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挥手,几个身材紧实的保镖就靠近,帮忙拉开被砸烂的车门。 他说,“赔偿事宜我会全权负责的,请不必担心。” 骤然拉开的车门外,冰冷的风雨席卷而来。 肾上腺素飙升,沈暮洵一时间感觉不到任何冰冷和疼痛。他死死盯着萧意,胸口剧烈起伏着。 萧意不正常他一直都知道。 他缺乏正常的道德感,但是唯独这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萧意今天的打扮非常正式,西装挺括,风度翩翩。 他胸口别着一朵丧葬用的白花,却不知为何并没有把它留给漆黑的墓碑。 他一路走过来,把那朵花从胸前摘下来,扔进车里。砸到了沈暮洵的脸上,染上刺眼的鲜血后滚落在他的大腿。 绢丝的白花看起来很名贵,也很晦气。 助理被这一幕吓得完全说不出话。 沈暮洵近乎阴鸷地盯着他看,失血和寒冷让失温加剧。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这两天,你过得很开心不是吗。” 萧意轻叹,如水亦如春风般的脸孔带着微笑着看他,薄红的嘴唇翕动着喃喃,“开心到连基地的监控都缺失了一段。沈先生,小心乐极生悲。” 沈暮洵盯着他,思绪终于开始转动,声音沙哑地嗤笑了声,“原来是为了这个。” 萧意都当替身了,向来很会代入。他显然觉得,如果是他自己和江声同处一室的话,只是接吻并不会严重到需要删掉监控的地步。 他觉得江声和他做了别的。 还是在那种场合。 是给他的教训,警告他对江声放尊重点;也是嫉妒的怒火,告诉沈暮洵他少因此得意。 萧意身边为他撑伞的人一言不发,而他也只是在雨丝下低垂眸子看他,“沈先生的伤看起来真吓人,还是尽快去医院处理一下,免得吓到阿声。” 他黑色湿润的眼眸充满担忧,轻声询问,“需要帮你叫个救护车吗?” 沈暮洵扯着嘴角冷笑,他无所畏惧,他心中野火纷乱燃烧。这荒诞又极端的一切没能让他恐惧。 “杂种……有本事你下次撞死我。” “我已经解释过了,这一切的发生都是意外。沈先生还如此固执,让我真的很苦恼。”萧意对他颔首,与温柔眼眸不同,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有些冰冷的冷漠,“不过,意外如果多来几次,烦恼的也许就该是沈先生了。” 萧意说他“一时没能控制好”。 沈暮洵却觉得他控制得很好。 让他在危险边缘徘徊一圈,收到那种致命的警告,但又不至于留下严重的伤痕落下话柄,且没有给沈暮洵机会博人同情。 呼啸的寒风拍打在窗户上。 沈暮洵的眼睛明灭闪烁,额角的伤贴着纱布包好,他盯着手背的擦伤看了两秒,“给我打个石膏。” * 窗外时不时飘着小雨。 江声靠在窗前,萧意已经上楼换下了那套过于正式的西装。他走下楼,众目睽睽之下,把手里提着的纸袋子放在江声面前。 江声提起来,疑惑地问:“嗯?这是什么。” 纸袋子里的东西很轻,似乎是一个小盒子。江声拿起来晃了晃,然后直接倒了出来。 在看到红丝绒的戒指盒的一瞬间,江声立刻后背一麻。 他立刻把萧意的用意在脑子里转了个来回,渐渐感到烫手,假装没看到赶紧塞回去。 萧意的手赶在江声把戒指盒塞进纸袋之前握住他的手。 萧意的体质不好,手在冬天有些刺骨的冷,只有指腹残留些暖意。 江声一激灵,迅速抽手,干巴巴地紧张起来:“干什么!” 周围的视线聚焦在江声的身上,空气中的热气干燥,静默无声。 楚漆最先动,他按着一旁的台沿站在江声的背后,体型高大,肩膀宽阔。绿眸垂下,具备压迫感的身体无声给江声莫大的支持。 【啊哈哈哈哈忍不住了,大楚你是什么召唤兽!】 【等下???我没反应过来,萧意送戒指给江声什么意思??】 【很震撼就是说,是和沈暮洵竞争上岗吗,上一期沈暮洵求复合,这期萧意就直接求婚?下一期是不是就有人要度蜜月了!】 萧意对环境和氛围的改变视若无睹,他温声说,“看看吧。” 如果现在沈暮洵在场,一定感到无比割裂和可笑。 半小时前,萧意能坐在车里简单轻松地吩咐司机撞向沈暮洵的车,在冰冷大雨中把丧葬的白花砸到沈暮洵的脸上。对他极尽潮湿冷酷的恶意,怎么好意思在江声面前摆出这幅温良恭俭让好好先生的样子。 江声茫然地看着他,不懂萧意现在是要干什么。 萧意低头把戒指盒打开,注视江声的眼眸反着窗外的光而微微发亮,“喜欢吗?” 在沈暮洵在医院中消毒包扎的时候,萧意在温暖的房间向一无所知的江声献上这枚戒指。 江声低下头去看,戒指很漂亮,流光溢彩。 看着看着,江声忽然觉得很有些眼熟,再抬起头看萧意,萧意黑眸和煦,看着他的表情很认真。 “救赎、胜利,花园、月亮,与永恒的冲动。”萧意轻轻说,“这枚戒指的名字,是[永恒]。” 有时候要想回忆起一些东西,需要一种记忆中的船锚。 他认识这枚戒指,似乎其实最早是在高中的历史课本上、它被关在玻璃展台的照片。 江声那时候就指着这枚戒指,说很好看。 那时候萧意无权无势,只是江声身边的小跟班,给江声捶捶肩捏捏背跑跑腿,挨挨江声欺负什么的。对于江声随口一提的夸奖,他只是静静扫过一眼。 “[永恒]?”他那时候只是复述了戒指的名字。 江声说:“比起戒指,我更喜欢这个名字。我喜欢永恒,虽然永恒并不存在。” 江声不是什么记性很好的人,这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片段,不值得让他记到现在。他随口的称赞,不代表真的有惊艳到刻骨铭心的程度。 他记得这枚戒指,是因为前几年萧意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有次出国应酬喝得酩酊大醉,萧意醉醺醺地推开江声的房间,西装都没有脱,跪在他的床边,火热嘴唇亲吻他的手指。他湿润的眉眼类似沈暮洵的泪痣,靠在他的手背上,声音沙哑地说,“我找到了。” 江声不知道他找到了什么。 还是旁边的助理急急忙忙把萧意扯开,顺便和江声解释,萧意一直在找一枚戒指,这次是特意到国外去和那位收藏家见面。 救赎、胜利,花园、月亮,与永恒的冲动,[永恒]。这枚戒指,在很早以前就以一亿美金的拍卖价交手,等轮转到萧意手里,身价已经不知道涨了多少倍。如果能看到为它花费的金额,大概属于是江声懒得去数零的程度。 从江声高中开始,到他大学临近毕业和萧意在一起、再到大学毕业两年后的现在,八年的时间,萧意终于得到了这一枚[永恒]。 窗外的天气阴暗,灯光落在戒指的切面上璀璨夺目。 江声在这一刻忽然不太懂萧意。 身后楚熄气得大叫。 楚漆站在江声身后如同一堵围墙,楚熄就抓住他的手像之乱叫的小狗,“你别答应他别答应他!” 楚熄不是个正人君子,楚漆有高道德他没有。他真的想过要把江声偷走,像小狗藏骨头那样把江声藏起来。他也想过他可以包容大度,只要江声能安安稳稳和他在一起,他可以带来江声喜欢的一切,包括人。只要那个人不是楚漆,他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现在这个被他暗自排除在外的人选又多了一个。 油嘴滑舌,装模作样,恶心至极! 大庭广众之下送江声戒指到底要搞什么,不就是想绑架一下江声,非得让他收下吗! 确实,萧意就是这样想的。 他看着楚熄,而楚熄被江声无语地堵着嘴巴扯下去。 漂亮男生有着深邃又柔和的眉眼,眼尾勾翘却显得很纯情,这会儿认真思考的样子好正经。 “别吵!我在思考。” 萧意一言不发。 他了解江声,他知道江声现在会想什么。如果说江声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是楚漆,那么最怀疑的人就会是萧意。 私下里送,江声会想,萧意啊萧意,他是不是背地里有什么算计?他是不是马上要我给出什么我支付不起的东西。 机灵,警惕,江声一直有着一种小动物似的警觉。 所以才要光明正大地送,在所有人的见证下送。 直到现在,萧意也没有问江声记不记得他发的微博,记不记得这枚戒指,没有重复这枚戒指的价值又或者来之不易的经历,没有任何强迫性的言语和行为。 他只是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喜欢吗?” 江声看着他,又看看戒指。时间是雨水的声音,滴答滴答的冷。 江声:“喜欢。” 萧意注视着江声,他的眼睛其实和沈暮洵不像的。就这样久久地看着他,“喜欢就好。” 【我的天呢。。我说不上来这一瞬间的氛围感】 【透过屏幕传达到我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黏腻潮湿,有一种命运交织又分离,最后只剩下轻轻叹息的遗憾】 【给我一种感觉,这枚天价戒指对萧意来说唯一的意义就是被江声喜欢,如果江声不喜欢不接受,这天价的戒指就会从这一刻开始失去它全部价值】 【……什么有钱人的游戏,泪目了,不想要能不能给我,我要啊!!】 淅淅沥沥的雨夹在风里,在窗户上落下斜飞的痕迹。 江声最后还是收下了戒指,因为这枚戒指真的很贵,要是江声再破产一次,这个戒指立刻就能帮他白手起家! 好吧,硬要说的话,真正让他无法拒绝的原因不是这个。 江声坐在沙发上,落地灯光亮映照他单薄的侧脸轮廓。他耷拉睫毛的样子看起来会恹恹的,带着一种失落的苍白与脆弱。 他会想什么呢。 他需要帮助吗? 他对萧意的感情,和对沈暮洵的感情,究竟哪一方更加浓厚?他动过真心的人,究竟是哪一个;会让他牵挂、不舍的人,究竟会是谁? 这些问题,会围绕在观察着江声的人的心里。 江声一直觉得,一个人的面具如果戴得太久了,会遗忘自己本来的样子。 细数和萧意认识以来的这么多年,他脸上的笑容似乎从未变过。一个太会隐藏自己的人,不能怪江声对他抱有警惕。他究竟是爱江声,还是希望借由江声得到什么证明什么,江声一向不能确定。 他对萧意的认知分为三个时期。 第一个时期的印象最开始来自道听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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