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川的手压在枕头上,压得很紧也很实,这让他整个人都呈现一种不放松的状态。他想到晚上问邱山的那个问题,你后悔了吗? 如果说激情使人失去理智,激情时人的感官和行为被欲望操纵,那当一切沉寂之后,这种不知缘由的接近又该冠以何种理由? 真的后悔了,爱了?在他们分别四年之后? 周川得不到答案,这场没头没尾的情事更像是一场露水情缘,脱了裤子不用负责,只管今天,不问过去,也不用想将来。 这晚周川很久都没有睡着,后来他听到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这才一点点转过身去。 熟睡中的邱山动了一下,更紧的向周川靠过来,周川借着微蒙的月色看了邱山许久,直到困意袭来。 后半夜的时候周川发烧有点反复,身上的温度又高起来,邱山被他圈在怀里,热醒了,想从他的怀抱中离开去找温度计,但邱山没走成,周川很用力地抱着他,眉头皱得很紧。 那之后邱山就没再睡着了。 周川应该是在发低烧,快天亮的时候体温才恢复正常。 邱山跟周川头抵着头,然后蹭了蹭周川的鼻尖。 周川今天还要去医院吊水,六点钟多一点就被邱山摇醒了。 邱山早已在手机上编辑好了文字,等周川从床上坐起来才拿给他看:“今天好一点吗?你昨天晚上又发烧了。” 周川倒没多不舒服,就是身上黏黏的,想洗澡。 邱山说:“不能洗澡,起来洗脸刷牙吧,我送你去医院。” 天阴下雨,昨天洗的衣服还没有干,邱山翻箱倒柜找了套自己的旧运动服出来,给周川凑合穿一下。 俩人路上吃的早饭,到医院的时候刚好八点。护士给周川把水吊上,邱山在周川身边站着,低头不知在给谁发消息。 后来有个电话进来,邱山走到人少的地方,从周川的角度能看到邱山在和别人打视频电话,他一直在对着那边打手语。 医院人多,附近人来人往,看见个打手语的人难免要张望两眼。那些眼神新奇、讶异、当然也有戴有色眼镜。 邱山不知花费多久才适应形形色色的目光,以至于可以游刃有余的在公众场合视频通话。但周川还没适应,他不喜欢那些停留在邱山身上目光,鄙夷也好,同情也罢,那些统统令周川不适。 邱山打完电话,把胳膊上搭着的衣服盖在周川身上,衣服是他临走的时候带的,担心周川吊水会冷,专门给他用来盖腿的。 周川感到周围仍有人在不停地看他们,脸也冷了下来,问邱山说:“有事要忙吗?” 邱山摇了摇头,刚要在周川身边坐下来,听周川又说:“这里不透气,好闷。” 邱山指着窗边的位置,眼神询问周川要不要换,周川点点头。 邱山帮周川拿下吊瓶,俩人挪了一个地方,周川让邱山坐在里面,他比邱山高,也比他壮,几乎能将人完全遮住。 邱山没想那么多,坐下后又开始抱着手机发消息,没多久又接了两个电话。他看上去很忙的样子,周川一开始撑着脑袋歪一侧看他,等邱山挂了电话才坐起来说:“有工作?” 邱山还是摇头。 周川看着邱山停了一会,听见他手机又在滴滴滴的响:“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那家开不开门需要碰运气的咖啡店不是邱山的主业,可能是闲来打发时间,也可能是和某些人曾因咖啡结缘,邱山在自己家里开了个小型咖啡店,有人来就做一杯,没人来也不强求,他本也没打算以此营生。 邱山先是回了别人的消息,然后才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跟周川说:“九璜有一所聋哑小学,我是那里的老师。” 周川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忘不了在岚县的那个午后,他和邱山蹲坐在田埂边晒太阳,那天的日头很满,风很舒服,周川问起邱山为什么想当老师,邱山说,因为想传递正能量的东西,让所有人积极向上的活着。 邱山还说,文字的力量很强大,它可以将人推向高峰,也可以将人拉入深谷。只是当时的周川并不知晓邱山发生过什么,也没能和说出这句话的邱山感同身受。 周川看向邱山,这个被迫离开校园,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业,甚至连声音都失去的男人,依然想方设法重新站回讲台上,用自己的方式让更多人向上活着。 周川看了下时间,对邱山说:“你如果学校有事就去忙吧,不用在这里陪我耗时间。” “没有,我请假了。”邱山解释说,“新来的带教老师有点搞不定,所以一直给我打电话。” 他刚编辑完,电话又进来了,邱山都无奈了。 周川把掉下去的衣服往上提了提,整个人像是窝在椅子里,闭着眼睛说:“你真的不用陪我,走吧。” 邱山看了周川一眼,在座位上接了电话,跟对面比划了大概两分钟,邱山把手机收进口袋,然后又看了周川一眼,紧接着,他把周川披在身前的衣服撩起来,手往他裤子口袋摸。 周川睁开眼,但仍坐着没动:“做什么?” 邱山从周川口袋里翻出他的手机,把屏幕对着他扫了个脸。面容解锁完成,邱山打开拨号界面,用周川的手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再打开他的通讯录,把自己的号码存了进去。 等存好,邱山把手机放回原来的位置,给周川写道:“我离开一会,有事给我发消息。” 