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医生并没有自己也是伤员的自觉,肩膀上固定着绷带,这位置也没法打石膏,万幸伤得不重,只有动的时候会有一点点疼。 秦老爷子岁数大了,虽然超雄似的但力气欠佳,没给段江言砸出个好歹。 再养两天,秦朔川的生命体征稳定了就可以办手续回京城了。 段江言躺在床上不轻不重咬着手指——咬着秦朔川的手指,转头问他:“不是有信号屏蔽器吗,你是怎么联系到警察的?” 秦朔川道:“上船之前我把安保系统改成了每小时回传一次消息,如果信号消失超过两小时就会自动对失联位置报警。” 段江言恍然大悟。居然谨慎警惕到这个地步,能睡觉都枕头下面压着刀的人就是和一般人脑回路不一样……但是也幸亏他警惕,不然现在自己的命已经没了。 “你出门去取药之后我突然发现手机和卫星电话都没信号,但当时已经来不及了。” 段江言闻言歪头想了想,两人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左右睡的,当时有信号,大概凌晨两点多秦朔川突然身体不适,也就根本没注意手机能不能用。 秦朔川当时立即意识到这是被摆了一道,难怪会病的这么突然。 忍着高烧和剧烈的胃痛快速在脑海中把人员过了一遍,立即就锁定了人数不对、据说是“调班”的船员们。 秦老爷子了解他,他也一样了解秦老爷子。让他犯病、把段江言骗出去劫持了当人质,情况好逼着他转出所有产业再杀了段江言,情况差的话——秦祥宗那个疯子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能炸了整艘船。 一开始秦朔川提出拖延时间、先撤出整艘游轮上所有乘客的时候,警方并不赞同这个方案。 因为人数众多、半夜又事发突然,随时有可能惊动绑匪——没想到最后,居然真的做到了安静无声而速度令人惊叹的有序全部撤离。 更没想到秦朔川居然料事如神,绑匪真的直接炸船同归于尽。 段江言闻言也咂舌震惊,整整一艘游轮那么多人,从他被劫持到秦朔川现身,为了不让秦祥宗起疑心,中间至多半个小时,安静无声而有序,愣是静悄悄就在警方的接应下下了船。 秦朔川道:“如果素不相识的普通游客,我确实做不到。” 一艘正常的游轮上乘客素质良莠不齐,文化程度和认知水平也不同,可能有舍不得财物行李或者不信邪的市井粗人,亦或是尖叫吵闹的熊孩子。 单单是沟通和信息传递,想让所有人信任,乖乖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冒着狂风骤雨十分钟内下船就是个不可能的事情,而且百分百会惊动绑匪。 万幸这艘船上的人要么是段江言的亲朋好友,要么是为了更热闹而当做集团福利凑人数的秦氏集团员工。 只需要悄悄上船的警方说一遍“不要收拾行李,带上手机穿上保暖衣物立刻下船!”,有秦朔川的威信在,所有人甚至不需要质疑更不需要担心财物损失的报销问题,毫不磨蹭起身就安静逃跑。 段江言长舒一口气:“幸亏你想到了,那个老疯子居然直接炸船要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这是什么歹毒行为啊呸!” 他想了想又问:“那你怎么知道那些枪都是假的?他有个手下当场打了一发子弹杀了一个船员呢,完全没想到就只有一发子弹。” “国内禁枪,想装配那么多把枪以及子弹必然需要海外途径,动作大了我会发现,”秦朔川道,“而且如果真能开枪——” 如果能开枪,以秦祥宗的恐怖性格,会在秦朔川露面的瞬间,当场举枪给段江言四肢各来一枪,然后用他的惨叫声中当背景音和秦朔川谈判。 当时秦朔川之所以脸色很差,不完全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是因为他在恐惧,他不得不露面,否则秦祥宗会撕票,但露面可能就是他们伤害江小狗的信号。 他再料事如神也不是神仙,他太恐惧段江言受伤出事了。 那把伞抽出来的刀刃,其实并不是用来以一挡百打退匪徒。 秦朔川用遗嘱捆绑住集团产业做要挟,如果真的来不及制止秦祥宗撕票段江言了——那把刀是万不得已时,以命做最后的筹码,给他自己准备的。 不过他要是说出来,肯定会被江小狗狂骂。 秦朔川想了想:“对了,我另一份遗嘱放在咱家的保险柜。如果我有什么意外,遗产都是留给你——唔!” 段江言抄起枕头,兜头就是狠狠砸在秦朔川脸上! 砸了一下还不够,又捏住他的脸腮赶紧道:“呸呸呸!不许说!”说罢又给了他一枕头。 秦朔川无辜看着段江言:“完了,被小江医生打坏了,突然头好晕……” 段江言怒道:“滚滚滚,头晕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后遗症,说这么晦气的话,我看你是挨打挨得轻了!不许提那个字,你多年轻啊现在想这种事!” 秦朔川无奈一笑:“其实我昏迷那段时间,是有一点意识的,我能感觉到你在我旁边。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没撑过去,你又不知道那份遗嘱在哪里怎么办?答应了当聘礼给你的。” 段江言阴森森问:“你还想再挨一枕头?狗都嫌,给你吊路灯上你就不这么多话了是不是?” 他就是做做样子,舍不得打秦朔川,这样都捧在手心生怕声音大一点都震碎了。 秦朔川虚弱中有些委屈:“你骂我。” “骂你怎么了?嗯?”