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离家出走吧,毕竟办完离婚就不知道去哪了。” 江措原本勾着的嘴角僵了一下,然后缓慢地放下来。 孟醒喝了酒的眼睛很亮,看着江措,“我偷偷和你说,你不能告诉别人。” 江措就一下子又笑了,“好,你说。” 孟启明和漂亮的土耳其舞女相识于上个世纪的香港歌舞厅。 那时候的孟启明还不是大法官,按部就班地在国外法学院就读,家里经商,公司不大但是小有成就,家里有个哥哥,他算是个没什么事情可干,家业用不着他继承的逍遥闲人。 他并没长成纨绔子弟,因为就算他不是家里公司的继承人,走出去仍代表着孟家的脸面,家里的家教赐予他得体的言行举止。 大学的时候和朋友们去歌舞厅“涨见识”,他在那里认识了他的月光晕,花钱给她交合同上的大额违约金,将她从半灰色的产业里带了出来。 土耳其舞女风情万种,嘴唇饱满,肩上的披帛色彩鲜艳,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绿色眼睛。 然而太美艳的鸟关不住,就算孟启明是一心一意对待这第一任妻子,妻子还是多出入于风月场所,每天醉醺醺地回家。 一开始孟启明还会皱着眉头叫她早点回家,后来可能是认清了妻子并不爱他——至少没有那么爱他的事实,也就算了。 直到结婚第二年,妻子给他生了个儿子,就在儿子睁开绿色眼睛的那一天,孟启明给他取名“孟醒”,然后,马不停蹄地去给自己和儿子做了亲子鉴定。 所幸儿子是他亲生的,妻子因为有了羁绊,也收敛了一些,他们度过了相对和美的两年。 孟启明其实是想好好过的,就算大人间产生了嫌隙,但孩子的降生还是让他重拾了一些面对家庭的勇气。 直到孟醒两岁,孟启明下班回到家正准备给儿子过生日,却发现家里少了女主人。 餐桌边的学步车里坐着叼着奶嘴的孟醒,学步车前的小桌上用当日的新鲜水果压着一张纸,上头用土耳其文字写了字。 ——“香港很好,但我还是喜欢土耳其的热气球和咖啡,如果你有空能来,我会好好招待你。” “随时打我电话,我和你去拍离婚照片~” 餐桌上是已经签好名字的离婚协议书。 “我听我们家保姆说的,那个时候她正在打电话,估计是和家人讲八卦。”孟醒说,“从那之后我爸就很少回家了,让保姆照顾我,住在他别的房产那边。” “保姆的作用就是保证我饿不死穿得暖,所以我整个童年都没见到什么人,然后我开始不说话,只会一些简单的音节,最后是快要四岁了,我爸爸才发现我不会说话。” 孟醒努力思考着措辞,语气和神态看起来都和平时没有差别,最多就是脸红了,酒精作的祟。 孟醒遗传到了Aylin的美丽,但相应的,他缺少那种古灵精怪的浪漫,孟启明的古板和沉闷的性格也完全属于他。 “所以我有时候会有点……奇怪,我没有办法分析出自己的情绪,也没有办法毫无负担地和别人说话,我的心理医生说这是得病的表现,开导我多和别人交流,我当时和我前男友在一起,也是因为她说可以多去尝试一些社交中的新关系。” 江措听到他说“前男友”,挑了挑眉,但是并没有问。 说完了,孟醒对自己还算满意,但是他开始觉得世界天旋地转,鼻腔间充满青稞的香气,有点分不清心里话和上台发表获奖感言之间的区别。 “我觉得……” 江措看他开始摇晃,笑得很张狂:“你觉得什么?” “我觉得我今天,表现,还算不错。” “我的医生让我,把话都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我今天,说了好多好多话,”孟醒伸手去拿酒杯,“我说了好多好多话,这些……我还从来没和别人讲过。” 江措看了他一眼,“对前男友也没说过?” “没有,我不想和他说。” 孟醒举起酒杯却没喝到酒,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和他说。” “他很讨厌,分手了还天天来烦我,害得我一直、一直担心自己回去以后要面对他,所以我不想回去。” “哦,”江措懒洋洋地问他,“那为什么和我说?” 孟醒想都不用想,“因为你不讨厌。” “你很讨人喜欢。” 孟醒眼神坚定又正直:“你是个好人。” “。” 孟醒经年不变的白衬衫此时已经有些乱了,最上一颗扣子被自己扯散,劲没用好,纽扣找不到,领口倔强地支着,露出很大片的淡红色的皮肤,又由于坐姿已经有点变形,锁骨被鼓出很大一块,围成的凹陷可以养两条鱼。 江措尽收眼底,突然感觉或许孟醒在某些时刻身上时带着他母亲颇为风情的因子。 孟醒说了半天话没见江措接,他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今天的表现都这么好了,江措居然都不夸他。 酒还没了,孟醒眉心蹙成不那么愉悦的一团,伸手去够酒坛。 手腕被一把攥住,温度和孟醒刚才从窗外吹到的风很像。 那个他以为永远不会管他的人,现在握着他要去够酒坛的手,“啪”的一声,把他打开,然后隔着桌子扔回来了。 “你干什么,”醉鬼说完喜欢就能在下一秒指责他,“你反正都不想管我,我再喝一点怎么了。” 江措的眼皮冷冷地掀着,对孟醒的第一次干涉显得冰冷和不近人情。 “心情好,管一下。” 孟醒有些懵地看着他,这人的皮囊是惯有迷惑性的,现在看来可能是笑得太多,以至于没有表情冷脸的时候才发觉那如同雪山断崖一般锋利的五官看起来凶狠又冷漠。 这是心情好吗? 江措不大想继续这个管不管的话题,率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对孟醒说:“别喝了,再喝死了,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说】 ×哥荣耀获得好人卡一张
