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送江声过去,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们在谈恋爱。” 楚熄:“我是傻子吗,我会藏好。” “也对,你应该不至于蠢到让江声事业受阻。谈恋爱无所谓,我懒得管,地下情你自己把握尺度。” 楚熄转回头,眯着一双绿眼睛笑起来,他口罩塞在下巴底下,虎牙尖让他看起来有种很少年气 的痞气。 “我知道啊,你在提醒什么又在嫉妒什么?放心吧我不会暴露。我不会让我们的感情有一丝不稳定的可能性。江声只要让我好好藏好,我绝对不会露出一点点马脚。” 严落白脸上有了一种阴沉压抑的不愉,而这样的情绪很快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你应该知道今天一开始就是江声和萧意的约会。” 楚熄靠在门口,声音在稀里哗啦的水声里放得很轻,“我知道啊,我送他去。” “……你要送江声去和别的男的约会?” 江声刚好洗漱完,“啪”地关了灯,随口强调,“是送我去拍综艺!” 然后从他俩的背后抓着头发踢着拖鞋路过,回房间换衣服。 两个人同时消音。 等门关上,“啪”的一声。 “约会怎么了,哥哥不是还在和你同居吗?我说什么了,我在意吗?我就是这么大度的人啊,你不知道我和楚漆根本就不一样吗。” 楚熄在胳膊上敲着手指。 他是真的觉得心情明快,一切都不是问题,他甚至能够侃侃而谈,有一种快乐的傲慢感油然而生,“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作为恋人,要做的不是黏着管着,会让江声觉得很烦的!” 严落白一顿,手指按在桌板上捻动一下。 “要给江声更好的私人空间,不做没必要的嫉妒,影响自己的心情、也让江声觉得难办才是合格。何况,他们都是假的,我才是真的。你根本就不懂。” 严落白看着他,“你应该也知道,江声和萧意约会的时候会在小屋的大屏幕播放直播,你是要回去看着他们约会、并且什么都做不了的。” 楚熄轻声地:“我知道啊。” 窗户开着,风吹着客厅的绿植晃动。 他看向严落白,墨绿的眸子深邃,有些混血感的面孔被一道伤疤划破。他咧开嘴,骨节宽大的手捂着脖子咔咔拧了两下,轻轻吐出一口气,弯着眼睛说,“哈哈,如果我什么都能做,那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去死。” 严落白的眼皮痉挛起来,“ 你有病吗。” 楚熄盯着他看了两秒。 他耷拉眼皮的时候看起来甚至有点玩世不恭的二世祖样,那种很淡的冷漠感在他的笑眼里暴露出来。 半晌,他更开朗地笑起来,“这不是做不到吗?” “咔哒——” 江声拉开门,两个人又怪异地闭上了嘴。 江声从他们的背后路过去拿围巾,然后下意识地想叫严落白帮他系一下,又想起楚熄就在旁边,干脆把围巾在脖子上随便绕了两圈,拽着楚熄的挎包打着哈欠说:“走了。” 楚熄像是被拽了下链子的狗,还想和比别的狗咬着口气吵两句,又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他赶紧平衡回来,佝着背翻回来,“好好好,我们走我们走。” 他的声音令人恶心地明朗起来。 严落白感觉到胃里灼烧一般地翻涌起来,有些作呕。 严落白已经做好了出门的打扮,但是只能看着江声和楚熄打扮这么不三不四的人一起出门。 他一直看着。 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也许是想看江声推开楚熄的脸叫他滚过去一点,但是没有。 江声早起还有点困。在路上顶着风走了一半,发现楚熄没有跟上来,他回过头,看到楚熄站在一棵树底下傻狗一样抬着头。 他又倒退绕回去,疑惑地拽着他的挎包,“你在看什么?” 楚熄说:“樱桃花。” 他指了指树上的一朵小粉花,绿眼睛抬起来仰望着,卷毛在风里被吹开,他再低下头看着江声,很开心地说,“开了第一朵!” 江声也抬起头。 树的叶子还没张开,一朵稚嫩的、幼小的白色花苞已经在风里颤颤巍巍地抖动着生长出来。 在这种讨人厌的寒冷天气看到这个,江声心情都有些明朗起来。 “哇!”他也很开心,“真的是!” “今年的花开得好早。”江声转过头和楚熄说,“在南城,这个花得一二月的时候才能开。” 江声好多年没有认真看过樱桃花,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微妙感慨。 他读的大学有一棵果子又小又涩的樱桃树。江声和沈暮洵谈恋爱的时候很喜欢坐在那棵树下,他们无数次的争执、愤怒、爆发的冲突都在那里。可是很多次的和好也发生在那里。 后来他去更远更偏僻的地方看了一次樱桃花,叫北城。 那里更冷,开花更晚,也许在三月四月才会开。江声跟着同学去为毕设采风写生,顺便捡了很多花,本来要用来给沈暮洵的第一部mv做背景,不过之后都在半路撒掉。 但是也不虚此行。 北城的樱桃树有一个山坡那么多,盛开的时候十分壮观,是漫山遍野的花海。 见江声仰着头看着那一朵小花,楚熄也笑起来,他觉得自己运气真的很好。 