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了声,手指放在了蓝色文件夹上,轻轻地敲了下,缓缓道,“看看吧。” 半开的走廊穿过激烈的冷风,江声手里的纸张被吹得飞动起来。 “一个肮脏、阴暗、下贱,恶毒的人。” 江声感觉到萧意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他抬起头,对上萧意墨水般的眼睛。 听到萧意的声音带着极淡的冷回响在耳边。他的声音悦耳温润,放缓时显得斯文气很重。 江声的心情不好,干净透彻的黑眼珠盯着他看了半晌,觉得有些好笑。 在萧意话音落定的瞬间,他就接话道。 “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想的是楚熄还是自己?”他说,“觉得你和楚熄同样肮脏、阴暗、下贱,恶毒,为什么我甚至认可楚熄,你却要被抛弃。这很令你难过吗?” 萧意望着他。 江声说,“你在嫉妒吗,你在不甘吗,你在不痛快吗。” 萧意轻声打断他,“我没有这个资格。” 第三者往往是一个耀武扬威的角色,同时也是道德上的失败者。 “我只是在想,你的标准什么时候降低到这种地步了,阿声。你到底看中他什么。”萧意问,“脸吗?” 雷光照亮萧意的面孔。 英俊深邃的皮囊惨白地闪烁两下,江声错觉地看到他眼里的两分乞求。 他甚至希望江声承认他更爱沈暮洵。 因为比起沈暮洵,楚熄似乎和他的本质才更加接近。那么凭什么楚熄可以得到的,偏偏他不可以。 淅淅沥沥的雨声应和着萧意说话的调子,他的话音平静,像是在讲故事。 “皮相,性格,家世。”萧意蹙着眉,眼里晕开墨水一般的深色,“他都不是无可替代啊。”
第147章 不甘就不甘之 严导急得团团转, 终于看到了楚熄的影子,急忙站起来挥手,说:“你可算来了!” 楚熄穿过一片灯光走过来,有些不快, “怎么了?” 他刚刚在盥洗台冲了把水, 脸上还有些湿润。 他在江声面前总是笑, 笑的时候俊俏的皮相会冲淡骨相的混血感。 但冷脸的时候,就能轻易看出他骨骼的量感。少年眉骨落着一道疤, 狭长眼睛底色很浓, 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有些狠辣不好惹的意味。 “汪汪汪!” 旁边桌的狗一直在叫。楚熄说:“吵死了。” “别管。”严导说, “我可不是平白无故把你叫过来的。” 楚熄松垮坐在椅子上往后倒,穿着黑色羽绒服,宽肩,比例十分出众。他腿翘起来,耳骨一连串银亮的钉。 “汪汪汪汪汪!”狗还在叫。 楚熄皱着眉扭头,才发现这狗在对他叫呢。 他面无表情和狗对视,狗乱摇的尾巴摆动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开始把尾巴夹起来。 楚熄咧开嘴笑了下。森白的牙齿, 和没什么笑意的绿眼睛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阴森。 狗头迅速一缩,前爪搭在地上往后缩着脖子, 短短的一段狗绳狠狠勒住它的脖子。 严导瞥了一眼,无语地说:“你吓唬狗干什么?” 楚熄说,“让他知道知道谁是老大。” 严导更有些无语。他让助理把电脑屏幕挪到跟前来,把屏幕亮出来转给楚熄看。 “看看这个。” 楚熄的视线挪过去。 【[热]深扒最近知名恋综里的小狗角色!】 来自一个匿名论坛, 发帖者的名字是x2893, 林林总总列出了楚熄在一个叫C城的小地方的学校读书的时候做过什么,欺负过多少人, 进了多少次派出所,死不悔改的麻烦精,知名的校霸。 只是因为一朝被楚家带回去,一步登天。 楚家帮他抹掉了一切痕迹,让他变成楚家的二儿子,不是一个无赖一个混混。让他考上科大的金融管理,从此拥有无限好的前途。 把帖子看完,楚熄甚至往下翻了翻,看了点不堪入目的怒骂,有一些人在说x2893是论坛带节奏的老手不要给人递刀,还有人在说他就是c城的,c城很乱出了不少少年犯,楚熄这样也不稀奇。 还有人说造成影响太恶劣了楚熄应该退出。 但是更多的人是在借题发挥,说楚熄这种人就应该离江声远点。 空气中很安静。 直到楚熄笑了声,他抬起头,看到桌面有烟,说:“可以抽一根吗?” 严导当即瞪大了眼睛,看楚熄在江声面前乖乖的样子习惯了,差点忘了他本身的性格并不乖。 他顿了下,说,“你回去还要挨着江声睡觉呢,可别给人家臭到。” 又问,“这些……都是真的?” 楚熄手指抵着烟盒打开,往上一抖,两根手指夹着烟取出来。 半明半昧的光落在他的手背,少年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上面有着几条纵横的疤痕,蜿蜒攀附在手背清晰的筋骨上。 袖子往下滑了一节,能看到尺骨上像蜈蚣一样的缝合疤痕。 他垂着眼皮把烟点上,打火机是别人遗弃的,没油了。楚熄搓了几下才打出点火星,堪堪把烟皮点着。 他盯着烟头,一点点烧,烟丝一点点往里陷。像是萤火虫的屁股。 他说:“是真的。” 胸口有一道疤火热地痒起来,让楚熄感到一种恶心的不适。 两三秒后,他说。 “还有一件事没有被爆出来。” 他看向严导,眼眸有些凉薄的阴森。他姿态松垮地靠在沙发上,笑起来,墨绿近黑的眼眸狭长微弯,却有种极强的侵略性令人战栗,“我差点,真的杀人。” 雷声的闷响穿透云层,震得窗户都在抖。 严导忍不住站起身,“你——” 隔壁的狗蜷缩着趴在地上。 “逗你的。”楚熄嗤笑着说,“胆子真小,我要是真的杀人,现在应该在监狱,不是站在你的面前。” 严导真的要吓死了。 在影视剧上看到少年犯和少年犯真的出现在面前可不是一个概念。再加上楚熄刚刚那种表情,藏在阴暗的灯光底下…… 他后背都沁出冷汗,听到楚熄否定,才惊魂未定地拍着心口重新坐下。 “你有病啊!”严导拿抱枕砸他,“这种事情也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楚熄撇开脸,懒洋洋地笑:“严导教训的是。” 他夹着烟的修长手指支着脸颊,狭长冷冽的眸子垂下,眼珠慢慢地转动了下。 “我会让楚家处理这件事。”沁凉的薄荷烟味飘到鼻尖,他说,“不会让江声看到。” “这是让不让江声看到的事儿吗。”严导拍了拍桌子,“这件事的影响力已经到这种地步!如果给不出强有力的澄清,那么不管楚家怎么说,我这边给出来的只有一个答案,你知道的。” * 坐电梯回到楼上的时候,楚熄立刻就听到萧意的声音。 “——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没必要非得是他。” 楚熄脚步停顿。 兜帽盖在脸上,阴翳笼罩在少年清隽的脸上,雷电的强光轻易雕刻出他有着清晰混血感的轮廓。 他绿色的眼珠抬起,眼皮上的疤痕抖动。面部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牵动了下,呼吸急促起来。 “你说得没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熄才听到了江声的声音,声音很冷静,伴随着瓢泼大雨被大风浇在玻璃上的声响,很慢、而且平缓地响起,“他很没用。” 楚熄的喉结攒动了下,卷卷的碎发落在俊逸削瘦的脸颊旁,他下意识地抿了下嘴唇,攥着手。 “可我又有什么可取之处呢?” 楚熄的脚步下意识迈了一下。手指按在墙上,被光照到,楚熄蓦地收回手。 江声很疑惑似的,他问萧意,“你喜欢我的时候,是爱我的缺点还是优点?别人难道没有劝过你,告诉你我很糟糕吗?” 萧意只是温和地望着他,黑色的眼眸中似乎也在下着湿润的小雨。 他无法回答。 萧意想说没有,怎么会,江声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好人缘和被偏向的口碑。 但他又从江声的问题中得到了回答。 他曾经爱江声的优点。他嫉妒江声的一切,向往他灿烂的性格,优越的才情,浪漫温柔的眼睛。 认为江声一定能带给他无与伦比的新奇体验,对待他的时候,像对待沈暮洵那样,被偏爱,被全世界的珍宝耀眼环绕。 可他竟也在爱江声的缺点。 一切好像都不是无法忍受。他甚至愿意抹除自己本身的存在,在他面前扮演一个他厌恶的、瞧不起的、看不上的人。让底线如同潮水一样褪去。 这么多年,他毫无长进,甚至变得更为软弱。 萧意在得到权力之后理所当然找回了他的骄傲。他可以掌控一些人的命脉,操纵他们的思想,他的傲慢在事故的摧折、人为的针对中依然阴暗矗立,怎么会折损在一段错漏百出的爱里面。 这种爱像是一种烫伤、烧伤。皮肉伤口血肉模糊地和布料黏合,他每每回头都感到…晚了。 萧意张开嘴,似乎想笑,却只能发出气音。睫毛翕动着,他向江声走近一步,江声没有退后,他却艰涩地感到不能往前。 睫毛的影子在泪痣上翕动,他的表情茫然,有些受伤。 “阿声。”他放缓语气,“你不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从未真正地了解过他。” 楚熄表情没什么变化,抱着胳膊靠在墙上,身姿颀长,耳边的一串耳钉银光闪闪地在偏头时有着清冽的光亮。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江声靠在墙边。 他穿着睡衣,身材清瘦又高挑,侧脸很是清越单薄。干净得像是一撇污染不了的月亮。 在年少的时候,江声做过多少人的白月光萧意从来都数不清。 那些人的名字江声记不住,那些爱江声不在意。他从人堆里路过,目视前方,却懒得和任何一个人认真地对视。 但为什么江声现在又在望着他,对他说,“你看到他身上的疤了吗?” 楚熄摊开自己的手。 指节粗大,掌心有些茧子,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像是蜗牛在爬。和江声牵手的时候,把手按在江声的后背的时候,他都要静默到失去言语的能力。 他靠在墙壁上,侧过头颅抵着冰冷。 侧面是风口,窗户大开,凛冽的夜风裹着雨点阵阵吹入,雨水在路灯映照下如同银丝,一根又一根扎进心脏里。 萧意疼得有些麻木了。 他想问,江声,你明明也看过我身上的疤。 可江声不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那个人哪怕把自己裹成木乃伊江声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萧意说:“你不觉得很丑陋吗?” 江声说,“你也是从他那样的境地走出来的,也应该理解,他能从泥巴坑里爬起来已经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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