的。 周煜林开门的瞬间,就被透骨的寒气打得哆嗦了下,他顺手从门口的衣架上,抓起一件厚重的大衣给自己披上,这才出门。 穿过小院,周煜林远远就瞧见了站在铁门外的靳修臣。 距离越近,他的步子越缓慢。 靳修臣见他朝自己走来,原本还木然的双眼,像是被点燃的火星子,逐渐亮了,他双手抓着铁门的栏杆,就那样看着周煜林。 两人隔着铁门对望,有很久都没说话。 一阵寒风过来,周煜林注意到靳修臣被冻得发紫的嘴唇,这才开口:“回去吧,别再来了。” 靳修臣嗓音颤抖:“你,你要跟他结婚吗?是真的吗。” 周煜林垂着眼不回答,五官落在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靳修臣执着地又问,眼里都是乞求:“你要跟他结婚吗,求求你,说句话好吗。” 语气里厚重的痛苦、压抑,让周煜林有种错觉——他的回答,掌控着靳修臣的一切。 仿佛只要他动一动嘴认下,就能顷刻将这个人,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但只要他否认,这个人就能得到救赎。 这一瞬,周煜林脑子里闪过很多过往的片段。 最起初的片段,是他无数个失望等待的夜晚,是他独自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是他被诬陷时爱人的背刺,是很多的伤害。 然后,是他误解靳修臣后,那些因恨意而诞生的恶念,像是出笼的野兽,一遍遍将靳修臣凌迟,明知他心理有病,却故意往他最深最痛的伤口处戳,把他往悬崖边上推。 再然后,周煜林想起了他们过往的十年。 十年风雨,相依为命,无论日子多艰难,他们始终陪伴着彼此,靳修臣做他的伞,为他遮风挡雨,做他的光,把他从父母去世的地狱里救赎了出来。他也坚定地陪着靳修臣,从一无所有,到后来事业有成。 他们之间,三年互相伤害,却有十年刻骨铭心地相爱。 很久后,周煜林叹了口气,轻声回答:“没有。” 靳修臣怔了下,确认般一字一句又问:“你不会跟他结婚,对、对吗?” 周煜林:“嗯。” 刚才在他出门前,明黎叫住了他,说了取消结婚计划的事。周煜林没必要骗这个人。 于是靳修臣的脸上,缓慢又僵硬地扯开了一抹笑。 他感觉自己眼泪要流出来了,就把脸埋在了掌心,掩盖住自己难堪的姿态。 但哽咽难听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那、那就好,那就好……” 周煜林忽然想起明黎的话—— “我去的时候,他正在割腕自杀。” “……大概是,撑不下去了吧” 周煜林手指微微蜷紧:“回去吧。好好活着。”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如果你因为我死了,我后半辈子都会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我也会过得不好。所以你好好活着,别拖累我。” 靳修臣脊背一僵:“抱歉。” 周煜林认为言尽于此,已经足够,转身要走。 靳修臣眼疾手快,手伸进铁门的洞里,一把抓住了周煜林的胳膊:“别走!” 他胸膛起伏着:“你之前说不恨我了,是因为听到了凌数的解释吗?” “他都跟你解释清楚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已经……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惩罚。” 靳修臣咬着牙,那么委屈:“即便这样,还是不能换你回头吗?” 周煜林默然两秒,转过身面对他,把话都说明白:“我说不恨你,是因为听温浩说了一些事,一些,在我认识你之前的事,了解了我不知道的又一个十年。” 靳修臣眸子明显颤动两下,底气弱了些。 他在害怕,本来他在周煜林眼里,就是一个天生劣种了,怕周煜林知道以前的事后,更加厌恶他。 周煜林看出他的恐惧,声音轻了些: “不论你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但你当年对我确实很好,我确实享受了你的善意,那不管别人怎么说你,起码我没有资格去指责你。” “我之前不该说你天生劣种。这点我承认,我有些过分了。” 周煜林也是因为凌数的话,误解了靳修臣,产生了恨意,那些恨意凝成的恶念,让周煜林在情绪爆发时,只想不管不顾地给予靳修臣最致命的一击。 他们不愧是相爱了十年的人,彼此都最清楚地知道,对方的死穴在哪儿,往哪里捅最痛。 靳修臣眼眶缓缓发红,眼前的景象,被不受控制涌出来的泪,模糊成了光点。 他几乎是抖着手:“我……我……” 这一刻,他终于被从‘天生劣种’这魔咒般的枷锁里,被解放了出来。 靳修臣从来不在乎,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不是劣种,是不是坏坯,但他在意爱人的目光,在意自己会被周煜林厌弃。 