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也不能理解。”安静的空气中,只剩下江斐然的声音在下沉、落地。 气氛不对,其他人也默不作声。 如果是真的了解江斐然的人,那就会知晓此刻他正在生气。因为以江斐然的修养与气度,他从不轻易落人面子。 但郁安不了解江斐然,不知道影帝在生气,他更不会察言观色,只是一个劲儿地觉着自己委屈。 “你怎么能不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故意跑来你房间门口,我又不知道今天晚上有这一出,这一切难道不是程谙意搞出来的……鬼吗……” 期间,郁安突然有被江斐然转瞬即逝的冰凉眼神吓到,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了。 “如果我们知道,那就不是我担心才去找程谙意,而是现在被吓到的应该是导演本人。”江斐然在众人面前维持着某人的颜面,他不想在这里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与生俱来的涵养抑制着他上前怼人、打人的冲动。 而远处,似乎真的传来了越湖生的惨叫声,但没人会在意。 “郁安,你该为你刚刚做的事情道歉。”江斐然说得认真又严肃。他一向温和的脸庞,原来也会乌云密布。 这是江斐然第一次亲眼目睹有人在伤害程谙意,影帝方才往上卷起程谙意的睡衣衣袖,看到白皙的手腕上都有红痕。 “我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郁安低垂着眸子,显得委屈,“我不是故意的啊。” 他的眼泪一下决堤,一颗一颗地坠落于地。郁安心想,他这副摇摇欲坠委屈无助的模样,可是练了许久才能抵达如今的效果。他自认为完美,每个角度以及那睫毛扑闪的频率、高度,无一不让人产生怜惜欲。 哪知黑夜微光,没能为郁安渲染无辜、惹人怜的氛围,反倒衬显了程谙意磕到墙后脸颧骨那处泛着微红的画面。再怎么看,程谙意才是那个受到实际伤害的人。 江斐然终是有所顾及,不敢直接凑上前吹一吹,只是始终维持一副护人姿态。 他要去找医药箱。 局面僵持不下,又尴尬至死,江斐然不想再听到郁安说一句话了。就在他想带着程谙意离开的时刻,越导的声音打破寒凉夜色的屏障。 “你们大半夜的,怎么都不睡觉?”导演说话语气心虚,摆明了是明知故问。他当然知道,嘉宾都是被自己的“半夜扮鬼吓人”环节给搞醒的。 江斐然表情严肃,护着程谙意想要离开。在经过导演的时候,他说。 “我们先回去了。导演,这里有医药箱吗?” “啊,有的。” “那麻烦指下路吧,我们要去处理一下。” 越湖生在回答完后,越来越觉得江斐然怪怪的。 他这不是为了节目效果吗?导演陷入了自我怀疑,真的太过分了吗? “怎么回事?你们半夜聚在一起开会呢?” 越湖生来前是被吓的,也不知道某位扮鬼的工作人员为什么反水,他真是被奚渠思的这个操作整怕了,这才想着来看看其他嘉宾怎么样了。 他心里暗暗琢磨,不会是因为自己的这个环节,把嘉宾吓坏吓生气了吧,或许还让人受伤了?那他似乎碰上事儿了。完蛋了…… 导演连不久前被奚渠思吓飞的魂,如今都又被再次吓得归了位。 “托导演的福,我们正在欣赏世界名画。”欧阳遥将视线从即将看不到的那两道背影上移开,转头打趣道。 哦,电影《消失的烟火》同名画作迎光倚壁,面对众人。主角罗曼蒂克·怀特平静的面庞上神情那是个从容不迫,缤纷乱杂的世界于他而言皆是灰白二色。 唯有一双跃然纸上的眼睛,似在对现实世界诉说他的漠视和怜悯,抑或是大仇得报的快感与有人陪葬的兴奋。 热闹中的血腥。 宁静中的疯狂。 最终都将湮灭消逝。 你别说,黑夜观画,还挺有氛围感。 但越湖生并不想要。 “导演,你有没有觉得那幅画上的人正在盯着你,他马上就要从画里走出来,然后张开血盆大口,饮血啖肉,大快朵颐。”路熠宁声线颤抖,他只有把自己害怕的东西说出口让更多人知晓,自己才能不那般恐惧。 “我去!什么玩意儿啊!”导演赶紧躲缩在旁人身后,窘态被和奚渠思同来的扮鬼工作人员的摄像机拍个正着。 “你们这是怎么了?”奚渠思正拉着大半夜兢兢业业的工作人员来拍下属于导演的专属素材呢。 导演也从人身后走了出来,缓了会儿神,才追问:“刚刚江斐然说要医药箱,是有谁受伤了吗?谁能来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很抱歉,因为我想出的环节让人受伤了。” 短暂的沉默后,郁安打断顾柏柏夹枪带棍的阴阳怪气,最后是喻忱有条有理地将客观事情陈述出来。 郁安面色难看,他没想到,顾柏柏如此不顾及镜头,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把他说得十分不堪。两人都快要像小学生斗嘴那样,吵不过就差干上一架了,还好喻忱现身解围。 “天亮还要录制节目,大家快回去休息吧。” 然后,人群散了,郁安依旧固执地不肯走。没人主动来安慰心灵受到沉痛伤害的自己,最终还是导演搭理了他。 “作为导演,我还是给你个劝告吧。”越导难得正经,“郁安,请你打消你现在脑海里的念头。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不可能,就注定了一辈子都不可能。