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柯泉眉头稍微舒展，如刺猬稍微收起刺。他眼睛看向别处，低声道：“都跟你说了，我不可能喜欢你……” 他话音渐渐弱到消失，周围安静下来。 “抱歉。”牧行声音也低低的，开口道，“柯泉，两个月，终于能见到你，能跟你说话，我有些太兴奋了。我……”他徒然止住，临时改口，“我会告诉你，我今天为什么来这里，但不是现在。明天你就知道了。相信我。” 好像是有某种预感，柯泉再次看向牧行。 “柯泉，明天再见。”牧行嘴角扬起，冲他一笑，同时抬手挥了挥，转身离开。 柯泉看着牧行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在自己视野内消失。 他真的走了。 明天……再见？ 明天就知道了？ 柯泉仍望着牧行离去的方向，刚与牧行肢体接触的手动了动，大拇指伸到掌心中，蹭着那余留的温热。 他感到自己的脸颊也很烫。 是在阳光下晒太久的缘故吧。 第二天，柯泉要到学院楼上自己导师开设的选修课。昨晚师弟发来消息，说他要来旁听，想让柯泉去上课时叫上他，他想和他一起去：“我对这些教室还不太熟。而且，都是学长学姐，有些不好意思。” 柯泉答应了。同门师弟，不可能跟其他人那样一直回避，况且他确实还不了解他，不如就趁今天了解一下，才能更清楚以后如何与他相处。 “学长。”见到柯泉，师弟格外开心地笑着叫他。 走出宿舍楼，柯泉往对面宿舍楼门口望了一眼。他还记得牧行说的话。今天，牧行是否会忽然从路旁草丛里蹦出来？ 到食堂，师弟积极地给柯泉买早点，柯泉让他不用这样。师弟道：“没事。我以后有问题还要学长多帮帮我呢。” 吃完早点，前往学院楼的路上，师弟问柯泉：“学长，好紧张啊等会儿要见导师了，咱们导师上课会提问吗？” “会。”柯泉道。 师弟“啊”了一声，眼睛眺向越来越近的学院楼，干巴巴一笑，接着转回头又问柯泉：“学长，我等会儿可以和你坐一起吗？” “可以。不过，我一般是坐中间第二排。” 柯泉的意思是问他是否介意。师弟几乎想都没想就点头：“好。我都可以。” 两人到达教室。师弟放下书包后，拿起自己和柯泉的水杯就起身去开水间接水，这次他也是连柯泉的话听都不听就行动了。柯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然后自己慢慢在座位坐下。 这个教室能容纳四十人，两旁各两个座位，中间四个座位。虽然是选修课，但是这届古代文学的学生都选了这门，等于全班都来上课。虽然是全班来上课，但全班同学的人数两只手都能数清，因此这个教室对他们而言还是显得比较“空旷”。 导师这门课，是关于古代文论思想的，比较枯燥。无论是本学院还是别的学院，大部分人旁听文学专业的课，都是挑讲文学史或文学著作的，即使是有想听理论思想方面的，也多是去听讲西方理论。这节课座位一定够用，大家应该还是坐得比较零散，不会有多少旁听的人——柯泉甚至可以断定，除了师弟因为是自己导师的课才来的外，不会再有其他人来旁听。 再说，这节课还是很多人都很讨厌的早八。本专业的都不想早起来上课，其他人…… 这时，柯泉察觉有人走进教室了。 教室后门是锁住的，要进出只能通过前门，柯泉抬起头就能看到是谁。 柯泉看到牧行向自己走来。 “嗨。” 走到第一排桌子前面时，牧行朝柯泉打了个招呼。 “咣当”一声，椅子后挪，柯泉立刻站了起来。 “怎么了？”牧行走到柯泉侧后方的座位，放下书包，看着柯泉，问道。 “……你来这里干什么？”柯泉紧盯着牧行，双手手指不由屈起，像是想抓住什么般。 “我来旁听你导师的课呀。”牧行说完，还仿佛是来参观某个名胜古迹般，转动身体将这间教室每一处都收进眼底。 “……你怎么知道，是我导师的课？”柯泉着重“我导师”三个字的发音，问道。 课表不难搞到，但是这种导师学生的信息……难道是自己加上导师名字发表的论文？但是那篇小论文应该要过几天才出。难道是上学期那个论坛？或者导师带着写的那篇报告？还是他跟谁打听…… “学长。” 柯泉的思索，被回到教室的师弟打断了。 看到牧行，师弟的笑容迅速僵住了。尤其跟牧行对上视线时，他差点儿没拿稳手中的水杯，差点儿后退一步逃出教室。 牧行的目光，如同锋利又精致的手术刀慢慢在对方脸上划过。然后，他道：“柯泉。” 柯泉回头。牧行脸上满是和煦的微笑，问道：“你师弟也是来旁听吗？” 柯泉“是”的音刚落，就听到师弟走到自己身旁的声音。 “学长。”师弟把柯泉的水杯放到桌上，始终低着头不去看牧行，在柯泉耳旁小声问道，“学长，我还可以坐你旁边吗？” 也许是因为师弟现在离自己太近，牧行射向他的目光——那种想要杀死情敌的狠毒——柯泉也稍微能感觉到了。 “你如果不想的话，我可以坐别的地方……”师弟垂着脑袋，语气听起来有些难过，仿佛是觉得自己添麻烦、做错事了。 柯泉目光落到一处，像是思索了一番，抬头对师弟道：“你就坐这里。” 师弟怔了怔。柯泉感到身后那毒箭一般的目光转向了自己。 师弟踌躇着，目光不由瞄向牧行那边，结果一秒不到就赶紧撤回来。 “不用管他。”柯泉声音平静道，“他现在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以前是我的情敌而已。”