第0018章 男人不是都会吗 江措不干涉所有人做的所有决定,就算是显然不妥、或明知失败,他从来说的都是“行”。 这就导致大部分人会认为他很好说话,十分和善。 孟醒觉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感觉到其中蹊跷的,或许是那天早上分食一条风干牦牛肉的时候,他背上包,要起身去纳帕海,江措黏在他身上的眼神。 说不清什么感觉,虽然江措最后还笑着让他好好玩了,几乎没有异常,但是江措对他的放行,分明充满了一些违心的情绪。 “你走不走?”眨眼间江措已经付了钱,站在门口等他了,遥遥隔着几桌的人海,对着他喊。 “走。”孟醒就要起身,站起来的一瞬间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又坐回去了。 “……” “……” 孟醒的绿色眼睛在灯下的色彩十分出众,喝了酒眼底蓄着粼粼的水花。 行吧。江措叹息一声,又折回饭店里。 扶着醉鬼回到民宿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没人了,只剩前台上放着的一盏灯,困倦地照亮两个手掌就能拢起来的空间。 孟醒伏在一楼的楼梯扶手上,对江措无力地眨眨眼:“我不爬山。” “没有山,”江措很冷静,明明喝得和孟醒差不多,但完全看不出一丝醉意,“这是楼梯。” 孟醒低头,慢慢伸脚,“哦。” 江措把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架到自己身上,往上走,“你怎么酒品这么差,话比平时多好多。” “这样吗?真的吗?”被阴阳怪气的人好像还挺高兴,“那我下次和我的医生约咨询的时候也喝酒,这样她就不会说我交流太少了。” 江措不搭理他的胡言乱语:“钥匙给我。” 孟醒的房间很整洁,东西也很少。被子是每天早上都要铺平铺好再去上班的,行李箱摊在地上的原因是房间里没有衣柜,但里头的衣服都叠好了放着,平时要用的日用品收拾整齐放在房间内唯一一张大桌上,剩下的就是他总是背着的那个巨大的黑色书包。 进门以后,寂寞难耐的边牧在两人脚下直打转,被江措心不在焉地用小腿蹭了一下。 江措把孟醒塞进被子里,却没有第一时间走,很贴心地为他倒了水,拿在手里,看着床。上的人,站在床边,眼珠又黑又深。 孟醒嗓子快要冒烟,盯着古希腊掌管白开水的神,“你干什么,给我呀。” 江措这才动了,捏住孟醒的下巴,把水直接往下灌。 “你倒是颐指气使。”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凌。虐,孟醒推开他的时候咳嗽剧烈,双颊缓慢地泛起几条指印。 咳完了,浑然不记仇,但是还记得另一件事,“能不能帮我换一下创可贴,我怕睡觉的时候压到。” “……我觉得你可能是小时候被保姆伺候多了,”江措发泄完莫名其妙的一通脾气,把杯子随手放在床头柜上,语气恢复了平时的随性,“创可贴在哪。” “左边床头柜的抽屉里。” 江措抬手抽开孟醒说的抽屉。 这一抽,不得了。 只见创可贴的纸盒旁放着一盒还没有拆封的t。还有一瓶…… 江措挑了挑眉,“……这是干什么。” 要不是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发现孟醒的确是个有些古板的正经人,知道他是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江措都要以为孟醒在邀请他。 孟醒从床上爬过来看到,一点害臊都没有地说:“噢,t、油。” “我又不瞎。”江措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男人不是都会吗,我大概两个月一次,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我带了一盒。” “因为我觉得直接弄会弄得到处都是,味道也到处都是,清理的时候很麻烦,所以我喜欢戴这个。” “……”江措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随之而来的是青稞酒的酒精浓度,然后在孟醒清澈又愚蠢的目光下,手伸向那盒创可贴——旁边的那两件东西,面无表情:“没收。” “?” 孟醒眼睁睁看着江措把那个盒子和那个瓶子整个收进外套口袋里,明显是不服,刚要张口进行抗争,就被江措捂住了嘴。 江措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把他的脸掰过来,露出受伤的耳垂。 “这不是差不多愈合了吗。” 江措体力活干得多,大伤小伤接连不断的,像孟醒这样娇贵的皮肤是没有的,因此看到耳垂上那块淡红色的伤口不以为然。 江措看了半天,拿在手上的创可贴就是没按下来。 孟醒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迟迟没感受到江措的动作,眼睛眯了一条缝,正想看看他在做什么,就忽然感觉到耳垂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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