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政羽拿着乔雀的手机,目睹他哥转身出去,关上房门。 他唯一还有用的那双眼睛终于也被那道门隔绝,仿佛他自己在一个世界,父母和哥哥在另一个世界。 乔雀出来的时候,陈烟和顾真平都坐在沙发上,一看见他,不约而同地都皱了下眉。 “你出来干什么?”陈烟语气有点冲。 顾真平没说话,但脸色也不好看。 乔雀走到两人面前,郑重其事地面对顾真平,说:“顾叔,顾政羽受伤这事责任全在我。” 对面两人一听这话,都愣了。 乔雀性格沉,说话做事都有自己的主意,陈烟一般不会管,但在她眼里乔雀本质上还是个孩子,他能揽什么责任? 陈烟嫌他添乱,猛地站起来说:“你胡说什么呢?大人的事你别跟着瞎掺和,快进去!” 另一边的顾真平眉头皱的更深,沉默几秒后对乔雀说:“这事我会和陈烟问清楚的,你别管,进去吧。” 乔雀站在那儿没动,整个人透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坚定沉着。 “打顾政羽的混混叫李城龙,我认识他,小时候我们打过架,那天在集市上遇见了,他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顾政羽是替我挨的打,跟谁都没关系,就是我的责任。” 陈烟想拦他都没拦住。 乔雀似乎早就做好了向顾真平坦白一切的准备。 每个字,每句话不知道提前在脑子里演练过多少回,念出来都没停顿,一口气全说完了。 陈烟听完这番话,勉强压着火,指着房门说:“你说完了吧?说完就回你房间去,我待会再来找你谈。” 乔雀看向陈烟,还在拱火:“烟姨,你不用替我瞒着,这事跟你也没关系。” 这句话简直在往陈烟雷区上踩,她情绪一下爆发了,几乎是吼出来地:“顾政羽是我儿子!跟我能没关系吗?!你们小孩能不能别那么自以为是,你们才多大?半辈子都没过完,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把责任往你一个人头上揽,你受得住吗?你能承担什么责任?” 陈烟气得不行,捂着胃跌倒在沙发上。 顾真平赶紧过去扶住她。 乔雀攥起拳头,说:“其他责任我担不起,但顾政羽我必须担着。” “我儿子还轮不到你来担责任。” 陈烟这话说得太着急,都没过脑子,刚说完就后悔了。 这么多年,乔雀对顾政羽的好她都看在眼里,俩孩子感情那么深,亲兄弟也不过如此。 她那句话说得太伤人了,等同于把顾政羽和乔雀这些年的情分全都抛之不顾,在他们中间凿出一道难堪的裂缝。 陈烟眉头拧得紧,看向乔雀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内疚,欲言又止好几次,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补救。 顾真平见状,叹了口气,朝乔雀摆摆手说:“行了,我就算要追究责任,也是那三个小混混的责任,你们两个在这争来争去有意义吗?” 乔雀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陈烟的胃越来越疼,她也顾不上和乔雀置气,让顾真平先扶她回卧室躺下。 顾真平温温柔柔地应了声‘好’。 他俩这架没吵起来,那点隐隐冒头的小火苗还没来得及迸发,就被乔雀突如其来的一盆水给浇灭了。 等顾真平和陈烟回房,乔雀又在原地站了一会。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僵直的身影显得有点落寞。 等他重新回房间,顾政羽正坐在床上玩手机。 说是玩,但他根本没下游戏,只是点开浏览器自带的新闻界面,用手指在屏幕上来来回回地滑,更像是发呆时的一种无意识动作。 一看乔雀回来,他立刻放下手机,忙着问:【你们在外面干什么?】 乔雀朝他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顾政羽对客厅发生的动静一无所知,连问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能糊里糊涂地看着他哥。 乔雀什么都没告诉他,帮顾政羽换上睡衣,又抱他去洗漱。 顾政羽在医院那几天一直没睡好,半夜总是被疼醒,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忍不住胡思乱想。 一边惦记李城龙会不会被判刑? 一边又因为自己的鲁莽导致家人担心而自责。 连着两晚熬通宵,现在终于回家了,他身心都是放松的,和乔雀道过晚安后,倒头就睡。 乔雀从顾政羽房间出来,在客厅又坐了大概半小时。 期间陈烟和顾真平没出来过,房间里始终很安静,没有传出什么异常的声响。 乔雀确认他们不会吵起来之后,这才回自己房间。