他和无数人说过,他最讨厌相信命运。那像是他在认输,可他不甘心。 可他偶尔也会信一下。 命运如果是一种无情的公正,它的路途就是正途,它就是不可更改的权威。那么他就希望命运来证明他和江声就是天生一对,命定的相遇、重逢,一切都无法更改。 他想起好多画面。 是他被养母赶出来,在阴暗小巷子、没有窗沿的地方躲雨,老鼠一样瑟瑟发抖地蜷缩,那时候他对这个世界充满怨恨。 是他握着钢筋和别人打架,头破血流地走进被烟味腌入味的麻将馆摸牌,稍稍动一下手脚、收获一大片带着怨毒眼神推过来的筹码,用这些钱去换医院的药钱,让医生给自己缝针。那时候他也好恨这个世界,他不明白他要生存,怎么一定要如此肮脏的不正当的手段。 然后想起打破他黑白世界的那一幕,他人生中最奇怪的一天。 他的人生被灌注了新鲜的东西,他对浪漫的全部定义来源于此。 破败的街道,满天的阳光,被风吹得很远的樱桃花,浮夸的音乐声,对着他心脏砸出一颗弹珠的玩具枪,还有推着他往前跑的青年。 这一切把他从憎恨中带了出来,有了新的期待,人生第一次真正照到阳光。人穷得太久了,一旦来到金山银山,往往会迫不及待地揽金变得更加腐烂,他还没有腐烂的原因,是他的心脏开着一朵小花。 浅白深粉打破他记忆里连绵的雨,在此刻重新降临在他的视野。 心跳的声音渐渐加快。 楚熄相信和江声的相逢是命运的安排。 楚熄相信和江声在一起也是命运的安排。 楚熄很突然地说,“哥哥。” 江声转过头,“嗯?” “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带你去过一次街头晚会。” “啊?” “主办男生是我的朋友。”他把视线从还没绽放的小花上挪下来看着江声。 他想知道如果天天都来这里接江声,什么时候能看到花开的那一天,又什么时候能看到第二朵花的盛开,什么时候能看到花开满树。 “他知道我喜欢你很久,所以悄悄来问,要不要和你一起抽卡,抽到一样的数字就可以一起跳一支舞。” 江声想起来了,“啊!” “我当时特别特别想答应!因为我不敢确定,由我自己来是不是还是这个结果。” 人是恐惧真相的。 哪怕得到千次百次的验证,也永远会怀疑自己是否会在下一秒失去这种笃定,人的本质就是怀疑。因为人是善于对一切抱有期待的动物。 楚熄的头发在风里飞着,蓝色耳钉闪烁,身上的链条装饰撞出清脆的响声,侧脸挺拔俊美,“可是我不甘心。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不用这种手段,我和哥哥这么有默契的两个人能不能抽到同一个号码。” “我记得最后我们还是一起跳舞了。”江声想了下,问,“所以是哪一种情况?” 楚熄眨眨眼,绿色的眼睛弯起来。额发被风吹动起来,露出贯穿眼皮的疤痕,他在和江声相处的时候笑起来的样子不怎么值钱,很蠢很傻,一只没什么脑子的小狗。 没脑子小狗摇尾巴,几乎是一种蠢蠢欲动的撺掇和炫耀的表情,眼睛亮亮的咧着嘴问,“猜猜看呢。” 江声盯着楚熄看了两秒,手□□了一把他好摸的狗头,像是觉得很有意思,弯着漆黑剔透的眼睛笑起来,对他伸手,手指动了动,“来。” 像在招呼什么小狗把自己的下巴搁上去。 好歹也是混血,就算体型没有楚漆那样漂亮的双开门,也是很高大的衣架子男生。 楚熄伸出手握住江声的手腕,感受到江声的心跳。 少年宽大的指节,粗糙的指腹,很慢地往下滑握住江声手指,把脸贴在了江声的手心,然后轻轻地笑,静静地闭上眼睛,听流淌在耳边的声音。 “我知道你很喜欢我。”江声在和他说话,他的手指有些凉,捧着他的脸。他的声音很近,又好像有些远,“可是我要说,我永远不能像你爱我这样爱你。你靠近我、能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远比你孤身一人得到的还要少。我对一个人的兴趣是有限的,你也许永远觉得自己在失去,然后因此怨恨愤懑不甘,甚至恨我。” 这样的情绪,江声已经见到很多。 江声用力挤了下楚熄的脸。漂亮的眉眼皱着,认真地和他说。 “你要分手,我会同意,所以等我说分手的时候,你也不准耍赖皮。我能说的只是,我在认真想过之后,没有后悔这个决定。” “我知道。”楚熄轻轻说。 楚熄可以被任何人带去楚家,拥有光鲜亮丽的一切。一个新的身份、一个光明的未来、一些用不完的钱、一幢漂亮的房子。 但只有江声。 会让楚熄偶尔想留在那个苦难的过去,将那个片段一遍遍重历。 他看到江声的第一眼,尚未发觉自己会爱他。等重逢的时候,可那种山崩地裂,血肉模糊的情感已经无可阻挡了。 * 楚熄一路把江声送去游乐园,江声在做心理准备鼓励自己准备下车的时候,看到萧意的背影。 他在人群中显得很高,因为在拍综艺所以没有遮住脸,回头率很高。衣品也很好,总是很成熟优雅的风格。江声每每看到他都觉得他很像个好人,成熟、稳重、温柔可靠、值得信任的好人,周身透露一种上流人才有的松弛和体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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