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吧?” 张白彦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服,用手背擦干净嘴角的血,笑盈盈看着二人。 “他就是一个疯子,”张白彦的嘴角和颧骨肿了起来,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奇怪,“孟允柯,我只不过是曝光了他的秘密,他就对我怨气这么大,要是你哪天受不了想和他分手,你猜猜会发生什么?” 孟允柯握着梁思眠的肩膀,回过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寒光。 “滚。” 他不再理会张白彦,紧紧将梁思眠抱住,羽绒服上的脏污也全部抹在孟允柯的大衣上。 “你走开,”梁思眠的嘴角抽搐着,“我让你别碰我!” 孟允柯身上也沾满了雨水,他捧着梁思眠的脸,让他冷静下来。 “没关系的,梁思眠,这些只是雨水,”他温柔地哄着,“很干净的,做个深呼吸。我们一起回家去,好不好?” 梁思眠双手已经因为缺氧而发麻。他用最后的一点理智强撑着,用手在空荡荡的口袋里掏了又掏,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是这个吗?” 梁思眠睁开眼,就见孟允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盒,从里面拣了一颗白色的药片。 这是梁思眠落在出租房的药,自从拿到出租屋的钥匙后,孟允柯就一直贴身戴着。 “乖,咽下去,”他摸了摸梁思眠颤抖个不停的嘴唇,“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梁思眠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努力将药片咬碎了,生生吞下去。 药不可能这么快起作用,但安慰剂效应使然,他还是稍微缓了过来。 孟允柯扶住他的双臂,梁思眠喘息着,靠在他的肩膀上,无法抑制地流出眼泪。 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梁思眠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他掀起眼皮,恶狠狠盯着一旁看戏的张白彦。 张白彦挑了挑眉,并不把失去理智的梁思眠当回事。 孟允柯垂眸,将梁思眠扶起来。 “今天的事,我改日再和你算账,”他看向站在角落里的男人,“张白彦,你说梁思眠是恶人,你自己何尝又不是。” 张白彦张了张嘴,还未说出什么,孟允柯却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半抱着梁思眠离开了。 越野车停在网吧门口,孟允柯把梁思眠塞进后座,关上门,烦躁地坐进驾驶座里,发动越野车,朝道路尽头飞驰而去。 他紧紧攥着方向盘,沉默不语,只是提高了车速,就这样一直开到小区门口,将车停在了楼下。 梁思眠蜷缩在后座,浑浑噩噩地听着孟允柯打电话。 “伯母,小眠找到了。” “嗯,没事。他现在很好,我先带他回出租屋休息一下,今晚就让他在我家睡吧。” “我会好好和他谈的。您不要相信那个邮件里的东西,小眠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我可以保证。” 梁思眠深深吸了口气,从难捱的窒息中缓过神来。 孟允柯挂了电话,听到动静后转回身。 “小眠?” 他担忧地下了车,打开后座的门,将梁思眠扶起来。 触碰到肩膀的那一刻,梁思眠忽然向后退去,抓住身后的车门锁,将另一侧车门打开。 他半个身子已经爬了出去,眼见就要脸朝下摔在地上。孟允柯立刻俯身上前,握紧他的手,把人拉回来。 砰的一声,车门被关上,孟允柯拉住梁思眠的胳膊,将他桎梏在身躯之下。 梁思眠完全被他的气息所占领,缓缓转过头,紧张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 他爱的人依旧戴着那副显得温柔的金丝边眼镜,眼神中却是不容置喙的强势,以及压抑许久的怒气。 车后座狭窄拥挤,他们对视了许久,正当梁思眠以为自己要被狠狠责怪的时候,身前人却忽然低下头,深深埋进他的颈窝里。 “我找了你好久。” 孟允柯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尾音却有些颤抖。“无论怎样,你今天必须先跟我回家。” 与他亲密相触时,梁思眠下意识想要推开,却不知怎的,心中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闻到孟允柯身上泥土和雨水的味道,忽然觉得很内疚。 他的双手僵在半空,而后轻轻地,抱住孟允柯的后背。 “对不起。” 声如蚊呐,小心翼翼地道歉。 孟允柯抱着他抱了很久,许久才放开些,手掌却又扣上了他的手心,与他十指相扣。 梁思眠的指节通红,可见刚才打人时真的下了重手。 “没关系,你回来就好。” 孟允柯始终没有放开牵着梁思眠的手,就这样带着梁思眠下了车,上楼,回到家里。 客厅的灯亮了,墙上的钟表滴答作响,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梁思眠垂手站在玄关处,低头看着孟允柯替他解开脏兮兮的鞋带,握着脚腕,让他换上干净的拖鞋,又把打湿的外套扒下来,帮他披上一件外套。 “……” 两人面对面,陷入了沉默。 梁思眠没戴眼镜,他的视野模糊一片,只能看清孟允柯神色担忧的脸。 他感觉得到,孟允柯在生气。 “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孟允柯问。 梁思眠偏过头,不知道说什么。 “你放心,小眠,”孟允柯柔声说,“我没有把那些事和伯母说。” 梁思眠愣了一瞬,抿着的嘴唇有些发抖。 “……我想,自己待会儿。” 他用极小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孟允柯张了张嘴,克制着强迫他留下的举动,侧身让开一条路。 梁思眠踩着拖鞋,晃晃悠悠地进了空荡荡的客房,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黑雾这个角色一开始是对梁思眠的专业能力有些欣赏的,后来发现他喜欢孟允柯后,一方面把他当做实验对象来引导和观察,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和梁思眠是同类人,所以对他有好感。 同时他自诩正义使者,所以当年才会用自己的手段曝光林梓,觉得孟允柯这种“圣母”性格是虚伪的,所以多年后想要用梁思眠来再次重演,想要看到孟允柯厌弃梁思眠,企图证明自己的正确