在之前周煜林说他是天生劣种时,靳修臣仿若承受了千刀万剐的凌迟酷刑。 甚至让他认为自己没有活在世上的价值,一度想要就那么死去。 但如今……他终于,终于得到了周煜林的认可。 靳修臣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咬到出血才松口:“谢谢……” 周煜林继续说:“凌数的解释我也听了。我知道是我误解了你,但那又能改变什么呢?” 靳修臣再次僵住。 周煜林:“我承认我确实动摇了,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比如现在,我对你态度的缓和,就是因为我仍然在被误解别人后,那种愧疚的情绪反扑所左右。” “这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我容易心软,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太高,所以我无法面对,自己拿刀伤了人。” 他的恨意就是刀,是凌数递给他的刀。 “不管这把刀,是谁递给我的,但我就是用它伤了人,所以我过不去自己这一关,我只是在跟自己较劲儿,跟你没有关系。” 靳修臣越听,眼里的恐慌越盛,因为他无法反驳周煜林的话。 周煜林还在说:“在听了凌数的解释后,我不想见你,就是因为我知道,那种误解别人后的愧疚情绪反扑,会很大程度地影响我的判断。我怕自己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在凌数解释清楚后的好几天,周煜林总是会想起,因为误解靳修臣,他产生的那种强烈的恨意。 又因为这份恨意,他不顾靳修臣死活地,去伤害、攻击过对方。 不断的想起,自己那些杀人诛心的话,那些恶劣的举止行为…… 如果说当年婚后,靳修臣对他存在着恶意,让他吃了那么多苦,那他如今,也用自己的恶意伤害过靳修臣了。 可以说是一报还一报,差不多也够了。 但事情到了如今,他们之间的纠葛已经太深,裂缝深到填补不了,彼此心里都打着结。 这让他怎么回头? 周煜林:“一团到处都打着结的麻绳,复杂到难以解开,那直接扔了是最明智的选择,我不会蠢到去费时费力地试图解开它。” 他跟靳修臣之间,就像那团复杂的麻绳。 靳修臣已经泪流满面,他字字泣血,更加地攥紧了周煜林的袖子: “这团麻绳,你不想解,我来解好吗,你只需要接受结果,其他的交给我,好吗……” 周煜林还是摇摇头:“我过不了自己这关。虽然我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我也有勇气去接受一切,去跟相同的人重新开始。但你懂吗——” “我已经走出这么远了,我没必要回头。” “我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我经历了那么多才蜕变、成长,现在我精神独立,完全自由,我为什么要回头?” 靳修臣眼里写满了慌乱。 周煜林:“你现在这个样子,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负担,我回头会收获什么?一个有心理疾病,还疯疯癫癫的爱人?一段破碎到难以弥补的感情?这对我有半点好处吗?” “一件对我没有好处的事,我为什么要做。因为爱情?” 像是被刺痛到了,靳修臣嘴唇都颤抖了下,那样艰涩地,痛苦地,凝望着周煜林。 是啊,他现在就是个病了的疯子……他对谁来说,都是负担。 周煜林叹息一声,再次叫出了那个久违的称呼: “臣哥,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没了你就活不了的人了,我也不再是你养出来的那朵天真的玫瑰了。” “你觉得我自私也好,还是什么都好,我不想再付出了,过去十年虽然你病了我不知道,但我也做了我所能做到的极致,在你脾气性格巨变的时候,我每天小心翼翼,想着法儿哄你开心,在你不安爆发的时候,占有欲上来,我跟别人多说句话,都会克制,因为我考虑你的感受。我为你耗尽了我的所有,可以拍着自己胸脯说,我对你仁至义尽。” “往后,我就想自己能过得好点,过得开心些。可以的话,我会在祈祷的时候,顺便希望老天让你也过得好点。” “像当年分手时,我为你准备好一顿晚餐,然后再体面地离开那样,如今我们也都体体面面的,好吗。” 听完这番话,靳修臣眼里的光,已经一点点暗淡下去,终于如死水般平静。 只是眼睛像坏掉的泉眼,泪水不断地从里面涌出来。 靳修臣嘶哑着声:“但是,但是我放不下……我放不下啊林林,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样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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