段江言又轻轻去咬秦朔川的手指,“等你好了我还打你呢。” “被小江医生多骂一句,就多胃疼头晕伤口疼一点……”秦朔川垂下长睫,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了,“除非小江医生能哄哄我,好难受,心脏跳得好痛。” 段江言被他这幅样子吓得赶紧去看监测仪器的屏幕,生命体征恢复了很多,完全不是他表现的这幅样子。 段江言:………… 完了,学坏了,真是彻底学坏了。 段江言没办法,即使知道他是撒娇却也还是吃这一套,心软了轻轻亲了他一口:“好好好,哄你,我看看亲爱的北山哥哥碎成几块了,我给你拼起来好不好?” 秦朔川闭上眼睛,面无表情道:“你只亲左脸,右脸的心也要碎了。” 段江言又亲了他一口。 “额头也伤心了。” 段江言磨磨牙,深吸气提醒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他是病人、他在发烧、他刚醒…… 这次直接把左边右边额头鼻梁眼窝全部盖章一样亲了一遍。 秦朔川满意睁开眼睛,眸色清明,完全不是刚刚差点就要晕倒的样子。 他严肃陈述的语气仿佛在宣布什么郑重的事情:“这就是爱的力量,如果每天被江小狗亲亲,我就会好的更快。” 段江言瞪大眼睛贴着他脸颊使劲看他:“秦董,您猜我信不信呢?” 算了,反正自从马甲掉了、秦朔川彻底放飞自我了,简直是不加掩饰画风越来越奇特。 从他第一次开口毒舌段江言,完全不按霸总的套路出牌,段江言就知道他八成是个喜欢地狱笑话的混邪乐子人。 病床再宽也到底是双人的,有些挤,两人紧紧贴着躺在一起凑得很近。 两人打闹了一阵之后都默契的不说话也不动了,默默的彼此拉住对方的手。 对于劫后余生而已,能这样安静而岁月静好的依偎着,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 发生这么大的事,两人还没回国,消息一出就已经足够震撼所有人了。 警方的案情通报寥寥数语言简意赅,秦朔川也懒得控制舆论撤热搜,也没什么可瞒的意义。 【我的个妈啊,炸船?炸船?不是,这是在说汉语吗?给他一架飞机,他是不是就能去大洋彼岸撞双子塔了啊?】 【还好转移的快,不然这一船那么多人呢,家人们得多伤心】 【看细节通报,船员们除了反水变歹徒的,其他的都被杀了呜呜呜呜】 【所以那个老疯子是怎么做到策反这么多人的?】 【这种高消费豪华游轮最容易见识阶级差异,更容易走偏容易或者生出阶级怨恨吧】 【据说嫌疑人交代是被做了一个网赌的局,一开始都不信,结果人均赢了二十多万,比他们在海上风吹日晒一年多工资还多呢,就传染病一样都开始玩,等到开始赔钱了也不收手,反而疯了】 赌博之所以能摧毁一个人,并不是简单的让人抱侥幸心理,更是模糊人们对牌桌上筹码的概念。 十几块钱一斤猪肉,几块钱一斤的大米,一个月几千一万的工资,在牌桌上十万二十万却是个很小的简单数字,十几万十几万的赢,几十万几十万的输钱都只是“小额”。 等到冷静下来看看欠款金额是毕生积蓄、亦或是未来二十年工资时,就已经晚了。 一个小时前还做着成为有钱人了的春秋大梦,一小时后就人生就陷入深渊,仇恨不甘心乃至疯狂在瞬间就会蒙蔽一个人,尤其是在海上的环境本就是闭塞的。 . 船炸毁之后,几个水性好的船员全部被逮捕归案,犯下的罪行谁也别想逃,而且由于性质恶劣影响巨大,还故意想借钻公海的空子,全部从重判刑。 让段江言感到最惊喜激动和欣慰的是,当时在他面前血溅三尺当场‘死亡’的保镖并不在名单通报中,而是放在了重伤那一栏。 那枚击中保镖的那枚子弹竟然奇迹的穿过颈部但没有碰到脊椎气管以及颈动脉等等一系列重要位置,警方通报时,人已经完全没有生命危险了,甚至还拍了一张呲牙笑的照片—— 一方面笑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另一方面是听说秦董支付给他一笔相当高额几乎天价的医药费以及奖金,后半辈子生活都有保障了。 段江言长舒一口气。他只在文献中看到过类似于击穿大脑但存活的案例,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自己身边发生。 这两天他一直感到惴惴不安,想到当时血溅三尺的那一幕,作为医生挽救过那么多人,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沉重枷锁。 没事就好,都没事就好。 至于秦祥宗,当场就淹死在了海里。 或许是恶有恶报,直到沉船打捞之后才找到他的尸体,已经泡的不成人形又被深海里各种来路不明的鱼给咬的乱七八糟,缺胳膊少腿最后连个全尸都没有。 他这样传统的人最讲究完完整整入土为安,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当警方问及身为“家属”的秦朔川要如何处理尸体的时候,秦朔川正好被段江言用轮椅推到花园晒太阳,温和又残忍回答:“海葬。” 淹死在海里,顺便永远感受一下冰冷的海水。 秦朔川挂了电话,段江言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吃冰淇淋,边吃还边用脚勾着轮椅免得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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