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苔岑背对着他,随口回答:“你觉得她怎么样?” 像刚毕业的大学生。不算很灵的,但看起来可以信赖,做事也比较认真。 “看起来还行,做助理,安排琐事应该还算称职?” 傅苔岑用纸擦拭了一下笔侧,直起脊背:“确实如此,但她和肖云峰在谈恋爱。” “?”夏赊雨错愕,但错愕过后,他又想,这似乎也不完全构成理由。 “他们怎么谈上的我不知道,我只是后来才听说肖云峰前期接洽的时候经常请她吃饭。我不干涉她的私生活,也没那么古板,她想和谁谈都可以,大不了绘风后续我自己跟进就行了。” “但是,后来版权意向谈得差不多,肖云峰拿来了版权运营方案。” “我看过,但我不太满意。”傅苔岑说,“当然,我不满意也很正常,方案都是要碰的。所以我跟他说,我不同意安排这么多线下签售,还有一些不太相关的直播。我认为作者需要保留一定的神秘性,并且我还需要时间写我的新书。” “我不知道肖云峰有没有拿直播方的回扣,总之他几次三番做我的工作,想让我接受。可我没松口。直到有一天,他可能也是跟我拉锯得烦了,就说,傅老师,像你这样的颜值,不好好利用去卖书,是一种浪费。” 夏赊雨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知道,傅苔岑心高气傲,最介意这件事。他不喜欢被人说用脸去卖书,因为他每本书都用尽了心力,他想要大家关注的是他想表达的内容。尤其是版权经理之于作者,几乎等同于伯乐,如果肖云峰都只把他的颜值人气置于内容之上,那他是真的很难放心交出版权。 夏赊雨甚至觉得此时在他面前敢于复述出这句话的傅苔岑,正在把自己剖开了放在他面前。 “我当时情绪激动,说了些过激的话,当然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总之都非常不体面,最后我让他滚了出去。” “呃,那余茉呢?” 傅苔岑笑了一下:“她第二天又来劝我,说肖云峰同意减掉一两场直播来满足我的要求。” “她还在替肖云峰说话?” “是的,有点寒心吧。”傅苔岑的背影看不出情绪,“我说过我是个很小气的人。发现我可能以后都没办法再放心用她以后,也不想再耽误她,就干脆辞掉了。” “但是呢,她一毕业就跟我跑场子,三四年了吧。”傅苔岑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她爸透析,我借了她不少钱,说是借,也不指望还。至于她现在的公司,也是我私下打的招呼,还算仁至义尽吧。” 他转过身,看到夏赊雨的表情愈发凝重,好像很想安慰劝解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他一下笑出声来。 “夏赊雨,你看看你现在的眼神,可别太爱我。” 这个人好像就是有种把自己的情绪轻而易举淡化的能力,等你想捧着心送出去的时候,他突然后撤,好像完全不需要,更不想显得软弱。 夏赊雨有点自讨没趣,只得凛了凛眉,把眼神里的感情全剥了去:“那这个事,我确实没法代替肖云峰来道歉。” 傅苔岑无所谓地摆摆手:“跟你没关系。不过我挺想知道,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哪件事?” “我的颜值。” 夏赊雨的嘴角抽了抽,当面评价对方长相这种经历好像并不常有,夏赊雨发觉自己很难开口,但良心又使他没办法在这时候说违心的话,进一步伤害傅苔岑。 “你确实非常帅。” 目睹夏赊雨脸上一本正经,晕红的耳廓却暴露了他,傅苔岑笑得偏过头去,衬衣的领口很低,一扭头锁骨的形状就很明显。 “虽然很感谢,但我不是说这个。” “我是说,用颜值来卖书这个说法,我应该接受吗?” 夏赊雨被自己的误解搅得怪窘迫的,但还是沉下心想了想,回答:“这个问题的话,我觉得每个人都要接受自己的两个维度。一个是自己认同的自我,一个是社会性下,也即旁人眼中的自我。” 傅苔岑的表情认真了些,似乎很意外从他这样经历不多的年轻人口中听到这么成熟的答案。 夏赊雨继续说道:“就像我不认为我只会做题,但在很多人眼里,就是把我称为小镇做题家。” “还有很多人觉得我是小地方出来的,没什么底线,狗皮膏药似地争取版权,比别人愿意花时间,比别人更不要脸,有人私下议论我太舔了,可以做到卑躬屈膝,一个连自尊都不要的人,自然比别人更容易受你的青睐。” 傅苔岑听到这里,颇有些义愤填膺:“真是无稽之谈!” 夏赊雨有些感动,想进一步聆听他的认同,结果却听到他说:“我倒是想知道被你舔是什么感觉。” “?” 傅苔岑耸耸肩:“因为每次都是我舔的//你。” “……” 刚刚竟然会萌生出想要安慰对方的想法,夏赊雨感觉自己简直是不可理喻,他清了清嗓,决定速速结束这场突如其来又掏心掏肺的对话。 “总之!我们无法改变别人的想法。你当然可以坚持自己,没必要和社会性的那部分置气。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你需要社会性的那一部分来生活,当然也可以利用。一切都取决于你的需求。” 傅苔岑不置可否:“非常实际的一个答案。也可以说,非常夏赊雨的一个答案。” 夏赊雨认为这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话:“如你所见,我就是这么一个挺功利的人。” 傅苔岑看着他,还是笑笑的,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是说:“幸好。我没有早早把版权放给你。” 潜台词是,夏赊雨一旦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他就完全不香了。 这究竟是不放版权的真实原因,还是一句用来做托词的玩笑话,夏赊雨无从判断,他甚至也没有想过,一旦他签到版权,他和傅苔岑的关系将会有怎样的变化。 不过,也许最功利的人也会有不计回报的时刻,比如这个时候,他突然想,下一次是不是也该由他主动奉献一下,让“舔狗”这样的批评名副其实。 【作者有话说】 傅苔岑:好好好!
