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非要抢过来呢。 他就是不甘心, 不相信,就是嫉妒怨恨就是不服气呢。 十七年很了不起吗。他本来也可以拥有和江声的十七年。 要不是这十七年, 玩玩都轮不到他!现在轮到了,不偷着乐就算了,在这里痛苦给谁看?享受太久了,稍微不爽点都是天大的事情了是不是。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平庸至极的人, 怎么配江声全心全意的喜欢, 怎么敢用友情绑架江声让他脱离不开。 楚熄看着自己送给江声的花,也看江声放在桌子上紧握的手, 看他凸起泛白的骨节,浓墨一样的黑色头发。 站在江声身边的楚漆就像是白纸上扎眼的墨点。 他要是真的喜欢江声,就不要让江声感觉到他在痛苦,不要让江声操心他的心情。 楚熄想,他就很乖,他就不这样。他比楚漆好多了。 他靠近一点,口中呼出的白雾很快让玻璃模糊不清。他看不到江声了。两只手按在窗子上,像是渴望橱窗里八音盒的小孩,像是隔着玻璃看家养狗的流浪狗,像是被困在外面的世界进不来。 一切混杂起来的情绪像是把他裹进洋流,耳旁都是水声。他有点眩晕,进而忍不住想笑。他想说什么,但屋里的人听不到。他的情绪他的言语,都像是雨水一样被隔绝在外。 不能进去。 楚熄的额头在冰冷的窗面上一抵,砰地轻声响动一下。他垂着眼皮,手指按在被白雾晕开画板的玻璃上慢慢滑动,画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他退远一点,歪着脑袋认真打量了一下,觉得不够可爱。于是擦掉,在旁边重新画了一个。 他抬起头看了看还被楚漆抱着脑袋的江声,睫毛遮住他绿水晶一般的眼眸,光芒显得静谧。 江声。 楚熄送他花是为了让他开心。 不是让他去想,楚熄既然送了花,是不是就是在他们的关系天秤加上什么砝码,要不要他多偏心一点。 他会控制好的。 如果江声觉得在他和楚漆之间衡量或者做选择很困难,他会控制好的。 楚熄有很多阴暗的想法,但他没办法实施。他想把江声藏起来,他想让江声只看着他,他想让江声说好喜欢他,想要和江声在一起。 但如果不行的话就算了。 他很大度的,也很好哄的。 * 雨声停了。 马路上车辆来往,江声能听清车轱辘压在水面上的纹理,溅起的水花又落回地上的声音。 堵车的喇叭声,人群的议论声,后厨开火炒菜的油烟声,又有新的客人进来了,员工们的欢迎声热烈激昂。 这些声音该如何用时间衡量,江声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这样过了很久,楚漆才慢慢地把他放开,空气都像是被放凉了。 “抱歉。”他揉了两下江声的头发,“有没有吓到你?” “还好。”江声犹豫着摸了摸额头,那里好像还残存着某种余温,“你……” 他抿了下嘴巴。 江声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他。 一切言语都太空乏,一切行动都显得太亲密。江声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他好过点。 楚漆回到了他的位置。眉眼已经平复了下来,不带什么额外的情绪,只是如常的带一点懒散和随意。 他把帮江声拿过来的小蛋糕放在了他的面前,修长有力的手指推了推。 “排队花了一点时间。”他说,“这家店的糕点应该不错,我看到很多人在等。” 江声看着他推过来的小蛋糕,感觉这些是沉重的石头,或者变成了金子。 总之,好像忽然间从甜蜜柔软的食物变成了什么咽不下去会让他如鲠在喉的东西。 他扭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楚熄已经离开。玻璃窗上还贴着圣诞老人的卡通画,绿色的圣诞花环、金色的铃铛,外面有着纷纷往来的行人,还有楚熄留下的笑脸画。 挂在雾气边沿的水珠在慢慢流淌,一道清晰的痕迹滑落,像是淌下一道泪痕。 白雾一点点在冷空气中散开,笑脸也消失不见,只留下透明的水痕。 【你看着他留下来的笑脸,想的是楚熄有没有难过,还是在想楚漆看到了会怎么想呢】 【我们大小楚有自己的三十秒文学……我说我怎么硬硬的,原来是亖了啊呜呜】 【疯了我真的要疯了,谁能告诉我这档恋综到底能不能出一对he的cp啊啊啊?江声还和其他人有没有复合的可能性?我嗑的每一对都有好浓烈的be味】 【才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晚了,江江也很为难吧,如果是我的话,绝对舍不得和我十七年的朋友切断关系,可是不切断关系能怎么办】 【只说明了一个问题,朋友变恋人真的需要慎重】 【我好罪恶,我看大楚亲额头的时候觉得好be好好嗑,看小楚画笑脸的时候也觉得好be好好嗑!!不愧是亲兄弟,都很好味】 楚漆低着头,帮江声继续切着他的牛排。 淋着酱汁的牛肉被小餐刀切成均匀的块状。他的手宽阔有力,他的眉眼英俊挺拔,他的目光是平静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没有离开,没有和楚熄起过争执,没有感到那么绝望的痛苦和无力。 江声胸腔中,心脏在跳动,一下一下叩动着。是恍惚中的谴责吗,是良心不安的愧疚吗,是预见结果的忐忑吗?