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囬看完依旧很安静,怎么说呢,她明明刚才知道这个事情,可是却毫不意外。 他们早就知道这么多年殷天身边不可能没有人。 殷囬面无表情的抬眼问:“妈妈知道吗?” 苏素当然不不知道。 这么多年殷天外面养着一个又一个的小情人,苏素闭眼认了,可苏素若是知道殷天有了其他的孩子。 她不可能这么冷静,还能像刚才那样笑。 殷囬有些恶心。 眼前这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所谓父亲,真是让他恶心至极。 连带着身上流着他相同血液的自己,也烂透了。 殷囬双手握拳,隐忍着那股打心底出的愤怒:“别让她知道,你就安安静静的在外面养。” 殷天看着殷囬:“我让你过来是让你劝你母亲,不是让你在这教我怎么做。” 是了,殷天找他来怎么会是要和他商量。 如果不是他拿苏素没办法,殷天甚至不会通知他。 殷囬嗤笑:“我劝不了,她不会听我的。你以为这么多年苏素不愿意离婚守的是什么?” 殷囬说苏素,不是母亲。 这可能是殷囬第一次这么称呼苏素,他这么说是因为苏素这么多年来是以苏素的身份、以殷天妻子的身份在这里守着她和殷天的家的。 不是用殷囬母亲的身份。 殷天的神色变了,他太清楚苏素绝不可能答应。可是和她彼此纠缠折磨了这么多年,殷天真的烦透了。 他真的太想摆脱了,所以才找来了殷囬。 “我提过多少次要离婚,”殷天脸色非常不好看,“可是她做了什么?殷囬,你和我一样清楚,她是个疯子。” 平静中带着深深反感的疯子两个字刺激到了殷囬。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可以说苏素是疯子,只有他们俩不能。 “闭嘴!”殷囬猛的抬头,就像一只被惹怒的野兽死死的瞪着殷天。 “殷天,她变成疯子也是被你逼的。” 殷天一拍桌子:“混账。” 殷天似是没想到殷囬敢在他面前叫板,他知道殷囬不喜他,只是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父子”,对他恭敬也只是因为一层抹不去的血缘关系。 殷天从不在意,对他而言,如此这般才是他想要的。 一个有着儿子身份的“恭敬”下属。 可是,这个下属不再伪装明面,张牙舞爪的在这里指责他,怎么敢的? 殷天对殷囬本是话都不愿意多说几句的,但今天可能是殷囬的模样惹到了殷天。 也可能是想到苏素这么多年的不放手,反正殷天怒从心起,竟难得的同殷囬多说了几句—— “我无数次的后悔过,当初为什么有了你?” “我甚至祈祷过希望你不会出生,殷囬,一切都是从你在她肚子里开始变的。” 殷天的表情冷漠,连带着说出的话也像是带了冰碴子,就是为了冲着把殷囬扎疼去的:“我和她之间变成这样,是因为谁?”
第四十章 别想逃,别想跑,我们就这样吧。 这些话不是殷囬第一次听到,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么反问过。 苏素不止一次的问过他这个问题,也不止一次的在问过这个问题后告诉了殷囬答案—— “殷囬,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因为你啊,殷囬!是因为你!是因为你!” 想必,殷天的想法和苏素是一样的。 他们都认为,毁了他们婚姻的罪魁祸首是那时候根本还没出生的自己。 殷天确实是这么想的,不,他就是这么确定的。 在殷天的记忆里,苏素是个文静有温和的女人。 他第一次见到苏素的时候,她正坐在她家庭院的秋千上,细长的手指捧着一本书。 殷天有些忘了那本书的名字,只是那个少女脸上挂着的恬静微笑和随着被轻轻晃动的秋千扬起的裙角和发梢,殷天到现在仍旧记忆犹新。 那样的少女谁能不爱?就连头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发着光。 就是在那一刻,这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真真实实的走进了殷天心里。 殷天对苏素一见钟情,弃而不舍的展开猛烈追求,最终那个少女如他所愿的成为了她的妻子。 甚至为了能和他在一起,与家里闹翻,毅然决然的和他来到了遥远的、人生地不熟的C市打拼。 当初的殷天说是爱苏素胜过于任何一切都不为过。 本来一切都是这么的幸福顺遂,直到苏素怀上了殷囬。 她开始性情大变,疑神疑鬼,不可理喻、无理取闹。 苏素能在他上班开会途中狂打数个电话、也能在他半夜睡着时偷翻手机、能一次次的鸡蛋里挑骨头的同他争吵,也能因没满足的一点小事而歇斯底里的控诉殷天。 记忆中爱着的人改变太大,变成了撒泼打滚的疯子。 少女不再是少女,苏素也不再是那个苏素。 她失去了最初殷天爱上她的那副模样,变得面目可憎。日复一日这般,磨得殷天失了耐心和...爱她的那份心。 在殷囬六七个月的时候,殷天试图也去挽救他们的婚姻。 他和苏素提议,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苏素不敢置信,可或许他对殷天的爱胜过于肚子没谋面的孩子,最后她还是同意了。 坐上手术台后不知道为什么,苏素却突然反悔,从手术室跑了出来。 