第16章 给你补一补 时光飞逝,一星期后就是朝花文学奖公布的时间。 本来夏赊雨觉得对于傅苔岑这样的人来说,应该是不太在乎的,结果这人嘴上不说,实际难以免俗。新书的创作进度显而易见的下降了,他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健身和练字上,能看出他有些烦心,静不下来,而夏赊雨不在的时候,他显得更加百无聊赖。 夏赊雨此时正在绘风修改其他作者的合同,朝花的准备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他还有别的工作要做,毕竟说是说不考勤,但给他发工资的是刘熠,而不是傅苔岑。 此外今天还有意外收获,他终于有机会跟蒋辛华打了个照面。 他去茶水间打咖啡,一推门就看到偌大的茶水间就郑小筝和蒋辛华两个人。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聊什么,夏赊雨一进来,就立刻拉开距离、相视无言,以往哪会是这场面,绝对是把夏赊雨拉入群聊。 今天的气氛对于夏赊雨来说很是陌生,也被搞得有点莫名其妙,只能硬着头皮寒暄了句:“哟,都在呢。” 蒋辛华牵起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扬了扬手里空空如也的水杯:“咖啡豆没了,打算去行政处领,我先走一步。” 话音一落,立刻走得背影都不剩。夏赊雨只好又去看郑小筝,半开玩笑似的:“才半个月,你俩就搞小团体,孤立我呢?” “哪儿能啊。”郑小筝勉强笑了一下,和夏赊雨并肩往回走,“我刚刚逗师父呢,看到个好好笑的视频,给他过了一眼,结果这人一点都没笑。” 她说着举起手机示意,夏赊雨敏锐地发现,手机壳上的情侣贴纸不见了踪迹,不过原本的贴纸也有点卷边了,掉了或者打算更换也很合理,但有点奇怪的直觉作祟,夏赊雨正犹豫要不要问,结果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傅苔岑,于是一边接起电话,一边示意郑小筝先走。 “傅大作家……”夏赊雨有些无奈地说,“我才两天没去雅漱别苑报到。” 刚抬起前脚的郑小筝听到这句对话,挤眉弄眼,露出了一种你男人听起来很黏人的戏谑表情,夏赊雨搡了她一下,意图送她离开千里之外。 傅苔岑好像捕捉到笑声,问:“你和别人在一起吗?” 夏赊雨确认郑小筝真的走远了,才回答:“郑小筝。” “谁?” 夏赊雨知道贵人多忘事,只好解释:“上次你来的时候,跟你打过招呼的,郑经理。” 傅苔岑有点想起来了:“你们关系很好吗?” “还不错。”夏赊雨觉得这个问题简直莫名其妙,“毕竟我和她共事三年了。” “嗯。我懂我懂,而我认识你才不到一个月而已。”傅苔岑虽然嘴里在抱怨,但没有几分真情,声音反倒是听起来有点走神的。他好像正在用pad上自带的音乐软件弹电子琴,可能在试音阶段,乒乒乓乓地往外蹦音符,夏赊雨几乎能想象得出他躺在沙发上,用修长的手指敲击琴键的样子。 “刚刚周吝强给我打电话。”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夏赊雨有些意外,竟然不是使唤他去干活的。他停顿了两秒才回答:“他怎么说?” “他说晚上请我吃饭。” 周吝强一直跟版权跟得很紧,倒也不意外,夏赊雨说:“你答应了?” “没有。”傅苔岑漫不经心地回答,手里的音符逐渐连成完整的曲调,变成悦耳的《菊次郎的夏天》,“我说我不想应酬,想做一点有益身心的活动。” 夏赊雨愣了一下:“什么活动?” “我见你第一面就告诉过你。”傅苔岑说,“见你,就是有益身心的活动。” 夏赊雨还没来得及为这句话怦然心动,下一句就随着音乐声又来了:“我记得你提过,你喜欢久石让对不对?” 他记得他的喜好,并且专门去学,学得漫不经心,却一上手就不错。对于这样的男人,根本抵抗不了一点。夏赊雨坐在开往雅漱别苑的车上,懊恼地想。 他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傅苔岑该死的魅力作祟,还是他真的有点动心,总之他拿傅苔岑没办法。 但五分钟后,这点心动又破灭了。 他收到傅苔岑的微信,第一条是朝花文学奖的日程安排,请他知悉,并请他跟进明天的作者访谈,第二条是请他顺路到服装店取文学奖评选的那天要穿的定制西服。 这人套路太深,骗他过来,其实活在这里等着呢。 夏赊雨砸了一下方向盘,然后调转方向,向高定服装店开去。 路是一点不顺,等取了衣服再到雅漱别苑已经晚上八点半,他饥肠辘辘地扫开指纹锁,看到傅苔岑端着一杯冰球威士忌,慢条斯理地蹲在电视柜那里试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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