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察觉到这种轻松的氛围,也幽怨地瞥着他,“原来你也知道啊。” 楚漆笑了声,“和楚熄谈恋爱还算开心吗?” 也许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楚漆挪着步子和江声靠在同一面墙上,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说,“你单独叫我出来,他心里会不舒服。” 江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和楚漆这样站在一起像是在罚站。 江声以前其实经常会被叫去罚站,有的老师对江声的呜呜咽咽装可怜会心软,有的老师不会。 江声在那靠着墙站着的时候,楚漆偶尔会看到,然后走到他这里来。 “又惹麻烦了啊。”高大的少年靠在他的身边,懒散地注视他,逆着光的脸挑着眉笑了声,“陪陪你吧,可怜鬼。” 都已经说了绝交,想好要断绝关系,这些记忆还是,在楚漆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不受控制地重现。 不必那么在意楚漆的心情了,却还是无法做到完全不在意。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是碎掉的镜子、揉烂的纸,想回到原样是不可能了,也没办法真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在意他是吗。”楚漆的手臂和江声很轻地贴在一起,他的头发被风吹散,声音很低,“也没有那么喜欢他。” 他要从江声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楚漆不知道,江声也不知道。 江声问他,“你觉得,是你那天晚上出现在楚熄的背后,让我注意到你,看着你,打乱了我的节奏,才让我没办法拒绝的吗?” 这次轮到楚漆沉默。 他深邃的轮廓眉眼在静默无言的时候有这强烈的压迫感,面对江声时不自觉地收敛,显得格外宽和与平静。 “你想听什么。”江声很轻地说,“想听我说是吗?” 楚漆的眼皮抖动了下,看向他。 江声的侧脸线条流畅,骨骼的每一处顿点都漂亮。楚漆认识他很多年,还没有看腻江声这张脸。当江声的眼睛眨一下,慢慢转过来看他,他还是会感到心动。 风声不大,树叶摇响的声音窸窸窣窣,楚漆在此刻沉溺于这样的寂静。 江声:“你就会觉得愧疚了吗,你要去对楚熄亲口解释我当时愣神、眼睛根本没看他的原因吗?” 楚漆笑了声,他的绿眸像是森林,望着江声,目光在阴翳中却显得很深,“你当时又是什么感觉,声声。” 江声脑袋闷闷热热,后脑勺有一股麻意往下窜。 听到楚漆低沉的声音有着平静的沉淀,醇厚的、缓慢地,在江声耳边流淌。 “有我在看,你会不会觉得脑袋发热,无法自控。只有你们两个人的时候——” “嘎吱——” 江声转过头,看到走廊的一扇玻璃门被风吹得晃动。 风大起来了,很快其他的玻璃门也跟着晃动起来。江声没有在意,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向楚漆,回到之前的话题,“你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我同意他的表白不是因为你。” 很多因素的集合体。 其中也带有对楚熄的喜欢,不过江声不知道他的喜欢占据多少分量。 有吗?有的。 江声有过很多一瞬间的动容,那些动容汇聚起来,成为一种促使他犹豫的理由。 楚漆回答,“我知道。” 两个人之间好像没什么好聊的。 楚漆心脏沉闷地压抑着往下坠,就像他对楚熄说的那样,楚熄很没用,可是现在他竟然也变成他和江声之间唯一的话题。 怎么办,想和江声名正言顺地见面,岂不是要祈祷楚熄和江声在一起的时间再长一点。 有点荒谬了,荒谬到有些可笑。 “想到你不在,感觉很不习惯。”江声很轻地说,“但是,我应该会习惯的,再给我一点时间。” 楚漆心脏被一下下沉闷地敲击。 那种钝痛并不尖锐,只是存在感很强,并且让人无奈地意识到,这样的痛苦恐怕会一直持续。 他的手放在江声的脑袋上,很轻地把他被风吹乱的头发理了下。 拍了拍,摸了摸,柔软的发丝和他宽大的指节缠绕在一起。 “好的。” * 楚熄在晃动的玻璃门后踢着脚边的足球。 一下两下。 到第三下,他猛地把球踹开,绿眼睛狠狠盯着瘪掉的球砸在墙边,失去回弹能力的足球滚了一小段距离。 “——你觉得,是你那天晚上出现在楚熄的背后,让我注意到你,看着你,打乱了我的节奏,才让我没办法拒绝的吗?” “你就会觉得愧疚了吗,你要去对楚熄亲口解释我当时愣神、眼睛根本没看他的原因吗?” 每一个字都刻印在脑海中,清晰、滚烫、发疼。 大脑被挤得发涨,楚熄像是野兽一般抵着冰冷的玻璃门喘息。 他的手按住肩膀。 昨晚上江声在这里留下了痕迹。 又拽住自己的项圈。 底下是江声的咬痕。 说话的时候,呼吸的时候,伤口牵引着轻微的发疼。像是和江声的存在,江声的气息融合在了一起。 没关系,只要结局是好的就好了。 没关系,江声是在意楚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鼻子开始泛酸,眼眶开始发热。 想起那天晚上,烟花和微风里的吻,想起那一瞬间他得到默认的兴奋和幸福感,他无法控制地觉得恍惚。 “你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我同意他的表白不是因为你。” 江声…… 好想知道,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好想知道,他那一瞬间得到的幸福感是否纯粹。 好想知道,三秒,你在那三秒里想的是什么。是楚熄的吻,还是楚漆的目光。你无法摆脱的人,是朋友,还是的确有真心并且难忘的旧情人。 他反反复复地在品味江声给他的回忆,齿轮在转,时间被凝固成了酸涩的眼泪。 楚漆想起他和江声去雪山的时候。那时候还算不上多熟,是楚熄自己单箭头的上头。 江声要去看日照金山的壮观,又怕第二天起不来,所以干脆一整天都没有睡觉。 日照金山的时候江声坐在缆车上,靠在他的肩膀睡着了。楚熄推着他把他叫醒,江声也没有动弹。懒懒地睁眼,黑色的眼睛里都是碎金一样的光。 他看完雪山,又扭头来看楚熄,对他说,“本来楚漆说要和我一起来看啊。” 楚熄说:“是吗。” 江声说:“可是他太忙了,所以算了。” 那时候,楚熄还是很善解人意地,殷勤地说,“没关系啊,他忙的时候,哥哥就找我吧。” …… 江声在拐角处看到了楚熄。 楚熄和楚漆对视一眼,沉默立刻就在无声中蔓延。 江声:“我——” 楚熄按在江声的肩膀上,对着楚漆咧开嘴笑起来,“你回去吧,我和江声谈一下,五分钟?或者十分钟之后,我来,找你。” 楚漆挑了下眉,看了下表情有些僵硬,又有些心虚的江声,也拍了下江声的肩膀,力度很轻,又慢。 江声几乎觉得自己是一杆秤,衡量着两只手的重量。 “你听到了。”楚漆声音低沉,“听到哪里了。” 楚熄:“少管。” 楚漆:“江声对你……” “我说了,你少管。”楚熄弯着绿色的眼睛,额发被风吹开,疤痕贯穿他的眼睛,“耳聋了的话去医院看看。” 江声拽住了楚熄的手。 楚熄背对着江声。沉默两秒钟,江声才听到他的笑声。 年轻男生耸肩,笑眯眯地转头,“没生气,你别担心,我只是不想看碍事的人打扰我们相处而已。” 楚漆盯着楚熄看了又看。 看他的眼睛,看他的轮廓,看他深邃的眉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他的脸上寻找自己的影子。 前段时间,楚漆还抗拒江声望着他的眼睛。 他害怕江声看着他的时候,会因为他的眼睛想到楚熄。 而现在,楚漆只会带着无所谓,卑劣地想,楚熄最好和他长得更像一点。 像到让江声看着他的时候,都会想到他楚漆的名字。 太糟糕了。 他本来不应该这么想的。 楚漆垂着眸,墨绿的眼眸近乎黑色。他扯开嘴角,半阖着眼笑了声,眉目深邃英朗,带着懒散和不羁,“那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目送楚漆的背影远去,江声才说:“刚刚、我其实——呃!” 话音未落,楚熄就把江声拽进了一旁的玻璃房间。 百叶窗拉下来,一道又一道的栅格落在江声的身上。 楚熄歪着脑袋看江声。他身材其实很好,腰腹力量强,劲瘦并不夸张的身材很有少年感。绿眸静静地看着江声,江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的眼睛好像有点红。项圈有被拉扯的痕迹,微微变形,露出底下的创口贴。 江声注意力被转移,加上刚刚发生的事情,忍不住有些愧疚,小声问:“疼吗?” 江声真的很坏。 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喜欢折磨人,喜欢在对方的身上留下印记。最好放在别人都能看见的地方,还不准遮住,然后站在远处看对方有些窘迫的样子取乐。 不过现实是江声的确留了印记,但时常无法让人觉得窘迫。 和萧意在一起的时候,他甚至会有意地诱导江声留在显眼的地方、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地方。带着叹息的温柔声音没有谴责的意味,只会扶着江声的后颈说,“可以再深一点,没关系。” 楚熄的呼吸轻轻地停了一瞬,他本来打定主意,要冷静地询问江声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一开始,江声到底是不是真诚地、想要和他在一起。 但是江声这样看着他,楚熄又觉得,可以放下。 江声怎么可能不喜欢他,他都已经在萧意面前,如此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偏爱自己的袒护,他不应该怀疑这个。 反复的情绪颠三倒四,楚熄忍不住靠近,忍不住握住江声的手,忍不住盯着他不放,轻声说,“不疼,再疼一点也没关系。” 江声:“我——” 楚熄的拇指按住他的嘴唇,问他,“哥哥很喜欢卜绘的纹身吗?” 江声:“嗯?” 被楚熄忽然提起,江声也想起了卜绘手背上的刺青。线条性很强,锋利,很酷。 说到这个,江声说,“是我自己以前也想过去纹身。” 江声想了想,“但你知道我真的很怕疼,也不喜欢会让我疼的事情。” 楚熄按着江声的手,粗糙嶙峋的指骨穿插入江声的指缝。他抵得很深,好像要从这样的亲密中得到安全感似的,“我去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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