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衣帽间最里面,右手边第二个抽屉。”林纨嗓音沙哑,“拿那条深灰色的。” 拿完东西出来,林纨已经把弄湿的床单拆下来了。 两个人一起铺好床,病人又重新躺下。 身体健康那个闲不住,问:“你饿不饿?我带了小米粥。”林纨摇头。 祝驰舟又问:“你喝不喝冰糖雪梨?我去给你熬。” 林纨:“我家没有雪梨和冰糖。” “我买了,雪梨和冰糖都买了。” 林纨顿了顿:“我家也没有锅。” “锅我也买了,”祝驰舟说,“还买了餐具、买了刀、买了砧板、买了汤勺。” 林纨有些微惊讶,沉默一好会儿,声音更低哑了:“我不在家里做饭的。” “我知道,”祝驰舟温和地说:“我只是想给你煮冰糖雪梨,其他的东西你不用就当成是一次性的。” 林纨没想到祝驰舟会为了给他煮个雪梨,把所有的厨房用具都买回来。觉得这孩子真败家啊,却也因为这份关怀心里很暖。 “谢谢,”林纨躺在枕头上,没什么力气,但是很认真地说,“不是一次性的,我会好好收着。” 祝驰舟站起来,弯腰帮他掖了掖被子:“嗯,你好好休息,我去把雪梨熬上。” 一个仰着脸,一个俯下身,距离不过咫尺。 林纨原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躺在浴缸里的时候,他知道冰水浴时间过长会导致体温流失,有可能造成生命危险。但当时确实浑身没有力气,眼皮也重得睁不开,他幻想有个人能把他抱出来。 生病发烧,烧得昏昏沉沉,他也幻想有人能照顾他。 渴肤症发作,他幻想被人温柔地抱着…… 从皮肤的渴求到生活中的期待,林纨未曾得到过满足。自父母离世,他已经习惯了忍耐和克制。 但是今天,这些幻想都因为祝驰舟而成为现实。 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祝驰舟好像……就是我的德米安。】 【但是他说,德米安是辛克莱的幻想。】 【所以,他该不会也是我的幻想吧?】 祝驰舟怔了一下,情绪忽然有些无法自控,他直起身说:“那我去厨房了。” “等等,”林纨伸手拉住男生的衣摆,“你上次说德米安是象征意义的人……” “不是,”祝驰舟打断他,笃定地说:“我说错了,德米安就是真实存在的人。他不是幻想,也不是象征意义,他没有离开,更不会消失,他会一直陪在辛克莱身边。”
第42章 “现在已经不是了。” 冰糖雪梨汤色清亮、带着琥珀色光泽。梨肉被煮得晶莹剔透,咬一口唇齿留香,疼如刀割的喉咙也被滋润得舒服很多。 林纨在食物上一向很克制,更不会放纵自己吃甜食,但是这碗雪梨水实在令胃部和喉咙都很舒适,因此他忍不住问祝驰舟要了第二碗。 “好吃吗?”祝驰舟低调求表扬。 “好吃,”林纨真心实意道,“非常好吃。” 祝驰舟又盛了一碗给他,坐在床边看他小口小口地吃。 林纨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很优雅,他做任何事情都这样优雅,如果祝驰舟不能听到他的心声、没有看到过他在生活上有多不靠谱,也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 祝驰舟想,要是林总监对自己的身体能有对工作那样上心,今天也不至于发生这么危险的事。 发着高烧泡冰水,还睡着了。 如果祝驰舟没有及时发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故。 祝驰舟叫他的名字:“林纨。” 林纨抬起头,口中还含着一块雪梨,脸颊鼓鼓的,“嗯?” “我今天来找你的时候,”祝驰舟斟酌,“你在浴缸里睡着了,水面上还飘着冰块,你是在做什么?” “我在物理降温,”林纨回答得很自然,看起来没有一点说谎的心虚,“我不是发烧了吗?我想物理降温试试。” “真的吗?”祝驰舟直视他的眼睛。 “真的啊。”林纨说。 祝驰舟沉不住气了:“在蓉市那次,你喝多了,晚上回酒店问服务员要冰块,也说要泡冰水,那次你也是发烧了准备物理降温吗?” “哦,”林纨平静地喝一口汤,“那次是为了醒酒的。” 嘴里没一句实话。 祝驰舟挑了下眉,因为心里生气而控制不住语速:“冰水可以醒酒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知道我参加过游泳比赛吧?我以前在训练中心,教练也会让我泡冰水放松肌肉,我们可是明令禁止酒后冰水浴的。既然你有这个习惯,难道你不知道喝了酒不能泡冰水?你不是做事很谨慎吗,林总监?” 林纨被他说得一愣,【突然变得好凶。】 “到底是为什么?”祝驰舟狠狠心问出来,“为什么你非要泡这个冰水不可?你冰箱里冻满了冰块我都看到了!你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一定能帮你找到解决办法!” 这几乎已经是挑明了。 林纨沉默地把碗搁到床头柜上,看着祝驰舟说:“对不起,今天麻烦你了。我已经好多了,你回……” 门铃声打断了林纨的话,祝驰舟站起身说:“应该是医生,我去开门。” 郭佳敏拿了药回来,还带了个护士。 “白细胞计数太高,”郭佳敏把化验单拿给祝驰舟看,“患者需要输液治疗。” “嗯,”祝驰舟说,“那就输液。” 他们说着话走进卧室,郭佳敏见林纨已经醒了,笑着跟林纨打招呼:“你刚才睡得好熟,抽血都没醒。” 林纨看着这位陌生女人白大褂上印的医院名称,愣了一下,【是……是祝驰舟家的私人医生??我还以为祝驰舟打了120。】 郭佳敏语气很亲切地跟林纨交代医嘱,最后说:“连续输三天消炎药,应该就会缓解很多。” 林纨看一眼护士姑娘手上提的医疗箱,明白医生的意思是就在家里给他输液,还专门带了个护士过来看护他。 林纨不好意思用祝驰舟家里的医生,总觉得要是祝驰舟父母知道了会不太好:“谢谢,我还是自己去医院输吧。” 郭佳敏看向祝驰舟,祝驰舟冷着脸点头:“好,我陪你去医院。” 林纨莫名觉得祝驰舟现在火气很大,而且这火气似乎跟自己有关,他看着祝驰舟没说话。 气氛变得微妙。 郭佳敏目光在二人身上微微一扫,忽然爽朗地笑起来,对林纨说:“怎么,不相信我的医术呀?我们医院也是在整个申海排的上号的大医院啦!很多大领导的病都是我看的,你放心好了!” 林纨微赧:“我不是这个意思。” 郭佳敏示意护士上前做准备,开玩笑说:“我跑了两趟,你要是不配合, 我今天的工作可就白做了,我老板不会付我钱的。” 说完她看向祝驰舟:“是吧?” 祝驰舟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同为打工人,林纨只好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 护士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正仰脸在床头附近找可以挂液体的地方。 祝驰舟去衣帽间把落地衣架搬出来,问林纨:“输左手还是右手?” 林纨说:“左手。” 护士熟练地消毒扎针,把留置针头妥帖地安顿在林纨左手上。 “注意多喝水,按时吃药,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郭佳敏叮嘱,“三天之后再复查一次血常规。” 林纨一一答应,“谢谢医生。” 郭医生交代完准备走,让小护士留下来,祝驰舟说:“我会照看他,你们走吧。” 郭佳敏问:“他待会儿输完了你会封管吗?” 祝驰舟看向小护士:“姐姐教我一下。” 小护士被一声姐姐喊得笑起来,说:“好。”然后开始现场教学冲封管的操作方法,还拆了一副多带的针头给祝驰舟练手。 林纨:“……” 【长得帅好方便啊,没有哪个姐姐可以拒绝驰舟弟弟。】 【哥哥也无法拒绝。】 认真学习但是用余光偷瞟林纨的祝驰舟红了耳朵。 等郭佳敏带着人走了,祝驰舟又坐回床边,想要跟林纨吵架的愤怒情绪却消散了。 “你睡会儿吧。”祝驰舟说。 “不想睡,已经睡了很久了。” “喝不喝水?” “不渴。” “要不要吃东西?” “不饿。” 祝驰舟打算继续说冰水的事,但林纨先问:“你叫你家的私人医生来,你爸妈会知道吗?” “他们才不管这些小事。” 实际上郭佳敏和祝玲是闺蜜,祝驰舟敢打赌,现在郭佳敏已经在给祝玲女士打电话了。 祝驰舟皱眉思考怎么糊弄他妈,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林纨突然说:“关于你刚才问我冰水的问题……我确实有一点难言之隐,但这是我的隐私,我想我现在还没有做好告诉你的准备。” 祝驰舟“哦”了一声:“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确实是朋友。” 祝驰舟试探:“像辛克莱和德米安那样的朋友吗?” 林纨眼睛弯了一下,笑意明显。 祝驰舟心里长舒一口气,他决定不再纠结林纨是否隐瞒他了,因为他本来就知道,林纨告不告诉他都没有区别,他还是会一直帮助林纨。 这么想着,他忽然意识到,他在意这个问题,不是因为林纨对他隐瞒,而是因为林纨告诉了曾叙白却不愿意告诉他。 所以他又问:“那叙白哥是你什么样的朋友?” 林纨想了想,“悉达多和戈文达那样的朋友吧。” 悉达多和戈文达一起寻找灵性启蒙,最终各自踏上了各自的旅程。而德米安则是辛克莱的一部分,德米安使辛克莱完整。 这个类比取悦了祝驰舟,他扬起嘴角,“哦。” 林纨觉得他孩子气,“你为什么要跟曾叙白比?” “因为感觉他好像是你最好的朋友,比蓉市的老同学关系还近些。” “嗯,”林纨精神好些了,话也多起来,“我们大学四年住一个寝室的。” “寝室里就你们两个人?” “不是,”林纨说,“四个人。” 学哲学的就是问题多:“那另外两个怎么没跟你成为好朋友?” “有一个出国了,还有一个……”林纨突然顿住。 【还有一个趁我发病想强暴我,叙白把他打伤了。】 祝驰舟心里一空,几乎要忍不住骂出脏话来。 上次林纨喝多,说只想要祝驰舟是因为祝驰舟不会欺负他,祝驰舟当时就想过,林纨是否因为渴肤症发作而遇到过危险。 竟然真的是这样…… 几个深呼吸稳住情绪,祝驰舟问:“还有一个……也出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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