第108章 情敌？ 师弟愕然地看着柯泉。只见柯泉坐了下来，将平板电脑从包里拿出来，仿若那个人不存在般，开始做自己的事。 师弟联想昨天……那可能，是自己错觉？是啊，眼前这样冷静淡然，始终带着一种难以接近的气场的人，才是学长没错。 学长都不怕，自己怎能怂。师弟在柯泉身旁，也坐了下来。 柯泉看着平板电脑上的笔记，与此同时感到像是有无数小针在扎着脊背，越来越凉，如同一层薄冰慢慢将后背冻结。 脚步声响起。一声一声，仿佛一下一下将后背薄冰踩碎，麻麻的感觉在背部扩散。 身旁的师弟身体在不安分地动着，似乎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牧行走到柯泉身后，停下。 如果平板电脑此时熄屏，柯泉心想，自己应该就能看到身后牧行脸上的神情了。 什么东西被轻轻地放到了柯泉身后的桌上。 然后，柯泉听到牧行在自己身后坐下了。 教室里安静了。然而，柯泉又听到“咚、咚”的心跳声，并且更加感受到身旁躁动不安的情绪。 “柯泉的师弟。”牧行开口道，“你不想坐这里也可以。” “不然等会儿你们导师来了，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以为你是嫌他讲得不好。”牧行继续道。 又来了。牧行那熟悉的，话语内容似乎很友好地提建议，语气却带有几分嘲弄的语言攻击。 “谢谢学长。”师弟回道，“我想跟我师兄坐一起。” 他有意无意地加重了“我师兄”的发音。 这时，几个女生走进教室。 她们是柯泉的同学。她们都往柯泉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就去找空位坐下了。 从这时开始，牧行就彻底安静了。 每学期的第一节 课一般不讲实质内容，而是介绍一下这学期这门课程主要讲什么，大致安排是怎样的，最后列一些书目，让学生们课下去读。如果学生们没什么问题，就会提前下课。 柯泉本以为牧行可能会在上课时搞什么小动作，可能会三番五次向老师提问，高调地让课堂的一半时间变成他自己的“演讲”。 但是没有。 牧行真的从头到尾都很安静，安静得让柯泉在听自己导师说话时，都忘了他的存在。 这节课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阮老师。” 下课后，牧行主动起身走向柯泉的导师。 柯泉和师弟都一愣，看着前方，牧行正在微笑着向他们导师也就是阮老师作自我介绍。 “哦……你是孟老师的学生……” 阮老师说着，目光往柯泉他们那边看了看。 然后，他让柯泉和同门女生、师弟以及牧行，一同到他的办公室。他的独立办公室没有外人且隔音，方便谈论各种事情。 到了办公室，柯泉感觉牧行就像被捆住嘴巴的牧羊犬终于松绑一样，话匣子完全打开，滔滔不绝地开始跟阮老师讲自己来旁听的原因，自己刚才听了一小时的感想，自己对古代文论思想的了解、认识、理解…… 阮老师一直听牧行说，只偶尔“嗯”一声或简短回应。 师弟和同门女生本来一开始还认真听，但越听越懵，最后面面相觑，偷偷看了看时间，发现牧行一个人都已经说了半个小时，居然还没停。 柯泉从牧行开始跟阮老师说话时，就预料到会是这个样子。他始终默默听着，越听越明白，牧行这次真的是做好了充足的计划，才来旁听……不，他这应该不仅仅是单纯旁听了，他分明是想成为阮老师的新学生，这会儿都张口跟阮老师讨要联系方式想加好友了。 老师之间的关系，有时如同宫斗剧，表面看起来要好其实背地互骂，或是性格不合，或是三观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或是利益冲突，互相眼红嫉妒对方成果的情况比比皆是。不同学院的老师之间也可能存在这种关系。牧行一定是跟他导师谈过自己想来旁听等等的打算，先确认自己导师和阮老师的关系如何。如果关系不好的话，他可能会放弃从导师这方面下手。但目前看来，他运气很好，两人的导师关系至少不算差。 “您的新书我在暑假已经读完了，这是我写的阅读笔记和感想。” 牧行边说，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几张装订在一起的A4纸，递给阮老师。 阮老师写的一本新书在六月份出版上市了。柯泉心里清楚自己导师，最喜欢也最想要别人给自己的作品写评论。 阮老师大略翻看了下A4纸上的内容，抬头再次看向牧行：“你刚才说你的论文……” “哦，已经有两篇发在普刊上，一篇核心这个月出。”牧行说。 核心？师弟和同门女生注意力又提上来了，原本目光落在办公室盆栽上的柯泉，也在听到这两个词的瞬间，扭脸看向牧行。 “那你肯定能申上国奖吧。”阮老师说。
129 首页 上一页 87 88 89 90 91 9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