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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刻，他甚至想到了最坏的答案。 许妄小心翼翼把人拉起来，按坐到自己身边，“喝点水？” 李悠然摇头，“痛不痛？” 许妄用力点头，“痛！”他把脸凑过去，指着那侧脸颊，“跟被鞭子抽了似的。” 李悠然怔了怔，别开脸道：“我说你的手。” “啊！”许妄动了动露在外头的五指，“不疼，就是一点擦伤。” “还有哪里受伤了吗？”李悠然又问。 “没、没有了。”许妄越说越觉得心慌。 “我想也是。”李悠然的声音非常疲惫，半晌，沉沉叹了口气，“你觉得这样好玩么？” 许妄心口一紧，“什么意思？” “傅薇没理由骗我，更没必要拿这种事吓我。”李悠然深深看了他一眼，眸中是无法掩藏的疲态，“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 过去这段时间许妄的种种反常在此刻终于汇集到一处，齐齐指向某种模糊的解释，但李悠然现在无力去想。 许妄往前坐了些挡在他前面，生怕这人下一秒就跑了，而后一鼓作气喊出声，“我就是想看你关心我！” 他现在心里没底，不知道傅薇是怎么转达这件事的——不对，明明自己交代的是更靠谱的何棠啊？！ “关心？”李悠然听到这个理由差点气笑了，“昨天的现在，我就像个傻子站在k大门口准备给你惊喜，结果呢？你在哪里？” “哥昨天去鑫市了？！”许妄明知故问，嘴角止不住上扬，却又不敢表露得太明显。 李悠然猛地噤声，不想提这件丢脸的事，“你松开，我要走了。” “不行！”许妄先发制人，直接熊抱上去，“你走了我怎么办？！” “那如果我不来呢？”李悠然瞪视他，“你还不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会来的。”许妄紧紧圈着李悠然，下巴搁在他胸膛，仰着头一眨不眨凝望，“我知道你会来，所以一直在等。” 李悠然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小子现在是完全不装了是吧？ 可他这次不想心软，更不想上当。 “放开。” “不放。” “我数一二三。” “他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个！” “……” “哥，那你至、至少稍我一程，把我带回酒店也不行么？” “……” “其实我脚也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崴到了呢。” 李悠然冷笑两声，大力将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毅然转身离开。 许妄这会儿终于怯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扭头幽怨地瞪了眼正躲在不远处给自己比大拇指的傅薇，却又听前头传来一声冷冷的“走不走”。 一瞬间，他面上由阴转晴，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蹦蹦跳跳追了上去。 可还没蹦两步就被李悠然狐疑地打量回来，电光火石间，他又变成了高低脚，一瘸一拐走得挺像那么回事。 上了车，李悠然一直冷着脸。 许妄佯装疼痛，哼哼唧唧不断去引他注意。 李悠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恼火得不行，“现在知道疼了？屏市这么景点，就非得爬山？” “爬山？”许妄满脸无辜，“我没爬啊。” “什么叫没爬？”李悠然差点踩急刹，“我明明……” 他脑海中闪过傅薇的相册里的山景照片，尴尬地沉默了。 事到如今，难道要大声宣告自己一直在别人朋友圈里偷偷追踪许妄的形迹么？ 但这不是重点，总之今天他对许妄的信任度无限趋近于零，对于对方的否认压根儿不信。 “那你倒是说说去哪儿了，手又是怎么回事。” 许妄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绷带，又抬头猛地指向前方酒店，“啊，到了！” 汽车在停车场里缓缓停下，许妄手放到门把又收了回来，期期艾艾道：“不熄火么？” “为什么要熄火？”李悠然反问。 许妄微微敛目，再抬眸时已是满眼懊悔，言辞恳切又小心。 “我给哥买了礼物，不论哥现在有多生气，把礼物带走好么？” 说罢，他轻之又轻捏了捏李悠然的小拇指，“我错了，哥，给我个赔罪的机会，不原谅也没关系。”五分钟后。 电梯不断上行，许妄乐呵呵给李悠然介绍，“哥，保证是你喜欢的东西，就在我房间，拿一下很快的。” 李悠然满脸黑线和电梯门上自己的倒影对视，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电梯越升越高，停在了顶楼。 顶楼的房间密度较于其他楼层明显低得多，装潢也更考究。 李悠然瞥了眼在前头带路的许妄，惊讶于对方居然在短途旅行中选择住在套间。 他脑中不合时宜闪过一些晦暗不明的猜测，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 许妄刷了房卡，推开房门前突然转身问：“对了哥，康康不会独自在家吧？” 