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现在面对许镜危都感觉怪怪的。就算知道许镜危看不到的、不会看到的,可是江声在那时候感受到的注视却是真实的。 他深吸一口气捂住额头,“楚熄呢?” “他去找哥了。” “找我,为什么不打电话?” 江声奇怪,他摸出手机,上面一通楚熄的电话都没有。 许镜危笑起来。 修长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叩击,指腹贴着粗糙轮盘摩挲,“或许他觉得,凭靠自己的运气,哪怕在大厦瞎转也能遇到哥?” 江声闻言眨眨眼,笑了声。 “哥也觉得好笑?” “蠢死了。”江声这么说。 “……” 说觉得楚熄蠢,这样的口吻却像很亲昵似的。 江声给楚熄打了电话。五分钟之后楚熄就从大厦里面灰溜溜地走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盒子。 和许镜危单独相处江声快要被闷坏。 虽然许镜危表现得一切如常,可是江声还是会觉得怪怪的。好怪,浑身好像有蚂蚁在爬。 见到楚熄,江声急忙凑过来,头发都快落到楚熄的手背上。他低头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注意到他手腕上的头绳,撇过一眼,没太在意。“这是什么?” “抽奖盒。”楚熄盯着江声问,“要试试吗哥哥?” 江声嘴上说:“我最讨厌运气游戏。” 但还是伸手进去,摸出一个号码6,抬头问楚熄:“这是什么意思?” 楚熄晃了下盒子,自己把手也伸出去,摸出来一个,他很惊喜地说:“哥哥我们是一个号码。好巧。” 许镜危坐在前面,目光看着后视镜。 “我们不是一直都挺有缘分的吗?”江声转着球,掂量两下,“但我还是不懂,抽这个能怎样。去找店员兑奖,他也不会相信我们没做手脚。” “不需要找店员。这个是情侣游戏道具,1到8号象征不同的礼物,只有两个人同时抽到一个号码才能去拿礼物。” 江声:“噢。” 就是增加恋爱趣味的东西。 楚熄把盒子放在一边,“哥哥和萧意谈什么了?” 江声又伸手进去抠出一个1号。 他抬了下眼皮示意该楚熄了,然后耷拉眼皮,长长睫毛抖动了下,随口回答,“萧意问起他送的烟花我喜不喜欢,说这次也给我送了道歉礼物,问我有没有看到。” 怎么可能看到! 江声和楚熄玩来玩去,窗帘拉得死死的,睡得也死死的。 江声当时被问到这个、怪心虚的。眼睛眨来眨去,视线飘忽,说:“当然看到了,好漂亮,谢谢你。” 萧意好像看穿了。 他握着江声的手,漆黑的目光湿润地缠住江声,泪痣也像是带着歉意。说他现在别无心愿,只希望江声能接受他的道歉。还说今晚也会放,要江声记得去看。 “格拉——” 纸盒子响动一下。 江声回神,回过头。看到一旁楚熄也摸出一个1号,少年盯着球看了又看,“噢。那天的烟花原来是萧意送的。” 他深邃的眉眼沉沉的,蓦地笑了下,“……真奇怪。” 江声不解,“奇怪什么?” 真奇怪。 当天看到烟花的时候,楚熄想的还是:不知道是哪个情敌的小心机,但此时此刻为我所用,谢了兄弟。 而现在,他只觉得烦。 铺天盖地的烦躁。 这样的变化,真的很奇怪。 楚熄还是楚熄,他的心态却已经发生巨大的改变。 江声想想,“说起来,那天真的很巧,正好遇到了街头魔术师的表演。” 哪怕是江声,都想感慨,他和楚熄那时候真的特别天时地利人和。 楚熄放松了下来,“是啊……” 许镜危在前方却笑了声,轻轻道:“哥。” 江声转过头,迟钝地盯着他看了两秒,那段记忆忍不住又涌上心头。 他干巴巴地说,“嗯?” “那天的魔术师是我。” 江声:“?!” 楚熄倏然抬起头,绿眸隔着凌乱的额发看向后视镜里许镜危的眼睛,“哪有这么巧的事。” “可的确就是这样巧。”许镜危想了想,“看到哥蹲在那里,很可怜的样子,忍不住想来把花送给哥。” 江声忍不住说:“哪里可怜了,我只是吃完饭出来闲逛!” 许镜危眼里的江声却不是这样。 他蹲在路灯下,花坛旁边,光和雪都倾洒在他的身上。 江声墨镜摘下来的瞬间,睫毛就挂上雪花。清隽好看到在光线中近乎神明的一张脸,显出孤独又淡漠的清冷。 至于楚熄? 毫无存在感的人。 等走过去,他才注意到他在身边。 许镜危笑起来,“哥不记得了吗?我当时也是金色的头发。还有那只耳坠,只带了一边的红玛瑙耳坠。” 江声被他说得有点印象,“那只耳坠是——” “没错,是我姐在校庆借给哥,但之后只剩半边的那只。” 江声眼睛瞪大,“那是真的很巧,天啊许镜危,你怎么真的无处不在。” 许镜危轻笑:“那支玫瑰用来做哥的生日礼物,希望不会让哥觉得太磕碜。” 他们的声音好吵杂。 对于楚熄来说,真的好吵杂。 以至于他感到一种尖锐的嫉妒、怒火,烦闷。 还有茫然。 耳孔中钻入嗡鸣,时间在倒退。他尽量调动理智去思考他现在该说什么话,他应该怎么表达。 “好巧,真的好巧。”他说,“那一天真的好巧!那几天都很巧。