邱山站起身,走开一步,想了想又给周川写了一句:“等我回来。” 衣服底下,周川抱着双臂,他靠在椅背上,头朝着窗户那边。 从这里他能看到邱山离开的背影,邱山打着一把黑色的伞,身形有些单薄。 没有邱山在身边的周川又回到那个冰冷的躯壳里,他一动不动的龟缩在自己熟悉的地方,静默的审视自己的感情。 人在败给理智的时候很容易做出一些冲动的抉择,事后又往往会后悔。周川很少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比如四年前冲动之下吻了邱山,再比如在邱山离开后,他冲动之下向父母出柜。所以周川也不后悔昨天发生的事,但无可避免也会觉得,轻易被邱山拿捏的自己太过廉价。 邱山没有按时回来,比他预计的时间晚到了一个半小时。 周川差不多一个小时前就拔针了,但他没给邱山发短信,没催他,也没问他什么时候来。周川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邱山,像邱山走前交待的那样。 时间不早了,基地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忙,周川今天只请了半天假,再不走就要晚了。 周川这才准备给邱山留言,如果邱山很忙的话就别过来了。 邱山姗姗来迟,一路从停车场跑到门诊大楼。周川边编辑短信边出门,到门口的时候刚巧和邱山碰上。 邱山气喘吁吁地掐着腰,扶了下周川的手。 周川给他搭着,看他脑门都跑出汗了,很自然地用手给他擦了一下。 邱山摸到手机打开,边喘气边给周川打字:“对不起啊,学校有点事耽误了,我们回家?” 周川基本上低着头一直在看他编辑,邱山打完他也就看完了,说道:“我要回基地了,今天只请了半天假。” 邱山自己站稳了,继续打字:“那我送你。” 周川说:“你学校的事情都忙完了?” 邱山点点头。 上了车,周川帮邱山导航。 邱山扫了一眼位置,这个地方有点远,过去至少得一个小时。 他开车不方便打字,也没法陪周川说话,他按下周川的肩,让他睡觉,周川本来昨晚也没睡好,车开起来没多久就睡着了,一直到基地门口被邱山叫醒。 周川眯着眼睛坐起来,细雨中看见基地的大门。 基地门口有安保值班,由于基地的特殊性,车辆只要在这里停超过三分钟就会有人员过来检查。 周川解开安全带,转过身对着邱山:“下雨,回去路上开慢点。” 邱山点点头。 “我衣服还在你那,下次休息我过去拿。” 邱山在手机上写:“下次休息是什么时候?” “不确定。”周川没给邱山准确的答复,“你做你的事,不要等我。” 邱山在周川这里做的最多的就是点头这个动作,他又点了点头,伸长手在后座地上把雨伞拿了过来。 周川说:“不用,我到了。” 邱山还是把伞塞给周川:“下次带给我。” 周川想了想,把伞收下来。就讲了这么几句,值班的安保夹着板夹走了过来。 周川朝那边看了眼,说道:“走吧,我也走了。” 过来的安保人高马大的,脚踩着一双黑色皮靴,据说基地的安保都是退役军人,被他们逮着光查户口就能查上半小时。 周川不想耽误邱山时间,赶紧下车了。 邱山卡着三分钟的点离开,他往前开了一段,靠边停下来,发了条消息给周川。 周川刷工牌进基地,手机在口袋“叮”了一声。他拿出来看一眼,邱山刚刚发来一条信息,信息说:“好好照顾自己,保持联系。” ----
第45章 日子好像和从前没有太大区别。 周川回到基地,立刻投入于繁忙的工作中,他甚至没能分出太多时间来想邱山,除了夜深人静无法入眠的时候。 邱山说要和周川保持联系,但俩人联系的并不频繁,周川太忙了,他忙起来一天都没机会碰一下手机。刚开始那几天,邱山会发消息关心周川的身体状况,周川往往在几个小时后才会回复,后来邱山大概摸准了他的作息规律,每天早上卡着六点半给周川留言,这个时间周川回复得很快,可他不热情。 两个人聊天,一方不热情,或是干脆不回应,这天好像就没办法聊下去。邱山知道周川的工作性质,其实不太会打扰他,只是每天在零碎的时间里坚持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似乎并不在意周川的态度。 到了周末,前一天晚上,邱山试探地问了周川一句:“明天来吗?” 邱山是晚饭的时候给周川发的消息,等周川看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他刚结束工作,背着电脑下电梯。 研究中心的保洁阿姨每天把电梯里的镜子擦得干干净净,锃明发亮的镜面映着周川带着倦色的脸。他低头打字,回复道:“不来了,明天要加班。” 发完消息,周川就要把手机收起来,没打算还能收到回复,平时这个点邱山早就睡了。没想到他刚熄屏手机就响了一声,邱山回过来:“好的,那你早点休息,照顾好自己。” 电梯到了一层,门缓缓打开,周川看着那行字停了几秒钟才走出去,回道:“嗯,晚安。” 周川确实对邱山不算热情,但他也没刻意避着不见邱山,他们组那个纳米项目在做三期验证,这一段时间可能都抽不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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