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潮那时候已经在蓄长发。 他的命浅福薄,找大师算了,说要留长发续命。 江明潮疼得皱眉,又无奈,只能一只手扶在江声腿旁支撑起来,“对哥哥这样也就算了,江江,可别这样对女孩子。” 江声:“我才不会。” 江声是很有分寸的人。 对那些人可以耍脾气,他分得清楚得很。 很多人说江声能从海城回到南城,一定花费不少精力。 其实没有。 江明潮火急火燎把他往回捞,站在楚鱼的角度,江声都要被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气疯了。 可江声是那个既得利益者,他只会被爽到。 比起江庭之,江明潮陪伴他的时间更久。 一开始他不喜欢江明潮身上冰冷的苦苦的药味,很讨厌和他呆在一起。但后来,那种淡淡的苦味已经变成习惯的一部分,江声觉得自己对他是真的有一点亲情在,虽然很少。 某些事情发生之后,江声把他的联系方式拉黑掉,勒令他不准再找他。但其实他留了一点后路,没有把江明潮的电话拖入黑名单。 这件事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如果江明潮真的不知道,他会尝试打来无数次,让永远不会接通的忙音成为通话的代替。唯独他自己清楚的时候,来电才会永远被压在通讯记录的最底下。 亲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要断得彻底是永远做不到的。总得留下一点余地,因为是家人,是哥哥,因为永远不知道会不会有哪一天,发生什么事情需要两个人共同面对。 江明潮这个名字,已经好几年都没在他的屏幕上亮起过。 江声怔怔地盯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下,去想江明潮给他打电话的原因。 难道是他要死了? 还是江庭之要死了? 不管哪一个,好像确实不接不行。 江声扭动了一下手腕,发现顾清晖的力度还是攥得那么紧,他发脾气“放开!” 顾清晖这才松开手。 他一张脸上情绪很淡,如果不是眼尾那撇潮红颠倒他近乎高洁的表情,他甚至可以问心无愧地说一句“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声手腕疼得火辣辣的,甩了甩手看,两只手不对称的红痕看起来像是烙上了手铐。 为什么顾清晖的力气会这么大? 江声无法理解。 他看起来明明也不是肌肉型,毕竟这世界上没有哪道白月光是双开门。顾清晖很清瘦,被夸一句有锻炼痕迹是最多了! 他捂着手腕按了按,活动了一下。 不过手腕内侧萧意的吻痕没有被发现。 江声心情有些诡异地松了口气。 ……不是,就算被发现又能怎样啊!顾清晖是谁? 江声有时候真的会恨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紧张。 顾清晖的视线也随着落到他的手腕上,似乎被红色的痕迹吸引得挪不开视线。 江声真的很漂亮,他身上哪里都漂亮,很早以前顾清晖就知道。 他指腹过电,酥麻感还在身体里窜动。 “很疼吗?”他说,“抱歉,江先生。” 江声:“不需要你道歉。” 他径直抢过顾清晖手里的手机,感觉有一肚子抱怨想说,甚至想站起来踹他两脚。 不过时间不够,江声把他推到一边,从床上滚了一圈坐到离他最远的位置,然后按下接听键。 江声没想着想开口,但电话那边的人也在沉默。 诡异的安静中,只有电流的声音如密密麻麻的粒子在耳朵频闪。 顾清晖听说过江声和江明潮的事。在豪门家庭,亲兄弟尚会阋墙,别说是继兄弟了,但江声和江明潮关系不错,众人皆知。 原本他在思考他们之间会说什么,什么话题是他会不愿意听的。可是构思这么多,顾清晖发现他的那些思绪,反而都比不上此刻的安静危险。 他抬起眼睛,看着江声的侧脸。 江声有些不耐烦,抿着嘴巴皱着眉毛,坐在床上,手指在手机壳上抠来抠去。 江声是个很没耐心的人,“不说就挂了。” 对面同时开了口,“你在做什么?” 又沉默了两秒。 “我找到了江叔叔的踪迹。”江明潮说完静了静。 江声听到他捂着嘴唇把手机拿远都遮不住的咳声。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听到江明潮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他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之后应该如何处理,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窗帘没有拉严实,一点细长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地面,像是蜿蜒的素蛇爬上床。江声伸手去摸,洁白的月光盛了一掌心。 他乌黑的睫毛耷拉着,手指在光里张张合合,盯着看,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回答,“就因为这个给我打电话?” 他的口吻带着很淡的嘲讽。 但也许因为声音混合在这样静谧而柔软的月色中,又或许他垂眸看着掌心光亮的表情太安静,听起来带着一点让人觉得混淆的情绪。 