像是全世界都在促成我们在一起,一切的一切……都很顺利。” 楚熄记得当时他在想什么。 看着烟花、看着江声的侧脸,他想“凡事发生必利于我”,他想情敌玩的把戏不也在给他做嫁衣? 可是现在,为什么他竭尽全力调动自己的思维,也没有办法再用那些话说服自己。 他在想什么呢。 楚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好像不太甘心,又觉得可笑,他在不甘心什么。莫名其妙。 楚熄你有病吧。 别人的助力做推手帮助你和江声在一起,你就应该爽死了好吗。 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发展。 就说明你和江声在一起是一种轨迹一种无可抵挡的趋势。这不就是你一直以来期待的事情。无数次破碎都还勉励坚信的事情。 都遂你心愿了还在这里不爽什么?你真有点分不清大小王不知天高地厚了,谈个恋爱疑神疑鬼,你真该死啊楚熄。 可是……可是。 喉咙干涩,一切都混乱,发热,冰冷。他的手蜷缩起来,手背上筋骨起伏。 手心里还攥着刚从江声腿边滚落下来的一号球,那上面有常人难以察觉的微妙凸起。 他再摸到座椅旁滚落的另一颗球。 六号,同样,上面有着只有楚熄知道的凸起。 从小在阴沟巷子,烟熏雾缭中摸千的手,他当然能摸得出来。 楚熄心脏重重跳动着。像是宿醉和通宵之后的心跳加速,会让人感到一阵闷痛和心悸。 瞳孔似乎被一道光线闪了下。 楚熄低下头,发现是江声手指上戴的戒指闪到他的眼睛。 很漂亮的戒指,蓝色宝石如同大海,又如同天空。如此璀璨又耀眼。 戴在江声的食指。 楚熄在那个夜晚,也送给过江声一只绿色戒指,江声收下了,却从没有戴过。 楚熄:“……” 他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看着,静静地、静静地看着。 “这是萧意送给哥哥的戒指吗?” 他轻轻地,故作困惑地问。
第177章 改变就改变之 楚熄回到家里。 别墅曾经被用来拍综艺, 现在楚熄还住在这里。 在那期综艺里,楚漆在江声身边的存在感太强。虽然楚熄也没有让楚漆太好过,但是现在独自一人在别墅走来走去,楚熄能够回忆起的瞬间全都是楚漆会在这里和江声做什么, 江声会用什么态度对待楚漆。 这里好多楚漆的影子, 恶鬼一样纠缠他。 他还在和江声通电话, 语调欢快,眉飞色舞带着明朗的笑, “嗯嗯, 我到家了哥哥!” “没事我没有生气, 我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的。” “我很信任哥,所以哥怎么对我都没关系……嗯。再见,我明天会好好等着哥来。” 管家听到开门的声音,飞快走出大门。 “楚少爷……” “闭嘴。”楚熄走得很快。 楚熄完全知道他现在状态不对。 他心中充斥着怨愤嫉妒不甘的无力,时刻拥抱自疑和疑他。 他所有热情的爱、飞蛾扑火般的期待,都变成在深夜一点点渗透进骨子里的怀疑。 充满嫉妒的独占欲,想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的卑微, 挤着楚熄的牙齿, 逼迫他张开嘴去微笑。 江声说那是江明潮送给他的戒指,和萧意无关。 楚熄却在控制不住地想, 是这样吗? 他观察江声的表情,发现真的毫无破绽。 本来就不该有破绽,因为江声在说实话,而楚熄却还在矛盾地思考, 是不是他现在的观察力下降, 他已经没有办法知道江声的目光、他的视线、他的语言代表什么样的预示。 他害怕。 他害怕,他在渐渐丧失自己最后的底气。 楚熄额头冒汗, 一阵剧烈的心慌。方向感的短暂失去让他脚步几乎踉跄,他越走越快。 他惊疑于他的怀疑,这样的东西像病来如山倒一样地发作。 他为他不能给江声信任而感到崩溃,他为自己每一分钟的无力感而感到自卑。 如果真有缘分这种东西,那么缘分尽了是真的能察觉到。那种从躯体内一点点剥离的,极为意识流的痛苦。那种想挽回却抓不住的慌乱。 一切都开始错过。 楚熄必须要依靠球体上细微的标记才能和江声抽到相同的号码,许镜危偏偏随手一拿就能拿到。 一切幸运都开始转移。 走进别墅内。 别墅内不知何时布置着神龛,旁边垒着一堆书籍。 焚香的味道渗透进了每一页书面和红木柜子里,星象仪、摆钟,和有着密密麻麻字迹的笔记散落,柜子上摆放着各种道具。 佛珠、星盘、塔罗。 楚熄站在神龛面前,微弱的光线映照他深邃面庞和额前湿发,他刚从寒风肆意的花园走过,竟然满头大汗。 楚熄的影子随着烛光晃动。 站在神龛前,他神色复杂地凝视许久。然后双手合十,永远明朗高昂,好像从不会为什么低头的头颅低下来。 发丝扫着他的手背,额头抵着手指,眉头用力紧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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