李悠然摇摇头，神情难得柔和了些，“我怕赶不及回去，来之前顺道送去了以诺那儿。” “这样啊。”许妄笑得和煦，“那就好。” 这果然是一间套房，而且景观极好，李悠然一进门就被厅室落地窗外的景象吸引了，不由自主往那里去。 “看，那边就是傅薇他们昨天爬的屏中山。”许妄不知何时靠近，贴在李悠然身后，给他指远处云霭缭绕擎着的巍峨山峦。 李悠然瞥去一眼，又别开视线，“你要给我什么？”他边问边转身，又在瞬间被靠得过分近的躯体惊得倒退，后背避无可避靠在了落地玻璃上。 即便有玻璃挡着，可一想到几毫米外就是钢筋水泥筑起的悬崖，李悠然本能地想离落地窗远些。 许妄看出了他的意图，却依旧挡在原地，唇边噙着笑，“哥，你好像有点紧张。” “没有的事。”李悠然向边上挪开些距离，胡乱转移了话题，“为什么一个人住还订了套房？” 许妄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怎么会？当然不是一个住，不然也太浪费了。” 李悠然也觉得这个问题确实很好笑，却笑不出来。 他觉得呼吸凉透了，肺里千疮百孔，冷气顺着孔洞游走在全身。 “是啊，挺浪费的。” 他语气有掩饰不住的冷意，连他自己也觉得讶异，明明平日里自己只会粉饰太平，然后落荒而逃。 可今天他胸口总是燃着团火，烧得他精疲力尽，让他疲于掩饰，也厌倦了谎言。 “哥，我把礼物拿给你。”许妄说着，又神秘兮兮补充，“先把眼睛闭上。” 李悠然略略迟疑，闭上了眼。 闭上眼的同时，许妄的手也一并覆盖了上来，揽着着他一步步朝前走。 李悠然能感到两人穿过了一道门，须臾间鼻腔里沁入浓郁花香。 “好了吗……” 疑惑的话语被吞进熟悉的温度里，他的大脑短暂地停摆，又在片刻后直入云霄，胸膛里不断翻飞的冷风不再横冲直撞，化作柔软云朵，轻轻包裹住五脏六腑。 在长久的分别与惶惶不安后，这个无比温柔的亲吻却结结实实落在他颤动的灵魂之上李悠然悲哀地发现，不论自己多么生气于许妄最近的种种反常、疏远与欺瞒，但潜意识里，他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思念着对方，思念到……几乎要疯了。 心里还有太多不安，他试着笨拙地回应，可偏偏，许妄却在这时退开了。 看不见许妄的表情，他下意识用手去触碰，直到手心覆盖上炽热跳动的胸膛，才悄悄松了口气。 “既然哥也觉得我一个人住很浪费，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呢？” 说着，许妄放下手，将光亮还给了李悠然。 “有没有想过休假？”他从身后用力拥住对方，“譬如说…蜜月假。” 李悠然被眼前布置得浪漫到有些夸张的玫瑰花海般的卧室震慑到了，唇瓣翕动半天才干巴巴蹦出一句：“这是什么啊？” “蜜月套间啊。”许妄笑得灿烂无比，每一个咬字都无比清晰，想了想又补充，“或者你想叫洞房也行。” “洞、洞洞洞房？！”李悠然从许妄怀里跳了出去，有些恍惚。 这是到底是什么发展，今天自己为什么来得屏市来着？ “哥。”许妄面上的笑意渐渐隐去，“门没有锁，我更不会绑住你，想离开的话，随时都能离开。” 他踩着李悠然躲闪的轨迹逼近，“反正，你总是在逃避。” 李悠然身后就是虚掩的卧室门，正如许妄所言，去留皆在他一念之间，但他脚下似是生了根，竟是动弹不得。 可他又觉得无比恼火，这哪里像是能临时布置？这么多天，这么多布局，就是为了这个？难道直说，自己就一定会拒绝么？ “还在生气？”许妄显得很疑惑，“为什么呢？我都那么听话了啊。” 他掰着手指头，“哥让我以学业为重，不要总往明州跑，劝我多和年轻人玩在一起，别只想着和你一个人联系，还和我说……”他抬眸，面上带着阴沉，“遇见投缘的同龄人也可以相处看看。” “说起来真是好笑，我做这些时候总是想还不如和康康对调一下。”许妄微微歪过脑袋，“那我就能一整天什么也不干，只是理所当然地等你回家。” “许妄……” “所以为什么要生气？我做的都是哥希望我做的事，”许妄打断他，“虽然我想要的是名叫李悠然的恋人，而不是一个开明的兄长。” 他捻着手上绷带，似是嫌不舒服，有些急躁地解开。 白色绷带从掌心舒展，长长垂落到地面，露出指背上还未结痂的伤痕。 李悠然僵直地站在那儿，心口裂出一条细细的缝，却不疼痛，硬要形容竟是豁然开朗。 他没谈过恋爱，遇到许妄之前也似乎也没被多少人长久地爱过，以为爱一个人便是做和李为仁相反的事——包容、自我牺牲、再给他足够的自由。 可结果是，这么做并没有让他们中的任何一方感到幸福。 “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他心下无措，却又有终于拼凑出人生一小块盲区的隐密兴奋，“我总想着要给你足够的空间。”他双手在半空划动，试图向许妄证明自己的本意。 脚下步履挪动，今天第一次，在这个房间里，他主动走向了许妄，双手交握间，纯白绑带将两人的掌心纠缠在一起。 “我不需要自由。”许妄定定看他，“我告诉你我需要什么。” 他带着李悠然的手抓住绑带缓缓缠到自己颈间，“这是项圈。” 顺着绑带一路向下，另一头，他不由分说塞进李悠然手里，“这锁链。” 最后，他贪婪地凝视着对方眼中自己无限靠近的倒影，“这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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