好像他早在等这通电话打来,而江明潮给出的理由却不能让他满意。 江明潮站在窗边。 精致木香盒里的烟雾被寒风吹散,他的头发连同发带一起如流水般被吹开。 单薄的衬衫在风中显现有些瘦削的轮廓。瞳孔安静地映出万家灯火的样子,手指枯瘦苍白,触到玻璃上的月光,仿佛把谁的手伴随月光一并扣在掌心。 他和江声,现在注视的是同样的月光吗? “他现在过得并不好,染上一些成瘾的坏习惯,看在曾经父子一场的情面,我想把他送去相关的戒断机构,然后送去养老院安度晚年。” 江声沉默一下,“你打电话过来是在通知我吧,我怎么没听到问我意见的意思?” 手心的月光忽然晃动两下。 江声怔了怔,抬起头,只见阳台似乎被一片影子笼罩住。 正想仔细看去,手指忽然被另一只手勾住。 江声有些下意识的慌乱:“你——” 十指紧扣,一点缝隙都不留。所有能够贴合的皮肤,顾清晖全都占满。 江声抬起头。 顾清晖一张脸还是冷的,只是他的侧脸紧绷,喉结不断下压滚动。手指带一种奇怪的颤栗和江声死死抵住,发烫,直哆嗦,额角都有了些汗水。 不是,搞什么啊! 江声忍不住有些震撼,低头看了看,确定两个人只是牵了个手没有做别的。 没见到顾清晖这几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得这么奇怪。 顾清晖呼吸急促,很重的心跳声连江声都听到了。他跪了一条腿在江声身旁,淡色的眼珠,看他的目光却很有重量。 江声被看得有点发毛。 听筒里,江明潮的声音响起,“一切当然是以你的意见为先。如果你说不准,哥哥怎么会有二话。” 他轻咳,笑音隔着屏幕传来,带着一些细微的电流声。 江声回过神,咕哝,“装什么。” “可是如果我那样做,乖乖就只剩哥哥了。”江明潮喃喃着,“会寂寞吗,会觉得我做错了吗?会恨我吗?” “别这么叫我,恶不恶心。”江声不爽。 江明潮的呼吸变得很轻,“你关注的重点总是很奇怪。”他笑了声,“不过,我很开心。哥哥比爸爸重要,对吗?” 江声一时间被问得一懵。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血缘关系的亲爸,和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兄,放别人身上,或许答案就是脱口而出的事情。 可是江声沉默。 两三秒后,江明潮才忽然问,“江江,你的身边有人吗?” 江声头皮一紧。 因为顾清晖紧攥着江声的手抬起头,在旁边看着他。 江声有种被正宫查岗的错觉,然后小三还希望有个名分、给正宫一个爆杀。 ……不是,他怎么也变得乱七八糟了! 江声大脑艰涩且久违地转动了一下。 要隐瞒吗? 隐瞒的话无论他和顾清晖的关系,还是他和江明潮的关系都会显得很奇怪。 因为他们一个没有查岗的资格,一个没有偷晴的身份。而隐瞒下去,好像就无形中把这种东西建立出来了,会很怪! 不隐瞒…… 他要怎么说。 “哥,没错,我和别的男人在乱玩!” 江声打了个冷战,总感觉能在这个幻想的剧情中听到江明潮的沉默与轻轻缓缓的冷笑。 不不不! 他绝不是这种人。 上次色欲熏心的教训他还没有忘记,他不是这种人啊!! 但是正准备开口的时候,顾清晖靠近了些。 江声心脏重重一跳,漆黑的眼眸有些惶然地抬起,和顾清晖撞了个正着。 顾清晖深邃的脸孔细看还是有年少的痕迹。江声茫然目光下,他低下头,呼吸急促地带动着胸膛肌肉起伏,额头一热,湿润的吻落在江声的额头。 江声被捧着脸亲得后仰,眯起一只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就看到顾清晖冷色的眼眸和嘴唇,视线刚在那里停留一秒,就见到他眼中荡开强烈的波动。 江声顿时有不妙的感觉。 他想使劲地把被顾清晖死死扣住的手抽出来。但是抽不出来!顾清晖的力气真的好大,江声另外一只手又拿着手机,一时间忙碌至极,他恨自己没有长三只手。 只能一味地后退,凶巴巴地眼神恐吓。 顾清晖不是很懂他的眼神吗,那么现在来懂一下啊! 不准靠过来!不准亲我!走开一点!! 没有用,顾清晖的手推在江声的肩膀把他放倒。 江声猝不及防地摔在柔软的床上,把顾清晖整洁到没有褶皱的床铺都弄乱,顾清晖的手拨开江声因为紧张发汗而黏在脸颊和嘴唇的头发。 俯下身。 荡起的风轻轻吹拂,顾清晖身上清冷的味道相当强势地挤进江声的口鼻。 唇上一热,江声脑袋也开始迅速发热。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不是,顾清晖有病吧? 他在打电话啊???! 月光洒落。 顾清晖的发丝垂落在江声的脸颊。 他就是知道江声在打电话才这样做的。是别人也就算了,可对面的人是江明潮。 江声是一个很恶劣,却又容易心软的人。他可能是真的生气要走,但不会看到顾清晖骑着自行车这么努力地追一路,都不停下。 车里有别人。 有人介入他和江声之间。 江声有些不敢呼吸。黑色的瞳孔有些朦胧地颤动,他胸闷气短地被顾清晖紧紧攥着手压在床上,亲得呼吸哆嗦,都不敢说话。 月光落在他的鼻尖,嘴唇被亲得泛红水亮。他紧抿着嘴巴,顾清晖也不介意,好像只是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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