无法分辨。他只是觉得很茫然。 江声总是这样。 在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候,开始慢慢往前推演,清点,觉得自己这里错了、那里也错了,把曾经不愿意承认的错误不得已地摊开放在眼前。 他能对楚漆怎么办。 他没办法对楚漆太糟糕。 他真的做不出决定。可是他觉得,现在应该去做一个决定。 世界很吵杂,江声注视着楚漆的手,也就只能听到他慢条斯理切割牛肉的声音。 在这样怪异的,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安静中,江声问,“周末你会来把测谎仪带给我吗?” 楚漆手顿了顿,看向他。 “算了。”两个字像是两团冰块,砸在地上干巴巴地滚落。江声说,“不要了。” 餐刀在盘子上划出了刺耳难听的声响,而后是一阵嗡鸣的安静。 【不要测谎仪还是不要大楚啊……救命,我的眼睛瞪大了,江江你真的舍得吗??】 【怎么可能是不要大楚啊!!】 【可是也很合理啊,我推测一下:江江很难接受是自己让大楚变得这么痛苦的。就算他很想和大楚维持朋友关系,可是也是肉眼可见做不到的事情,既然如此干脆就算了吧】 【不要be不要be!!】 男人笑了声,睫毛铺下的阴翳落在眼窝。 楚漆站起身,把手里的盘子和江声手里还没切开的牛排调换,声音带着些沙哑的轻磁。 “怎么这幅表情?”他说,“不要就不要,也值得让你这么为难。” 江声抬起头。 室内的暖色调光照得他很柔软,黑发流淌着,眼睛里的墨水凝固,睫毛纤长。一张好看的脸不仅适合熠熠生辉,连带着点郁闷和忧郁的样子,都很漂亮。 被雨浇湿的花,湿润的,他不开心。 “我有什么时候拒绝过你的要求吗?”楚漆靠在椅子上,英俊懒怠的脸上带着些无可奈何,“祖宗。你都是我祖宗了,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吵杂的声音混淆江声的世界,他几乎听不清楚漆的声音。 “还是说,就是因为我不曾拒绝过,你才觉得为难。” 楚漆的眼睛总是很深邃。这张脸带着点凶,不好接近。可是楚漆总不知道自己有多温柔。 他的眼睛,他的温度和力气,总会给人一种无形中安心的稳重感。但江声也是见过这双眼睛带着轻快色彩的样子的。他们可是一起长大的人,从小学开始陪伴彼此,经历过彼此所有人生重要时刻。 他看着楚漆一点点变成现在这样,看着他放弃梦想选择责任,看着他走上这条路,从有些顽劣的少年变得稳重。 江声的手指握紧了餐刀。 当初到底为什么会昏头答应要和他在一起。 现在又为什么要面对这种局面这种选择? 快要无法呼吸了。 呜呜呜。救命,救命,救命! 他的避风港在哪里,有没有人可以让他稍微躲一躲。 “没关系。” 楚漆看着被江声摆放在一旁的鲜花。 很漂亮,很鲜艳。被保护得很好,连一点枯萎或者带着折痕的花瓣都没有。 楚熄对江声很上心,这体现在他表达的每一个细节,展露的每一个表情。 也许他是真的喜欢江声吧。 可真心喜欢江声的也不止他一个。 楚漆靠在椅背上看向江声,目光静谧地看他拿叉子戳牛排,像是没什么心情吃,咬在嘴里半天都不想咽下去。 “周末我会来。”他说,“让你的经纪人离开一段时间吧,好吗。” 江声把牛肉咽下去,看向他。 “或者,也许你觉得来我这里会更方便一些?”楚漆和他对视着,轻笑一声,“我们需要谈一谈,是不是?” 楚漆确信自己的思维很冷静。 只有足够冷静,他才能意识到现在的思绪在持续偏轨,也只有足够冷静,他才能看穿自己根本没有纠错的想法。 谁都可以,不能是楚熄。不能是他的亲弟弟。 * 吃完饭之后,江声和楚漆的手机都收到了同一条信息。 【如果有什么事物象征着永恒,那也许就是星宿。亲爱的嘉宾,请前往[地址]星空馆,参观结束后,做一个对方会喜欢的小陶具吧。(注:为了给对方一个惊喜,届时请记得分开行动)】 这家星空馆还挺有名气,据江声所知,馆内设有参观区、纪念区,VR游戏区等等,制作陶具的地方在纪念区。 路线逐渐向开发中的郊区行驶,江声坐在车里,视线看着窗外萧瑟的冬景飞速流淌。 比起几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周遭的建设已经变得丰富了许多。 上一次,江声是和萧意一起来这里。 仔细想来,萧意和楚熄的行事作风上是有些相似的。他们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光鲜亮丽,显得更浪漫,更能让人喜欢。 江声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从底层爬上来的某种共性,但是他们大概不知道,比起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那种笨拙又没有头绪努力的样子才显得可爱。 来到规定的星空馆,他们在前台售票处做了登记,江声把身份码递给工作人员扫描。 “江先生……” 工作人员从电脑台抬起头,脸上带着笑容。 正在发呆出神的江声像是被老师点了名字的学生一样震了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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