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问都没问,拿过单子就走了。陈蓉在身后努了努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住院期间江易为陈蓉请了一名护工,虽然偶尔有亲戚朋友前来探望,但谁也做不到天天守着她。陈蓉有一天丢给他个本子,让他把花了多少钱都记上,出院了还给他。江易也不推辞,照她说的,把每一笔花费都清清楚楚写在上面,字迹工整,内容却不是很多。 陈蓉住院的这几天,江易把咪咪接到了自己家来养。他的房间对狗没什么避讳,床随便上,东西随便啃,唯独那只粉色的兔子被咬过一次后,江易就把它放得老高,被咪咪垂涎了好一阵。有的时候回来狗在床上睡着了,他就直接抱着一起睡,不见半分嫌弃。 陈蓉出院后,护工就换成了照顾江易爸爸的那个,无非一天两顿饭,而且陈蓉妈妈照顾起来容易很多,刚好也能多一份收入。 咪咪被送回来的时候,陈蓉看它快认江易当主子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她也没办法,因为狗每天还是要遛,她又行动不便。 “咪咪,走,出去玩。”江易现在一拍手,咪咪就叼着狗绳颠颠跑过来,一人一狗出去遛达半个来小时,江易再把狗送回来。 春去秋来,陈蓉几乎快要忘记江易是个对自己儿子抱有什么样想法的人了。谢尧家的灯是江易修的,米面油是江易顺手扛的,后来水电缴费网上操作,不需要挨家挨户跑了之后,电表也是江易帮忙换的。一开始是江易无意中碰到的,后来江易就时不时去谢尧家看看,有没有哪出问题了,陈蓉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有一次过年,陈蓉还跟谢长治提起过江易,那时候她的说法是:“要是他是个姑娘就好了,要是他身上没沾那么多事儿就好了。” 第五年的除夕,江易一个人拎着几瓶啤酒上了楼顶,他坐在曾经跟谢尧躲风的角落,熟练地开瓶,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对着远处明灭闪烁的灯火说:“谢尧,新年快乐。” 说完这句话,他摸出手机,想要发点什么给那个印在脑子里的号码。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发东西过去了,不是不想,是实在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他的生活,枯燥又乏味,什么值得分享的东西都没有。可此刻不知道是酒意上头,还是心有所感,他盯着屏幕上的号码,按下了拨通键。 没想到,电话居然通了。 听到电话叫号的时候,江易几乎是颤抖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撞倒了好几个瓶子,叮叮咣咣间,对面接了起来,江易屏住呼吸,紧紧攥着电话。 “喂?”人声响起,却不是谢尧。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谢尧呢?为什么是陌生的声音呢? “喂?谁啊?说话啊?” 如此简单的常识江易却好像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忽然觉得头痛欲裂,好像被无形的力量不断撕扯,大颗的泪珠接连滚落。江易握着电话瘫跪在地上,终于抱着头痛哭起来。
第37章 概要:变故 没有人知道这一晚他是怎么过的,只是第二天晚饭后,江易照例去陈蓉家看看,陈蓉看到他一脸灰败的样子,心中生出一丝不忍。 五年间谢尧一次电话都没有打过,她知道谢尧对她有诸多怨恨,但她有她的坚持,而且有些事,谢尧不联系反而更好。只是她对江易的感观变化巨大,在谢尧不在的这几年,江易几乎是在充当他另一个儿子的身份,默默地替谢尧照顾好这个家,照顾好她。 除了摔伤的那一次,江易从来没在陈蓉面前再提起过谢尧,五年间一次都没有进过谢尧的房间,饶是她以前不去多想,现在也能明白,江易是不敢。陈蓉不止一次想过,江易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被自己的儿子套牢在这,她总觉得,江易这是何苦呢? 如今陈蓉对江易的态度已经不同以往,她偶尔会跟江易聊聊天,聊聊他的母亲,也会让江易不要在意小区里那些人的说法,这在以前,都是绝不会发生的事。江易从来都是听着,应着声,偶尔笑笑,但看不出开心。 这天江易过来,陈蓉看到他的样子后,打算把盘算已久的想法告诉江易,她定了定心神,招呼江易坐过去。 江易很少在谢尧家常坐,一般都是看看没什么事就走了,他不知道陈蓉要跟他说什么,坐下来把桌上的水壶填满水,咕噜噜烧着。 “小江,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阿姨很清楚,五年了,什么感情都会淡的,你该有自己的生活,去为你自己活不好吗?” 江易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番话,但也没追问,只是笑了笑说:“阿姨,我挺好的。” 陈蓉看他的样子越发难过,狠了狠心,觉得这是为了他以后好,她说:“谢尧就要结婚了。” 手中的动作忽然停住,似乎只有两三秒,江易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阿姨,我说过我会等他,您不用骗……” “是谢尧爸爸说的,这几年谢尧虽然没跟我联系,但是他爸偶尔会打电话过去,谢尧去年就已经回国了,这是他爸几天前发来的照片。”陈蓉说着把手机里已经翻出来的照片拿给江易看,照片里谢尧淡淡地笑着,似乎没什么负担的样子。 这张五年间他明明有照片却只敢想不敢看的脸,就这么明晃晃出现在他眼前。江易放下手中的杯子,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在膝盖上来回搓了两下,又跟着收紧。他似乎想抬手去碰碰那张照片,摸摸照片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可哪怕他紧握的手开始微微发抖,最终也没能抬起来。 “听阿姨的话,别再等了,好好过你的日子,行吗?”这话如果是从几年前的陈蓉口中说出,江易是断然不会相信的,可如今,陈蓉有什么理由骗他呢?陈蓉都已经不恨他了,又何必要骗他呢? 江易的样子让陈蓉摸不准状况,她觉得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虽然会难受一阵,但肯定不如当初那么严重。她目送江易出门,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江易几乎是凭身体的惯性记忆回到自己家的。他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心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思维,一切都那么空,身体下意识想找什么人陪伴,便急匆匆来到他爸的房间,跪在床边握紧他爸的手。 可他忽然愣住了,接着便慌忙爬起来扑过去用手探鼻息。手指在鼻前足足停了几十秒,什么都没有。 他爸半死不活地撑了许多年,终于真的死了。 江易眼前一片片发黑,他猛地甩了甩头,似乎还是看不清东西,他也没再去检查他爸的身体,就这么跪坐在床边,一天一夜,一滴泪都没有流。 这个城市经过了五年,似乎变得成熟了,也更诱人了。夜晚的街道不再是灯残影稀,每隔一段距离,总有门面或者酒楼人声鼎沸,霓虹一片。 谢尧曾经去过的酒吧也扩大了规模,装修十分招摇。越来越多明确身份的人前来光顾,在一众同类中挑选自己今夜的玩伴。 一个衣着风格十分另类的男人嚼着口香糖站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后来到吧台边,瞥了一眼旁边趴在桌面上的人,这人衣着单薄,浑身酒气。看不到长相,但应该很年轻,而且身材不错。口香糖被吹鼓又咬破,他像是无聊的紧,随意搭讪:“哥们一个人来的?” 旁边的人毫无反应,这倒挑起了他的兴趣。来这里的人通常都很大胆而且目的性强,他直接覆上那人的脊背,指尖似有似无的顺着脊椎往下,意图捕猎:“叫什么名?喝多了啊?要我送你不?” 那人含糊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叫什么?” “江易。长江的江,容易的易。”沙哑的声音随着支起的肩膀传来,跟着便一把抓过在他背上撩骚的手,朝着反方向用力拗过去,那人瞬时疼得嗷嗷直叫,满嘴骂娘。 “我操,怎么是你?”只见过一面的人没想到他过了五年还没忘,大概是当初被揍得太狠,又或者是江易的长相很难让人忘记,让他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 江易一拳砸在他脸上,对方直接歪扑向一边,还没站稳,跟着就被踹倒在地。江易根本不记得他是谁,但听他这么说,便是自报家门了。 杂乱的记忆一股脑冲进他的思绪,他像一台被操控的机器,压着地上的人,揪着领子一顿猛砸,每一拳都不见收力。那人脸上很快就血糊一片,看不清五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周围的人被如此大的阵仗吓住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几个胆大的上前要去拽开江易,都被江易更大力地挥开了,后来三四个人一起,才硬生生把江易拉了起来。 酒吧都是些常客,很快有相熟的人凑过来,一眼看到地上躺着的是认识的朋友,骂骂咧咧要找江易算账,这一下可不得了,场面从单人对峙到一群人对江易的控诉。 一开始是控诉,后来场面一乱,就有人趁势动手。江易挨了好几下,站在中间像只被激怒的狮子,顺手超过一边的高脚凳就朝人群抡了过去,有人被砸中后,他又准备拿起另一把椅子,刚要脱手,有人一酒瓶摔在他脑后。酒瓶爆裂的巨响震得他耳鸣,再然后才感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他抬手摸了一把,只来得及看清满手的红色,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江易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和谢尧是同学,在高中相遇,自己大他两届,明明要毕业了,却被个刚入学的毛头小子穷追不舍。可是江易似乎从没打算拒绝谢尧,他点头的时候,谢尧高兴地在操场跑圈。他们在校园的角落偷偷接吻,在教学楼的天台谈论未来。后来他们如愿上了同一所大学,选了不同专业。毕业后鼓起勇气跟双方父母出柜,两边的父母大闹一场,他们都挨了揍,谁都不同意,但谁也没办法。最后的画面是一双五指相扣的手,无名指上各套着素圈的戒指,是此生不渝的承诺。 最先醒过来的是意识,然后江易才慢慢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有些刺眼,消毒水味很浓,这里是医院。 他偏头看了看,这间病房只有他一个人。肢体被肌肉牵动,手上传来冰凉的金属感让他下意识抬头,他的手被铐在床头。 门外传来人声,江易微眯起眼看向门口。 那人似乎在打电话,不知道他已经醒了,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江易听得很清楚。 “人过两天给你送过去,磨得差不多了。哎,我知道的啊,背景干净,无牵无挂。噢对了,有个叫谢尧的相好,不过都几年前的事儿了,实在不行再处理一次。不过估计忘得差不多了,没什么要紧的。嗯对,没事儿没事儿,您放心。哎,好,那先这样。” 话音刚落,门外的人就推门进来了。 看到江易醒了,先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说:“这么快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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