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走出去没有五步路,就被人叫住。 “隽哥,连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吗?”他微微颤抖的声线盖住了他的不安和激切,“别躲我。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许隽意再次握紧拳头。 许久,他才冷淡一句:“不知道顾少有什么事?”
第69章 怎么把人折腾成这样 顾砚舟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看得出来许隽意想跟自己撇清关系,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唤自己。 身后的保镖还在看着,他一动不动,就好像被人定住了一样。 许隽意的心也慌得厉害,他背对着顾砚舟,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对方一眼。 “我想问……”顾砚舟的声音很粗糙,像是憋着浓浓的情绪,“你和向洄在一起了,是吗?” 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问这些事情,可是昨天晚上那一幕,折磨得一宿都没有睡着。 早该有这么一天的——可是这一天来得太快,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一想到许隽意也会对另一个人笑,和另一个人耳鬓厮磨,和另一个人做他们曾经一起做过的事情,他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顾砚舟只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下去了,身体里像是有两股情绪在撕扯,折腾得他痛不欲生。 就算是如此,他也知道,自己不该打扰许隽意。 可是他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外边碰见对方了。 许隽意微微一怔,随后扭过头,慢慢地靠近了他。 昨天晚上没能细看,今天倒是看了个清楚。 失去精致妆面遮掩的顾砚舟看起来比他想象中还要狼狈,不仅有明显的黑眼圈,皮肤也黯淡粗糙了许多。 他的口罩别在下巴上,鸭舌帽遮住了额头与半截眉毛,露出了大半张脸。 但是就算如此,别人也很难把这样的他和那个闪闪发光的大明星联想到一起去。 太憔悴了。 许隽意心尖刺痛,他冲着招待小姐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到别处等候。 等候室外的长廊很安静,没有路过的人。 这是很难得的机会,他们可以趁机把一些事情说清楚。 许隽意一直没有回答他,就在顾砚舟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许隽意忽然抬眸,开口道:“跟你有关系吗?” 顾砚舟往后退了半步。 是了,对方要做什么都跟他没关系。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许隽意内心凄凉一笑。 这人果然也会是舍不得自己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的吧? 既然如此,当初还要推开自己。足以可见,在顾砚舟眼中,情情爱爱远远没有他顾家少爷的身份重要。 其实许隽意一直都知道,顾砚舟已经习惯了他这个阶层的生活,随手买一枚胸针就花了将近九位数,几千万的投资眼睛都不眨一下,能做到这些,难道是因为他自己有本事吗? 不过是因为投了个好胎。 这样的生活,舍弃起来确实要下很大的决心。 许隽意知道这些,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不怪他。他总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对方放弃这么好的生活。 这个结局,他认了。 “正好碰见你了,给我个地址吧。其他的礼物就算了,那枚胸针太贵重了,你收回去,给未来的……”许隽意顿了顿,“顾夫人。” 顾砚舟鼻腔一酸,他压住了声音,努力不溢出鼻音:“那是给你的。我不要。” 许隽意蹙眉道:“顾砚舟,之前发生过的一切,我就当作是一场梦。你也好,我也好,只当从来没认识过彼此就罢了。你送我的东西我都收好了,你不要,我就扔出去,也省得占地方。” 顾砚舟的眼泪还是没控制住,汩汩淌了下来,他用一种很轻的气音问道:“扔出去了之后,会让向洄住进来吗?” 这个扔出去,不知道指的是那些东西,还是别的什么。 许隽意心中没由来生出一股厌烦。 还好这是在公共场所,要是是在其他没有人的地方,他一定会揪着对方的领子问:关你什么事儿,你不是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还来缠着我干什么,这副假惺惺的样子,真让人……难受。 好吧,最多也就这样了吧。 他对顾砚舟说不出更重的话了。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许隽意道。 “你真的,喜欢向洄了吗?” “顾砚舟,不要老是在我面前提向洄,向洄只是个二十岁的孩子。”许隽意机警地抓取到被反复提起的关键词,他害怕殃及无辜,立即打了预防针,“如果让我发现你对他动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那一瞬间,周围空气的流动似乎都静止了下来。 顾砚舟翕动着嘴唇,感觉自己眼前有点黑。 “我,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人吗,隽哥?” 见对方如此失态,许隽意才发现自己方才说的话有多重,他阖上了眼睛,缓缓开口:“不要这么叫我。” 撂下这句话,他就离开了。 在看到对方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之后,顾砚舟再也没忍住,感觉整个人都失重了,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身后的保镖见状,急忙将人托了起来,打了电话送到医院里去。 长时间的心理折磨和睡眠不足,让顾砚舟的身体处于一种濒于崩溃的状态。 这一次,他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他和许隽意还住在海兰园里,许隽意给他做饭,他给许隽意吹头发。 二人白天在外面工作,晚上就抱在一起睡觉。 看着很简单的生活,却成了顾砚舟遥不可及的梦。 ……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很重,气氛也压抑。 刚回京城的顾庭兰擦了擦顾砚舟的眼角,叹了口气。 她不重不轻地将湿巾扔进垃圾桶,双手环胸,看着一边站着的顾砚麟,语气凝重,用近似审问的语气:“怎么把人折腾成这样了?”