第27章 距离开学还剩十几天,这点时间肯定不够顾政羽恢复腿,但脸上的淤青差不多能消完,不至于到时候顶着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去见同学。 他额头上那道划伤也没那么严重,比预计情况恢复得好,每隔两天换一次药,基本都是乔雀帮他弄。 顾真平和陈烟过完初八就开工,白天家里只有乔雀在。 顾政羽想干什么都得找乔雀,其他倒还好,但上厕所就太让他为难了。 按理说两个大男生,生理构造都一样,就算被看见也没什么稀奇。 但顾政羽就是别扭,每次非要憋到膀胱胀痛,实在忍不住了,才会让乔雀帮忙。 如果仅仅只是抱去卫生间倒还好,顾政羽不会那么难为情。 但偏偏他的左腿不能沾地,单脚站立的话身体重心不稳,方位容易偏移,必须有人在旁边扶住他才行。 这就导致哪怕乔雀不看他,也能听到水流泄出时发出的那阵声响,所以每次上完厕所,顾政羽都会尴尬得闹个大红脸。 这天下午,乔雀帮顾政羽换完药,正准备去洗手的时候,顾政羽和他比:【帮我把拐杖拿过来。】 陈烟把拐杖放在顾政羽房间,但他自从回来之后一次也没用过,进进出出都是让乔雀抱。 “干什么?”乔雀问他。 顾政羽的新耳蜗早就戴上了,声音听的很清楚,但偏偏他现在特别不想听见这三个字。 扭扭捏捏了好一阵,才回:【上厕所。】 “嗯,我带你去。” 乔雀说完就准备抱他起来。 顾政羽迅速摇头拒绝,【我自己去。】 乔雀看着他,挑了下眉,倒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然后去房间把拐杖帮他取出来。 帮顾政羽调整好架拐的姿势后,说了句:“行了,去吧。” 顾政羽架拐一步一步往卫生间走。 他不习惯把半个身体的重心放在腋下,拐杖没有重力支撑,反而成了个碍手碍脚的摆设,导致右腿受力更重,两边肢体极度不协调的情况下,走路肯定要摔。 乔雀一直在后面跟着他。 看顾政羽走得摇摇晃晃,迟早要滑倒,直接一个大跨步迈过去,把人抱起来了。 “不会用就别用,你当拐杖架着好玩?”乔雀说他。 顾政羽也不能反驳什么。 等他被抱到卫生间,乔雀还是按照之前那样在旁边扶住他,帮他维持平衡。 顾政羽这会都快憋不住了,也顾不上别的,着急解开裤链,放水的时候他都恨不得摘耳蜗。 这声音怎么那么大啊?是不是整栋楼都能听见啊?羞都羞死了。 完事后顾政羽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结果乔雀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好奇,突然冷不丁地在他耳边问了一句:“你憋多久了?量这么大。” 顾政羽浑身一僵,脸‘唰’地一下红个彻底,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丢脸地把头撇到另一边,坚决不和乔雀产生任何眼神接触。 “问你话呢?” 乔雀伸手弹了下顾政羽的耳垂,语气带笑地说:“是不是还没尿完?把脸都憋红了,要不再来一遍?” 太烦了! 顾政羽都不想搭理他,越说越让人无地自容,回头羞恼地瞪了他哥一眼。 也不让人抱了,他身残志坚,决心要自己单腿蹦跶着跳出去。 结果刚跳一步,就被乔雀搂住腰一把扯进怀里。 “我好好问你话,你发什么脾气?” 这一扯把顾政羽的重心都扯歪了,他站不稳,无奈只能靠在乔雀身上,红着脸比:【你笑话我。】 乔雀轻轻哼了声,“我哪儿笑话你了?” 【你每句话都在笑话我。】 “我正经问你话,你自己瞎想,别赖我。”乔雀说。 顾政羽本来就有点下不来台,乔雀还非要和他对着干,顿时又羞又气,态度坚决地表示:【我下次自己上厕所,不要你抱。】 乔雀点下头,“行,你自己上,万一摔了呢?” 【你的错。】顾政羽回他。 “你又不让我抱,摔了又要怪我?” 【你笑话我,我才不让你抱,你抱我我就不会摔,因为你笑话我,所以我才会摔,难道不是你的错?】 顾政羽这一连串动作比的又快又长。 因为手语有一定的滞后性,达不到语言那种直白的输出,很多字眼都需要经过二次揣摩,所以乔雀想了几秒才把这句话捋顺。 这逻辑,乍一想好像没什么问题,仔细一想又确实没什么问题。 乔雀也不和他争,顺着他说:“好,我的错,那你现在是要自己蹦跶出去,还是我抱你出去?” 顾政羽权衡利弊,最后还是搂上了乔雀的脖子。 乔雀弯腰把顾政羽打横抱起来,往外走的时候又故意逗他说:“你心眼芝麻做的?这么小,说两句都不行了。” 顾政羽瞪大眼睛,气得都不行了,自己给自己拍胸口顺气。 等乔雀把他抱到沙发上,气冲冲地比:【我以后都不要你抱。】 乔雀当他说气话,随口应了声‘嗯’,也没放在心上。 晚上顾真平有个同事聚餐,陈烟下班后在超市买了只鸡打算回来炖汤。 回家一打开门,她就看见顾政羽架着拐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乔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上去置身事外,但仔细观察他的眼神,注意力还是集中在顾政羽身上。 顾政羽说到做到,一下午都没让乔雀抱过,去哪儿都架拐。 虽然走得慢,但经过练习后他已经掌握了架拐的正确方法,走路不怕摔了。 他现在可得意了,像只开屏的花孔雀一样专程在乔雀面前显摆,没什么事也要架副拐在他哥面前晃来晃去,偶尔还蹦跶两下。 乔雀懒得理他,但担心是藏不住的。 顾政羽走到哪儿,他的视线就跟到哪儿,生怕他摔。 陈烟不知道他俩又在闹小别扭,还以为顾政羽心血来潮,想试试架拐走路的滋味,所以也没管他。 “雀儿,进来帮我洗个菜。”陈烟喊乔雀,转头又和顾政羽说:“行了,你别蹦跶了,在家还拄拐,没事就少动弹,快去沙发上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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