她哑着声音同他说:“这是我们的孩子。” 可殷天不想要这样一个毁了苏素、毁了自己,毁了他们婚姻的孩子。 他们争吵了很久,最后殷天放弃了—— 放弃了这个孩子,放弃了苏素,也放弃了他们的婚姻。 没过多久,他就开始在外养情人。 等到孩子长大了,大概六七岁的时候,殷天某一天回家的时候扔给了苏素一纸离婚协议书,第一次的向苏素提出了离婚。 当时殷天他想,这样的日子谁也过不下去吧。 苏素也不会想这样过下去的吧。 但是结果可却是——苏素不同意甚至疯了。 ........... “你不必提醒我。” 殷囬的声音让殷天从回忆里脱离,他看着一晃已经长大到现在的殷囬,才恍然发现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原来他和苏素已经彼此纠缠折磨、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殷天眼里又带了许多的烦躁:“所以殷囬,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谴责我?要不是你,你母亲不会变成这样,我也不会不爱她。” 殷囬真是觉得十分好笑,因为觉得好笑,他便笑出了声。 这么多年,殷天和苏素倒是难得的意见一致。 或许这也是他们唯一的一次意见一致。 一致的对他的出生感到真心实意的后悔。 他早该知道的。 殷囬在自己七岁那年殷囬就问过苏素,为什么要给他取名囬。 他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好难写,大家也不认识这个字。 殷囬记得,那时候他用着稚嫩的童声,带着疑惑和不解问了苏素这个问题。 那天.....怎么就连那天的风很大殷囬都记得呢?当时苏素坐在窗户边缘,风大的好像随时会将像毫无声息的人偶一般的苏素从窗台吹落。 苏素的头发凌乱,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可她的声音随着风传过来,虽然有些失真,但殷囬听的真切又清楚—— 她说:“因为后悔了。” “因为我后悔了。” “因为我真的很后悔。” 她后悔了,在这七年里的每一天,在她一次次意识到殷天真的不要她的每一天中,悔恨不已。 后悔自己为什么从那间手术室中跑出来? 悔恨自己为什么要生下这一个谁也不爱的孩子? 七岁的殷囬不懂,现在的殷囬早已明白。 殷囬的睫毛轻轻扫过下眼睑,他的脸上依旧是笑着的。 只是怎么看,那笑容下藏着的满是悲凉。 再抬眼时,殷囬眼底黝黑,像个无尽的深渊,空洞又麻木。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轻缓,好像失去力气一般:“我知道。知道是为什么。” “所以我的罪,我从没想逃。” “但殷天,”殷囬一字一字像带着血的说道:“你也别想。” “别想逃,别想跑,我们就这样吧。”殷囬把手里握了许久的亲子鉴定报告撕碎,撒在地上:“就这样,一直受着吧。” 无可奈何、不知如何改变的,也怎么都逃离不了的,就这样一直这样彼此忍受下去吧。 殷天似乎没想到殷囬会这么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殷天回过神,殷囬已经走到了门口。 他把手搭在门把上,哑着声音对殷天说:“别让她知道今天的事,收回你的那点心思。如果你不想,他们找上你的话。” 这个他们,指的当然是远在S市的苏素的家人。 苏素的家人虽不在C市,在山高水远的S市,而且只是个书香世家。 但问题就是,苏素有个哥哥,就算在当年,其实力地位已经大有名声。 这也是当初殷天为什么会去苏家的原因,本想与苏家谈合作,在S市发家,但是最后却拐跑了苏家的女儿。 苏素因为家里的不同意和父亲、大哥决裂同他一起来到了离S市最远的C市。 再后来,他就越做越大在C市站稳了脚跟,做到了现在的珠宝行头。 一晃便是二十多年了。 这二十多年来,苏素从来没同父亲、大哥联系过。 殷天就是知道苏素是个倔强固执的人,这么多年,为了证明当年她的选择没有错,她一定不会主动的去寻求他们的帮助。 所以,两人不约而同的隐瞒了他们真实的婚姻状况。 殷天不知道苏素的哥哥有没有打听过他们,但他们应该不知道苏素和他现在的情况。因为整个C市认识他们的人,无不认为他们夫妻和睦,十分恩爱。 可若是苏素死了,这个消息怎么也瞒不住。这么多年殷天所做过的所有,都会暴露在阳光之下。 那么苏家的人不会放过他。 想通之后,殷天当初才不再提出离婚,和平的按着苏素的心意又过了这么多年。 可是现在,他外面有了完整的家了,自己的羽翼也丰满的足以以苏家对抗,所以他又萌生了离婚的想法。 殷天坐在书房里,权衡利弊着这其中的利害。 现在最主要的是万一苏素知道自己要离婚,又闹自杀,这对他自己绝对百害无一利。 在还没有想出苏素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之前,这一切必然又是回到最初的死结了。 殷天心烦的想着这些,低声咒骂一声:“疯子!” 不知道说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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