聪明的利己主义者,不做无用功。” 郁安愣住时眼里还闪着泪花,他表面上是听进去了,最终哽咽着点了点头。 手指却在作劲,指甲嵌入手心肉之中。 那凭什么程谙意就可以呢? 那个一直都在烂泥里的人,怎么就攀上了骄烈当空的太阳? 那人明明就是一颗凹凸不平的丑陋石头,硬是借着太阳的光芒成了皎洁的月,怎能不让人嫉恨? *** 程谙意皮肤本就白嫩,这一擦,脸上颧骨处的皮就被蹭破了些许。酒精的刺痛在伤口处慢慢扩散开,如今,他正坐在椅子上,解开睡衣。 璀璨的暖色灯光为白皙的后背披上一层色欲的晚霞,凸显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感。 夜晚总是带着凉气,是江斐然不放心,硬要查看程谙意被撞到的地方有没有受重伤。好在只是有些泛红,大概是隔着衣的缘故吧,程谙意的手臂和后背才没有被擦破皮。 擦在脸上的酒精很凉,江斐然的声音更是凉。 “还好,看上去没什么大碍,谙谙疼吗?没伤着里面吧,我擦点酒精?” 在这凉如琥珀河水的夜色中,只有灯是暖的,人说话呼出的气是温的。 “真的还好,我没那么容易受伤。” 程谙意眼睛直直盯着地面,他莫名觉得这样的场景很是令人尴尬。于是,江斐然问什么,程谙意就答什么,简直一副“任人拿捏”的模样。 然而,期间被凉到的小猫颤了一下,可怜无辜,惹人疼惜,又引人犯罪。 “稍等,我尽快。” “那就麻烦你了,谢谢。” 尤其是程谙意只露出了肩和背。从江斐然的角度,只见衣衫不整的他,有乖顺的乌发、漂亮的耳垂,以及精致的侧颜。 都说“灯月之下看佳人,比白日更胜十倍”。 此话果然不假,这是江斐然第一次直白地感受到。 看得多了,想得也就更多了。 随着酒精被棉签涂抹开的动作,江斐然凝视泛着湿润水光的背,在想未来。 未来,程谙意会喜欢上自己吗?他们真的会有未来吗? 有朝一日,他真能肆无忌惮地舔舐对方伤口,把人欺负到脸都红透了吗? 江斐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目光便愈暗沉一分。 嗐,人家毕竟可是个单纯的小朋友,自己是因为关心伤势才会看到裸背,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江斐然闭了闭眼,想要眼不见心为净。是干净的“净”。 厚重的呼吸被压抑着,然后一下又散了。 恰在程谙意的脑袋后方,正对脖颈。 这反倒让程谙意又抖了抖,并发出小猫儿一般的颤声。 “啊……有点痒。”程谙意不好意思说是江斐然距离他太近,连耳后根都被烫到了。 “好、好了吗?” “嗯。” 得到应答,程谙意才敛好了衣物。 “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睡觉了?” “你是不是觉得很热……冷?” 打破沉默的最好方式就是主动开口,于是他们同时问道。 “什么?”程谙意没听清楚。 “没什么。”刚才是头脑发热,江斐然紧盯面前灯下美人,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我说,明天如果不想和某人一起录制节目的话,我们就不录了吧。” 现在是头脑发高热。如果是孟时芮在场,一定会对江斐然好一阵无语。 而后面本该接着的那句“或者我跟导演说一下,我们两个单独录”,随着喉结滚动而吞下了肚。 “啊?”从江斐然嘴里听到这话,程谙意摇头,只觉得不可思议,“签了合同的,哪能说不录就不录。何况,好心情是自己给自己的,从不因人而变。” 他知道江斐然是随口说说,本意是在关心朋友的情绪。 江斐然在心中片刻嘲笑自己的失神,继而用比暖色灯光还要温柔的语调说。 “嗯,没有影响到你就好。”
第067章 Chapter 67 其实, 江斐然对B国,还真比节目组对B国要来得熟悉。不说江氏在B国到处有产业,就说江斐然曾在聿浦洛上大学时他放假期间就会在B国各地旅行游玩。他如今完全可以充当导游, 都能带着其他人出去玩。 可谁能想到那郁安竟敢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与他家小朋友不对付。 如果程谙意决定要和大家一起录制节目的话, 那么江斐然有权利保护好他。 江斐然端详程谙意脸上明显的破皮处,不免心疼。他喃喃道, 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什么时候才能长好啊?” 有了瑕疵, 并没能让程谙意原本白皙柔和的面庞失色几分,反而更凸显破碎感。 “不用几天就恢复了。”他很有经验地回答。 倏地, 程谙意站起身来。 “那江老师, 我先去睡觉了?今晚谢谢你,你也早些睡吧。” 影子被灯光打下来, 坠入痴心人的怀抱,影帝在温柔地浅笑。 他抬头妄自地想, 今晚这样也算是拥住小朋友了。 「祝愿小朋友安睡、好梦。」 哪怕现在程谙意是站着、江斐然是坐着的,江斐然都能产生一种对方很瘦很小一只的错觉。 程谙意清醒又纯粹的眼眸中,不夹杂一丝世俗的欲望, 这让江斐然蓦地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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