第79章 释怀 孟允柯常年一个人住,客房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套书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梁思眠疲惫地坐在门口的地毯上,头发湿漉漉的,像一只可怜的小狗。 他抱着膝盖,又回忆起父亲看向自己时失望的眼神,更加不愿意打开身后的门。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所有事情从未发生过。 然而,某人显然不会放任不管。梁思眠默默地待了不到一分钟,就听见门那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起,门缝外透进的光变暗了。 是孟允柯靠着门坐了下来。 “小眠,”孟允柯的声音传进来,“能和我聊聊吗?” 听到他的声音,梁思眠忽然觉得鼻子很酸。他攥紧了衣袖,咬着牙,闷闷地说: “允柯哥哥,你今天也被我吓到了,对不对?” 他说,“你以后一定会对我失望的,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还有很多坏习惯,而且喜欢干那些不好的事,这些都是不可能改掉的……” “梁思眠。” 门外,孟允柯有些愠怒地打断他的自言自语。 梁思眠停止了无休止的自责,麻木地闭上嘴,盯着面前一片漆黑的房间,透不过气。 半晌,孟允柯开口了。 “小眠,你不能这么自私,”他沉声说,“你甚至不给我一个喜欢你的机会。” “我有什么好喜欢的呀,”梁思眠不解地说,“允柯哥哥,我喜欢你就好了呀,你这样回应我,不觉得很累吗?” 背后传来一阵声响,门缝下的光线晃动着,孟允柯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累?梁思眠,你为了接近我,又是写信又是搬家,你不觉得累吗?” 梁思眠愣住了,被噎得说不出话。 “……不,不累呀,”他不明白孟允柯为什么会突然诘问,“这些,都是我自己喜欢做的。” “那么,我只是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很累?” 梁思眠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身后的房门被敲响了,就在心脏的位置。孟允柯的手贴上来,隔着房门,像在抚慰着他的情绪。 “小眠,你又在担心不存在的东西了,”他又恢复成温柔的语气,“我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也不会在意你的病,你也不用为我做什么改变。” “我不懂。我不是什么很好的人,你不知道吗?” 梁思眠迟钝地消化着他说的话。 他听见孟允柯无奈地笑了起来。 “小眠,不是只有‘好’的人才有资格被喜欢。” 孟允柯换了个说法。“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这个标准真的有那么准确吗?你说的‘不好’,又是谁定义的?” “可是,我的父亲就会觉得我不好。” “那是你父亲,他不能代表我,也不能代表其他人。小眠,你知道你妈妈今天和我说了什么吗?她说,就算你真的做了那些事,她也不会对你失望。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不过是方式不对,她愿意陪你慢慢改正。” “小眠,如果你一定要说自己是坏人,我也会愿意做控制你的手铐。就像你想要得到我一样,我也想要得到你。你不能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并不好。” “小眠,你很好,这件事我会一遍一遍告诉你。但是你要知道,爱是没有条件的,并不是只有完美的人才值得被爱。” 听到此处,梁思眠忽然愣住了。 ——爱是不需要条件的。 二十几年来,他从未明白过这个道理。 父亲的爱与赏识需要用成绩交换,好友的陪伴需要他不断地付出和给予,更可怕的是,他需要伪装成对方期望的样子,一旦打破了期望,对方就会从他身边离开。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自己乞求来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无条件地得到爱。 梁思眠回过神来时,脸颊上已经滑过了泪水。他捂着嘴将呜咽声吞回肚子里,肩膀却无法克制地颤抖着。 门外,孟允柯贴着门听了许久,也没听到梁思眠的回话。 “小眠,你能听到吗?” 他有些担心地转过身,手掌刚碰上来,面前的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梁思眠垂着手站在门后,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半垂的眼睛,脸颊上残留着两道泪痕。 他从阴暗的房间中走出来,身上披着孟允柯的外套,抬手擦了擦眼睛。 孟允柯即刻起身,并未再多说什么,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对不起,”梁思眠小声说,“是我不够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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