第70章 家里养的花自杀了 “他自己把自己作成这样的。”顾砚麟冷哼了一声。 顾庭兰蹙着眉,将顾砚舟的右手腕翻了出来。 他的皮肤苍白得有些病态,手腕上的几根青筋微微凸起,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一道泛红的伤疤——刚刚结痂的样子,狰狞得像一只千足虫。 他割过腕,就在前不久。 “从前你怎么排挤老三,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次闹得太大了吧?”顾庭兰的语气也冷了下来,“非要等到人被折腾死了你才开心?” 顾砚麟抿了抿唇:“我没想把他逼死。” “因为妈的事情,你怨了他二十多年。从前你年纪小,还是离不开妈的年纪就被送出国,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劝过你什么。”顾庭兰叹了口气,将顾砚舟的手塞回被子里,还给他掖了掖被角,“现在你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也该把这些事情放下了。” 顾砚麟喉结一滚,俊逸的脸上染了些许戾色:“大姐,你不知道顾砚舟做了什么吗?” “知道。”顾庭兰沉稳道,“但是那又如何呢?” 顾砚麟拳头一紧。 “你到底是为妈抱不平,还是借机会朝老三撒气?你明明知道他是个心软又单纯的人,你一逼他,他还能忤逆你吗?”顾庭兰走到一边的软凳上,双手环胸,翘起二郎腿。 长期长于上位者姿态的她,和自己的亲弟弟说话都带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顾庭兰今天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她保养得很好,从外表上看最多只有三十岁。 顾砚麟呼出一口气:“他还小,只要强硬一点,什么都能纠正过来。我不是朝谁撒气,我有我的立场,我平时也不管他,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只有这件事,不行。” 姐弟俩无形之间较着劲儿。 “砚麟,你太较真了。”顾庭兰复杂地看着他,“妈讨厌的是欺骗,是背叛,不是同性恋。” 顾砚麟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眼眶慢慢地发红、发胀。 他翕动了一下嘴唇,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你觉得砚舟欠顾家的吗?”她发问道,“没错,他吃顾家的,用顾家的。这二十多年来,如果不是顾家少爷的身份,他根本走不到这一步。但是……顾家不是你的,不是我的,是我们姐弟三人的。他是我们的亲弟弟,我们就得照顾好他。” “你觉得他欠你我的吗?”顾庭兰又问,“那我问你,如果妈不是在生老三的时候发现那个男人出轨,如果是在刚生完你之后发现的呢?如果她是因为生了你之后得了产后抑郁去自杀,那我也该像你恨老三那样去恨你吗?” “我二十多岁没了妈,你十几岁没了妈,他刚出生就没了妈,谁比谁可怜呢?” 顾砚麟眸子微微放大:“姐……” 房间中有些闷热,顾庭兰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几分。 顾家姐弟三个人,鲜少有机会聚在一起,上次相聚的时候,他们之中大概没有人能想到,下一次见面会在医院里。 其中还有一个,昏迷不醒地躺在那儿。 “那,你觉得他欠咱妈的吗?”顾庭兰最后问道,语气也低迷了一些,“这事儿我也说不上来,我没法替咱妈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我想……她应该不会怪老三的。” 仔细想想,顾砚舟也是够可怜的。 他确实不用背负家里的重任,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二十多年来顺风顺水,谁也没在物质方面短过他什么。 可在精神层次上,顾家能够支持的东西可谓是十分贫瘠。 家里养的花自杀了,一生不愁吃穿,唯独缺少阳光与爱。 “有些道理,我不讲你也懂。”顾庭兰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砚舟是个不懂事的白眼狼,或许在这件事上我会更偏心你一点,但是他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你看他好像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是他比谁都在乎自己的家里人。其实不用你提醒他欠着谁的,这么多年以来,他本来就是带着愧疚长大的。” 所以顾砚麟的话能留住顾砚舟,能让他放弃自己最爱的人,能让他老老实实地按照自己二哥的意愿做事。 从生下来那一刻开始,他的命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顾砚麟心绪很乱,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被戳中心事而恼羞成怒,还是因为听了大姐的话之后,真的有点可怜自己这个一直都逆来顺受的弟弟。 “好了,我来京城是有正事,没法儿一直陪在老三身边,他的事情我派我秘书来处理。”顾庭兰看了眼秘书给她发的行程安排,“从今天起,老三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 顾庭兰这种人,就是天生当上位者的命。 跟你讲道理的时候长篇大论,试图以德服人,最后下决议的时候,又是说一不二、不容置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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